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吩咐手下攔住了急匆匆想要跑出去的流光。


    “殿下說了讓你禁足在此,不許你隨意走動。”


    “這把火就是沈懷信放的,他是要殺人滅口!我的朋友還在裏麵,我要去救她們!”


    流光拔出了就近侍衛的佩劍,將劍尖指向攻玉,“別攔我,我不想對你動手。”


    “你知道,你是贏不過我的。”


    “所以我根本沒想打。”流光眯了眯眼,手指微動,從荷包中取出了兩枚煙霧散擲在地上。


    煙霧彌漫的同時,流光左手將劍猛地甩出去刺向攻玉——


    成功甩脫了攻玉一行人,流光從街上隨便偷了匹馬,策馬奔向百味園。


    現在的她早已沒了之前置身事外的心情。


    在百味園的時日雖然不多,但對她有善意的那些人,和她同住的如是,在上台前好心提醒她的管事婆婆,還有借錢給她的麵冷心熱男管事...


    這些人在她生命中真實的存在過,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她們被燒死。她不是沈懷信,永遠學不來他這以眾生為棋的手段。


    流光卸下一隻簪子,將簪子刺入馬股,以提高馬的速度。


    然而,當她真的到達百味園的那一刻,看到這衝天的火光,她卻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動作。


    她知道,一切都來不及了。


    昔日雕梁畫棟已成為今日斷壁殘垣。


    因為離皇宮近,宮中特意派了人過來督查滅火,但是沒用,火油將這棟樓整個澆透了,以水滅油,不過等同於揚湯止沸。


    整個三層小樓變作了一座正在噴發的活火山。


    流光想過施展輕功從窗戶進入救人,然而,火焰吞沒了木樓的每一片木頭,每一塊磚瓦,流光根本毫無落腳之地。


    看著麵前的這座火樓,流光清楚裏麵的人已經毫無生還希望,可是她卻一點也哭不出來。


    這災難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她還有些恍惚。


    人類在災難麵前是如此渺小,小到什麽事情都做不到,什麽人都救不出。


    離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火焰的溫度,流光一步步靠近火光,落在祝斯年眼裏,簡直像是要引火自焚。


    祝斯年緊緊拽住流光的手腕,將人拉到陰暗處,低聲斥責。


    “你幹什麽呢?不想活了?!現在的火勢進去就是送死!”


    流光怔愣的看著他,“你怎麽在這裏?裏麵的人救出來了嗎?”


    “聖上聽聞惠珍街起火,吩咐我出宮幫忙營救。我一共救出來兩人,一個小二,睡在一樓,著火時很快就出來了,還有一個是今天給我送信那女孩,著火時她出去了,不在樓裏。”


    “...這倆不叫你救出來的,叫僥幸逃生。合著你過來這裏,一個人都沒救出來?”


    流光一時失語,看著被燒成火山的三層小樓,一句話也說不出。


    “你還有臉說我?這把火搞不好就是你放的。上午沈懷信的侍衛剛到百味園說了那些話,夜間百味園就走水了,這樣的巧合誰信啊?


    你聞聞這衝天的火油味,他沈懷信是真想要一手遮天了不成?


    我今日就通宵寫奏折,明日上朝就參他。”


    祝斯年當然不是真的替那些無辜生命感到惋惜,他還沒有如此具有正義感。他隻是興奮於自己又抓住了政敵的一個把柄。


    流光靠到灰色磚石牆壁上輕聲開口,語氣充滿疲憊悲傷。


    “你有證據證明是他做的嗎?想扳倒皇子,隻靠懷疑可不行。”


    “你和沈懷信是一頭的當然替他說話。他如今收買你當了大皇子的表妹,你更要對他死心塌地了吧。”


    “你還在懷疑我?!我給沈懷明下毒,告訴你沈懷信的計劃,難道在你眼裏都是在演戲獲取你信任嗎?”


    聽到這句質問,祝斯年毫不愧疚,理所當然的回應。


    “防人之心不可無。”


    祝斯年自小在爾虞我詐的宮廷中長大,很難真正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人。對他而言,懷疑已成本能,相信才是例外。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質問他為什麽不能相信自己。


    相信別人,意味著賭上自己的命,將後背交付他人。


    祝斯年不喜歡賭,因為輸的代價太殘酷,他承受不起。


    但他還是願意給流光一個機會。


    “沈懷信表妹的身份,你會一直冒充下去嗎?沈懷信的下一步動作你知道嗎?”


    他在等待流光給他一個答案。


    “會,我這個身份之後可能還會嫁給沈懷信,我判斷沈懷信是想收攏母族勢力。”


    沈懷信的母妃原本隻是宮中一個小宮女,後來因為在奪嫡之爭中提前站了隊,壓中當今聖上,才有了今日地位。


    她的母族並不顯赫,隻是因為聖上感念宸妃娘娘昔日暗中傳信的恩情,才提拔她母族之人,以示獎賞。


    如今,宸妃娘娘母族因為宸妃娘娘之故,已在前朝站穩腳跟,是一股不小的勢力。


    “至於沈懷信下一步的行動,我懷疑是聚攏邊境兵權。”


    “兵權的事情,我也在考慮,如今我手中握有東廠,隻是這點兵權和大內禁軍相比,根本不夠看。”


    “那你就屯點私兵,或者把禁軍兵權搶到手裏。反正現在的大內禁軍首領,你必須把他拉下來,他是沈懷信的人。


    至於邊境兵權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來搞定。”


    “你怎麽知道禁軍首領是沈懷信的人?”


    “還記得我假死那一晚嗎?來領我屍首的人就是大內禁軍首領。我聽見過他和沈懷信二人說話,隻是沒記住具體內容。”


    聽到流光如此坦誠相告,祝斯年的戒心漸漸消了下來。


    “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當然是繼續在沈懷信身邊虛與委蛇,臥薪嚐膽,難道我有得選嗎?隻有我在那裏,才有機會拿到邊境兵權。”


    “邊境兵權你要怎麽拿?沈懷信會就這樣給你嗎?”


    “不需要經過沈懷信,隻需要策反我朋友。


    別說我了,倒是你,如何扳倒大內禁軍統領?”


    祝斯年陰險的笑了笑,“當然是利用陛下的疑心,這件事我很擅長,你也不用操心。”


    流光和祝斯年經過此番交流,同時露出了狼狽為奸的笑容。


    流光現在正在步入正軌。


    她知道,自己離勝利越來越近。這種對於人生的掌控感在一定程度上衝淡了些許她今夜經曆的悲傷。


    流光率先伸出手,示意祝斯年和她交握,“既然如此,祝我們合作愉快。”


    祝斯年配合的伸手過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在握一塊冰,明明是三九暑伏天氣,流光的手卻毫無正常人類的體溫。


    她不會真是來取自己性命的什麽冷豔女鬼吧?


    祝斯年提醒自己克製住那些天馬行空的念頭,不要繼續胡思亂想。


    “嗯,合作愉快。”


    話音剛落,街上便傳來一小撮軍隊的馬蹄聲,流光下意識縮了縮頭,把祝斯年拉到最裏麵。


    “今晚我是逃出來的,可能是來抓我的人來了。我先走一步,你千萬保重。”


    至少在六皇子登基前別死。


    至於六皇子登基後,流光可能還會更希望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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