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魃出棺?


    打小被港城奇幻片洗禮的秦瓔,下意識想到尖尖指甲戳穿棺材板,跳出來在月下張嘴嚎的僵屍。


    這旱魃怎麽想都是電影關底boss,能把主角打半死的高級貨。


    韓烈等人在屋中,她隻能看見屋頂的瓦片,看不清屋中眾人的神情。


    但聽那齊齊抽氣聲,想來在箱中世界成形出棺的旱魃也是十分棘手的存在。


    她凝神細聽同時,心中抱怨。


    要是能像個背後靈似的,拿韓烈當人肉攝像頭就好了。


    這樣她可以沉浸式看到箱中世界。


    這念頭一閃即逝,韓烈胸前掛著的木珠微微發燙了一瞬。


    速度極快,韓烈幾乎以為是他的錯覺。


    這一恍神間,一隻手攥住了他的手臂,林校尉朝他倒來。


    “阿烈,你日夜兼程回京去報信!”


    “隻有你有這樣的耐力和體力,旁人必然生生累死。”


    一枚三指寬的牌子,塞到了韓烈手中。


    林校尉才解了蛇毒蘇醒,還不曉得這武威郡中微妙的形勢,以上官的身份對韓烈下達了命令。


    “林校尉,您先躺下!”


    韓烈手中捏著那塊校尉腰牌,強將林校尉按住。


    他力氣極大,在場人奈何不得的林校尉被他按回蒲席上。


    暈頭轉向的林校尉兩回起身未果,又急得翻起了白眼。


    一旁的老大夫終於找到時機。


    上前一步,手如閃電般在林校尉頭上紮了十來根銀針。


    林校尉翻著的白眼倏然一正,額上的青筋也消退下去。


    整個人癱在床上動彈不得。


    老大夫緩緩收手:“用了那般珍貴的藥,便好生躺著。”


    林校尉被放倒,隻剩一對眼珠子能轉,屋中倒是突然平靜。


    此處無外人,沒有走漏風聲的可能,眾人索性席地而坐商議。


    “林校尉勢態複雜,待你好了我們再向你解釋。”


    武二中午向雒陽發信時,已將全部黑鍋扣給了郡守。


    但雒陽如何反應,會不會采信他們的說辭,還是會直接治罪?


    這是他們都心中忐忑的事情。


    百姓撤離之事,除非出動郡兵強行驅趕,否則各裏的裏長嗇夫不會聽命。


    畢竟……郡守死了,這事朝廷還未定性,若是輕易聽從動輒便是從賊的大罪。


    況且撤離之事幹係重大,剛才鬧過旱災的武威百姓經不住折騰,說不得便浮屍道中。


    沒有絕對的證據,不會有人敢動。


    這一點,眾人中最看得明白的是韓烈武二,還有坐在不近不遠處似在假寐的李主簿。


    林校尉若是曉得全部實情,大概也能理解。


    但恐他驚嚇出什麽意外,武二並未告知他。


    所有人哀悼似的圍著林校尉坐著,隻王敞還在咂麽嘴回味火腿腸味。


    見林校尉稍微平靜,老大夫從他眉心拔下一根銀針。


    這會林校尉腦子清明了許多,他深吸一口氣道:“那旱魃在武威的時間隻怕比我們以為的要早得多。”


    林校尉作為在場諸人中資曆最廣見聞最多者,腦袋枕著硬邦邦的木枕歎了口氣。


    他斜眼看武二:“你可記得,旱魃彩棺上的字?”


    武二作為林校尉的副手,與他最為默契。


    蹙眉沉思了一瞬後,道:“金鞍?”


    林校尉沉重喘息一聲:“沒錯,就是金鞍!”


    一直抱臂像是局外人的李主簿,插話道:“金鞍?金鞍山?”


    “武威城兩百裏外的赤霞金鞍山?”


    李主簿是武威郡地頭蛇,對郡內了如指掌。


    他忍不住拈胡須:“你們進金鞍山去了?”


    他沉吟片刻後,突然臉色大變。


    林校尉仰躺著,卻並未錯過他的神情,他回憶道:“我中毒意識卻並未消失,迷夢中沉沉浮浮我忽而記起一件要事。”


    “武威地區傳言金鞍山中有座神祠,有掌握雷、火的山神所居,有雷電環繞,人類不敢妄進。”


    “隻有正月十五那日進獻駿馬,才能停風暴一日。”


    “百姓便可趁機入山,在岩壁上尋找一種珍貴的草藥。”


    一直認真聽著的韓烈幾乎和秦瓔異口同聲道:“那你們如何進金鞍山的?”


    緊接著反應過來的武二,臉色漸漸蒼白:“我們進去時,金鞍山中並未見雷霆攔路。”


    李主簿神色未變,但他失手拽下來的胡須可窺見內心翻騰。


    “金鞍山中白玉遍地,在白玉和青色堊土之間,會長出一種能延年益壽的珍貴草藥,名不死草。”


    “兩年前,朝中曾下令武威每年上供不死草鮮九十株。”


    這數字,讓一直旁聽的秦瓔心中暗罵了一聲。


    不死草和不死草鮮,一字之差便是天壤之別。


    鮮,須得地方全須全尾水靈靈的將這貢品送到京中。


    武威地處西北,距離韓烈他們口中的雒陽隻怕有兩千裏以上。


    若是山海經山脈河流,說不得距離還要翻倍。


    這幾千裏的路程送九十九支鮮草藥進京,還要保證全須全尾,得一個驛站一個驛站不停歇的接力運輸。


    期間消耗的錢糧足夠拖死許多百姓。


    箱子外的秦瓔托著下巴計算了一下。


    算上這種藥草的稀有度和運送途中的折損。


    若要保證每年九十株的貢品,百姓隻每月十五進獻駿馬入山采集,是絕對不夠的!


    “為了應付著徭役,百姓一定找了別的辦法破了雷霆,讓他們可以常進常出采藥!”


    秦瓔的話音在韓烈耳邊響起,引得他讚同的點頭。


    果然,林校尉接著就道:“這種與山神的默契被打破,必生變故。”


    迷轂花的光照亮屋中,李主簿臉色慘白:“大旱,也是從兩年前有了跡象。”


    兩年前的政令,讓金鞍山中規矩被打破。


    兩年前出現大旱跡象。


    林校尉他們在金鞍山看見了旱魃棲身的棺材。


    答案似乎已經呼之欲出。


    屋中響起林校尉帶著恐懼的聲音:“到了今年的現在,夠成型了!”


    “金鞍山中那名為山神的東西化煞,旱魃出棺,赤地千裏。”


    “我們沒有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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