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輝的瞳孔微微收縮,低聲道。


    “大人,孟和是我兵部員外郎,才華橫溢對大梁忠心耿耿……”


    王異負手而立,眸子越發幽深。


    “孟和是一個人才,年紀輕輕已經為員外郎。”


    “正因為這樣,孟和的分量才足以讓北涼王讓步。”


    “為我大魏,保留一座雄關!”


    俞輝的聲音在顫抖,不忍心犧牲孟和。


    “為了一座古北口關,犧牲孟和?這值得麽?”


    “大人,我們堅持不離開,那北涼王還能真的與我軍開戰?”


    王異的聲音越來越冷。


    “你在賭?在賭北涼王那個瘋子,不敢與我國開戰?”


    “大漠裏的事情還未平息,誰敢賭那萬一?”


    俞輝的嘴角動了動,掙紮了一會兒妥協了。


    “大人說的是,我們賭不起。”


    王異的神情緩和了些,輕聲說道。


    “本官知道你很看重孟和,然占據古北口關對我們太重要了。”


    “吾來議和之前陛下曾叮囑,要不做一切代價,占住這幽州的門戶。”


    “不需多久,半年即可,待天下局勢有變,我大魏可再度長驅直入!”


    俞輝聞言眼睛一亮。


    “陛下已經有新籌謀了?”


    王異微微頷首,語重心長地說道。


    “做大事不可惜身,瞻前顧後,犧牲在所難免。”


    “待他人大破燕雲,直取汴梁,一切犧牲都是值得的。”


    “此事你來安排,讓孟大人走得舒服些,去吧。”


    俞輝領命而去,王異的臉上閃過一抹痛苦。


    “徐牧!徐牧!”


    王異緊咬鋼牙,若不是徐牧橫插一腳,他何須犧牲孟和?


    當晚,北魏兵部員外郎孟和,因“傷勢過重”英年早逝。


    北魏使團的營地披白,哭聲一片。


    北魏兵部尚書王異、兵部侍郎俞輝,親自身披縞素,朝北涼王徐牧要一個說法。


    他們堅稱,北涼王徐牧縱容手下,將孟和打死。


    王異、俞輝不止要求嚴懲凶手,還要北涼王為此負責。


    今日的議和被迫中斷,一整日的時間,北魏使團就沒停止過哭聲。


    當夜,小湯河東岸。


    姬武眉頭緊鎖一言不發,目光時不時地瞟一眼徐牧身後的女孩。


    她一襲黑衣,映襯的臉越發白皙,低眉順眼麵無表情。


    章邯來回踱步,道。


    “王異與俞輝號喪號了一日,他們要幹嘛?”


    “借著孟和的死,他們大做文章,還將火燒到了王爺身上。”


    “冷鳶姑娘,昨日你下手當真留了分寸?”


    冷鳶眸子流轉,道。


    “他的傷,絕不可能致死,我心中有數。”


    “若王異非要尋人給個交代,我去!”


    姬武的眉毛微微一挑,驚訝冷鳶竟主動站出來擔責。


    徐牧輕哼了一聲。


    “本王還沒死,用不著你個梧桐苑的丫鬟擋在前麵。”


    “退下!”


    他的語氣有些嚴厲,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徐牧在維護冷鳶。


    “斷幾根骨頭,沒傷及內髒,堂堂北魏兵部員外郎,一夜死了。”


    “王異與俞輝倆家夥,為了占據我大梁的一塊土地,手段夠狠。”


    章邯、姬武聞言麵露驚色。


    章邯連連搖頭,不小心徐牧的猜測。


    “王爺認為孟和之死是因為……王異等人?這不可能!”


    孟和乃是北魏人,還是兵部官員,王異怎可能殺自己人?


    姬武亦同意章邯的看法,覺得不可思議。


    徐牧幽幽地說道。


    “北魏占據古北口關,就把持住了入幽州的門戶。”


    “時間雖然隻有半年,卻也留下了一個進攻幽州的機會。”


    “古北口關與孟和的命,孰輕孰重,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徐牧望向章邯與姬武,道。


    “有孟和的死在,讓北魏全部退出密雲郡已經不可能。”


    “告訴韋典,本王隻允許他讓出一地,就是古北口關。”


    “古城、北城、密雲城,都必須掌握在我大梁手中。”


    “少了一處,本王扒了他的皮!”


    韋典被徐牧教訓後,見徐牧如同老鼠見了貓。


    章邯、姬武雖然覺得有些遺憾,未能收複全境。


    但半年之後北魏也將歸還古北口關,勉強能接受。


    在韋典與王異又一番交涉後,最終達成了議和。


    北魏大軍從順義郡撤離,盡數撤離到古北口關附近。


    他們將在半年時間裏休整,陸續歸國。


    章邯率軍一路接收城池,並最終駐軍在古城、北城,防備北魏大軍再搞什麽幺蛾子。


    這種情況在北魏與大梁幾百年的交戰曆史上比比皆是。


    雙方各有各的難處,又不死心,各懷鬼胎與算計。


    總而言之,議和結束,塵埃落定。


    幽州在曆經數月的大戰後,終於迎來了難得的和平。


    章邯領軍開拔前,與姬武一起到渡口送別徐牧一行人。


    章邯抱拳由衷感謝徐牧。


    “北涼王能及時趕來,挽狂瀾於既倒,章邯替幽州百姓謝王爺大恩大德!”


    徐牧微微一笑,道。


    “挽狂瀾於既倒的是兩位,還有當初在重山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章將軍一路收複城關,要格外小心,別被北魏埋下釘子。”


    “化妖丹雖許久未出現,卻不能不防。”


    章邯神情一正,將徐牧的話全部記下。


    姬武上前神情頗為複雜,道。


    “議和之事北涼王當居首功,吾姬武佩服。”


    “不過,有一句話吾姬武不得不說。”


    徐牧的嘴角微微上揚。


    “哦?中郎將想說什麽?”


    章邯有種不好的預感,想要攔住姬武,卻聽姬武說道,


    “臣子有臣子的本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北涼王占據三州之地,擁兵近十萬。”


    “吾希望王爺能一直為國盡忠,否則……”


    姬武的眼眸爆發出一抹精光。


    “姬武必為先鋒,討伐之!”


    李白麵露慍色,冷鳶亦俏臉生寒,對姬武怒目而視。


    章邯很是尷尬,想說些什麽卻不知如何下嘴。


    徐牧與姬武對視片刻,忽然仰麵大笑。


    “中郎將一顆赤誠之心,本王讚賞。”


    “不過,若真有那麽一天,你,遠非吾北涼軍的對手。”


    話音落下,徐牧轉身瀟灑離去。


    “章將軍,中郎將,珍重!”


    徐牧登上大船,姬武才反應過來,一張白麵漲紅。


    “吾不會輸給你!徐牧!吾不會!”


    徐牧揮揮手,朗聲道。


    “將來若有一日俘虜了你中郎將,本王饒你一次。”


    “不枉吾等重山並肩而戰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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