當然要退!


    流光內心不假思索的妥協。她和彭華來這裏就是為了守一方百姓安寧,百姓都死絕了,還有什麽安寧?


    但是不能就這麽退,流光拉弓射箭,動作一氣嗬成瞄準城牆上方薛景煥。


    他穿著盔甲,全身上下除了臉一絲肌膚也沒露。


    這樣的距離,能夠射準嗎?流光心中惴惴。


    為了這樣的一箭,難道真的要冒惹惱薛景煥,害了他人性命的風險...


    薛景煥居高臨下,看到這支拔弦待發的箭,隻微微嗤笑一聲,動作絲毫不亂,又拉來一個百姓抵在城門垛口。


    這樣一個看似隨意的動作卻恰好將百姓完全抵在了自己身前,讓流光的箭無處可發。


    這是個不自負又夠狠毒的人。


    流光收箭回箭筒,向前一步,走到彭華身邊與他商量,“今日先退兵吧。咱們找機會把百姓救出來再談攻城。”


    彭華皺眉搖頭,盯著城牆上方,目光流露出無能為力的痛恨,“城門緊鎖,我們怎麽把百姓救出來?如今要做的就是抓緊時間,讓死的人少一點。”


    眼看彭華就要拔劍發令,流光伸手壓住彭華手腕,神情急切,“偷襲,我們還可以偷襲!百姓們不可能一天都在城牆上,見我們退兵,百姓應該會被薛景煥押回牢房關起來。我們可以夜間偷襲讓薛景煥手忙腳亂,無暇押百姓做威脅。”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彭華神情逐漸不耐,“你若偷襲惹急了薛景煥,不怕他魚死網破殺百姓陪葬?沒用的,薛景煥這種人壓根不會給百姓留活路。他能阬殺俘虜未嚐不會阬殺百姓。如今磨磨蹭蹭猶豫不決隻會給他時間讓他積蓄力量。”


    “至少讓我試試,就等一個白天,晚上我們立刻行動。無論如何不會比現在更糟。為了威脅我們,在城破之前的一刻,他都會留著百姓。”


    “你覺得他想不到我們今天晚上會偷襲嗎?你所謂的時間差根本不會存在。”


    “那也要暫時退兵。咱們至少要商量個快一點的戰略。昨日不知情形,咱們的戰略以試探為主,事到如今必須更改。”


    在這一點上,彭華被說動,沒有提出異議。


    他們昨日提出的戰法確實不適合今天的情況。


    流光攥緊手中半枚虎符,“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現在發兵的。咱們戰法錯誤且已失先機,你貿貿然進攻會出大錯。”


    見流光毫不妥協,彭華不得已妥協,與流光一同鳴金收兵。


    *


    營中帳內。


    彭華對流光剛剛的言語威脅,臨陣脫逃很是不滿,拍桌子怒到,“你這樣退兵今日死的那個人就白死了。下次為了示威他們還會再殺一個。今日到陣前打都沒打就鳴金收兵,你知道有多影響士氣有多丟我國威嗎?陛下把半枚虎符給你簡直就是胡鬧!”


    正思考的流光被彭華突如其來的爆發嚇到了。為了不失態,她側頭用皺眉掩飾,後退幾步,冷眼看著彭華發怒。


    “你有什麽可拍桌子的。對敵戰法還沒想出來桌子先響了,什麽意思?你現在的心已經亂了,還談什麽對敵?”


    彭華聞言更怒,但是他知道,流光說的是對的。


    見彭華沉默,流光將一張布防圖甩在桌子上。


    “昨天玹曜預感到薛景煥會拿百姓做威脅,所以先行潛入了邊城,記下了夜間城牆布防。”


    彭華拿起布防圖,“那你不早說!”


    流光撇了撇嘴角,“早說有用嗎?昨日將士們一日急行軍,若想突襲體力跟不上。更何況玹曜回來時天已將明,還要再等他畫下來,時間上來不及。而且昨日我們也不十分確定薛景煥會拿百姓做威脅。”


    “如今確定了,你是打算夜間突襲...?”


    “你也說了,昨日是他們不知道我們來,所以防備較為鬆懈,今日知道了,晚上防備隻會更嚴密。所以雖說是突襲,可能也全在對方意料之內。既然如此,晚上和白天都一樣。”


    彭華到底身經百戰,他忽生一計,“如果咱們繞開城牆從水路繞過去,先炸毀他們的船隻,斷他們後路...然後用百姓和他們談判...”


    “這可以試試!”流光肯定的指向彭華,“就是從邊城外繞道海邊還需要一些時間。”


    玹曜在一旁補充,“還需要聲東擊西,要水性好的人。咱們帶火藥過去,火藥不能濕,所以咱們無法潛水靠近。


    流光搶答,“那就需要晚上!最好是無月之夜,一片漆黑。隻是如果要聲東擊西的話,勢必會有更多百姓傷亡。”


    彭華道,“沒有辦法。成大事者,不能有婦人之仁。我嚴重懷疑齊國打聽過副將是女流之輩才專用這招,真是讓人不恥。”


    流光聽到這話忍不住蹙眉,“何為婦人之仁。如果城牆上的是你的親人,你還會這麽理智嗎?”


    流光是個極其護短而且共情能力強的人,她繼續開口,“城牆上的人並不單單隻是一條性命這麽簡單,他們是父親,是兒子,是丈夫,也是女兒,是母親,是妻子。多死一個人並不僅僅代表一個數字代表半炷香而是又一個家庭的破碎。如果聲東擊西,我建議用其他手段代替直接開戰。”


    “你以為我不明白這些嗎?不憐惜百姓的人是做不了將軍的。身為將軍,在你眼中,那些死亡就隻能是一個數字,隻有這樣,你才能做出最優解,讓死的人少一點再少一點。除了為百姓的性命負責,我還要顧及士兵的性命。你口中的其他手段,會不會引起薛景煥的格外警覺致使士兵陷入危險,這都需要考量。”


    玹曜打斷了二人,“咱們不要先爭論這個了。事不宜遲,咱們先挑出一百到兩百個水性好的人繞路過去。路程大概需要一日。如果夠幸運,今晚是無月之夜,今晚就能立刻速戰速決。我水性可以,這一隊人馬,我親自帶。等我走之後,你們再討論,隻是第一個無月之夜必須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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