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洋瀚摸著脖子上從未摘下來的項鏈默默無語,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吊墜上是他們兩個的名字,她去世之後他曾在無數個夜裏哭的歇斯底裏,覺得再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可看著嗷嗷待哺的孩子也隻能繼續咬牙堅持。


    妻子和他是大學時期的情侶,他還沒有給她一個正式婚禮,他們甚至沒有來得及去領一張結婚證。


    她跟著他逃亡,數次死裏逃生,她信任他,崇拜他,全心全意的依賴著他,甚至在臨死前都在說自己幸運才能擁有他。


    他以為被這樣好的女人愛過這輩子都不會再愛上誰了,可今天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對秦瑜起了別樣的心思。


    秦瑜很美,很善良,對小寶也很好,但這都不應該成為動心的理由,他引以為傲的堅守在這一刻潰不成軍,原來不管曾經多麽深刻的愛終有一天都要歸於塵土。


    他有一點怕對上秦瑜真誠的眼睛,因為這更顯得他卑劣和齷齪,人家姑娘如此信任他,甚至怕連累他想要分開走,可自己竟想著“恩將仇報”麽?


    還好,秦瑜有愛人,且兩人愛的如此熱烈,這樣他就可以有理由繼續堅守自己的底線,真正做一個秦瑜眼中的好人。


    “陳大哥,我是不是無病呻吟啊,竟想去追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


    “不,我很欽佩你,這個世界需要少數人去堅持和探索,人類的進步就是因為有少數人不斷地攻克一個又一個的難關,去證實那些一個又一個看似荒謬的難題。”


    “不不不,你說的太偉大了,我隻是為了尋求內心的平衡而已。”


    “但結果都是一樣的,而且,那些偉大的人也是為了自己的信仰和堅持,為了尋求一個內心的平衡和無愧而已,你不是也正走在一條這樣的道路上麽。”


    “陳大哥,沒看出來啊,你真的好會說。”


    “但你很會做啊,你這一路走來不是都做的很好。”


    “不是的,不是…不好……”


    秦瑜雙手捂住眼睛,內心的酸楚又泛上心頭,聲音裏也開始變得哽咽。


    “我沒能救很多人,那個被咬掉半個腦袋的隊員,教堂裏的孩子和奶奶,掉了隊的女人,還有那個沒抓住的孩子,我甚至都沒來及記住他們的樣子。還有小四,小四膽子最小了,隻有她兩世都死的那麽慘,還有夏乘風,我明明可以帶他走的,我應該帶他走的,那樣的話他就不會死,不會以那麽慘烈的樣子留在我的記憶裏,他叫我姐姐啊……當年他還是個孩子呢,死的時候還不到二十歲……”


    “末世以來我再也沒見過爸爸媽媽,他們那麽疼我,盡管已經提前讓他們做了準備,可還是不行,我不應該去找他們的,那樣我就不會看見被炸掉的家,他們就永遠都活著。”


    之前秦瑜一直勸自己,人不能什麽事情都能做到,她已經盡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結果不盡如人意是正常的,可她還是忘不了,她以為她能忘的,可今天一聊他們每個人都在嘴邊一個不落的清晰的出現在腦海裏。


    “其實我希望這個世界是假的,我希望我所有經曆的事情都是假的,那我沒能救的人就都活著,我沒有見到的爸媽也都活著。”


    “我沒有關係的,沒有關係的……我知道我生病了,但是隻要一想到他們都活著我就覺得我也能繼續的往前走,被記憶拖著也沒關係,兩輩子的也沒關係,我總能走出來的,我能找到這個世界虛假的證據,哪怕我永遠被困在這裏也沒關係。”


    秦瑜把頭埋在自己的膝蓋,試圖掩飾自己即將破碎的聲音,她每一次說的“荒謬、矯情、虛無”都是一次次的在自己心上紮刀子,她想用那些刻薄的語言警告自己的思想,她想戰勝它重新變成一個正常的人,一個樂觀開朗的人。


    “我總是很矛盾,好多事情好像今天想明白了明天就又從另一個角度陷進去了,我有的時候經過藥店的時候會翻找一些神經類的藥物,它們都過期了,但我想著不能藥效都過了吧,就嚐試的吃過,可是沒用,不但沒用我還會頭暈胃疼,你說奇不奇怪,我一個治愈型異能者竟然頭暈胃痛。”


    說完她自嘲的笑了笑,這事要放在以前她肯定能把這個笑話講的繪聲繪色,滿屋的人都會被她逗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說完自己又控製不住的想哭了。


    還好還好,現在的她已經比之前要平和許多了,她相信離她想要的結果應該不遠了。


    陳洋瀚一直沉默著聽著,他能從她斷斷續續的話語中聽到深深的壓抑和無助,這個美麗又堅強的女孩子如此艱難的走到了現在,他隻聽著都覺得心疼不已更何況真實的經曆過這一切的她呢。


    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安慰她的言語,因為任何言語在此刻都顯得如此的蒼白無力,她做的已經很好了,她在努力的自救,她沒有放任自己沉溺在那些痛苦的漩渦之中。


    她善良、勇敢、堅韌,盡管經曆過那麽多依然不改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在她話語裏聽不見怨恨、妒忌和偏執,她努力的維護著自己內心幹淨和純潔,這是末世啊,煉獄一般,能一直有這種品質多難得啊。


    現在把一切交給時間吧,他相信她,她能獨自走那麽遠的路還能走的那麽好,那麽她追求的平衡與自洽也終將能夠抵達。


    “秦瑜,你看,月亮升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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