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往日,顧朝顏不是很喜歡看到洛風。


    看到洛風就意味要看到裴冽。


    今日不同。


    宮宴時她求過裴冽一件事,“你家大人在哪兒?”


    深巷,顧朝顏再次登上裴冽那輛差點沒把她煉化成灰的馬車。


    鑒於上次有過疏忽,這次她鑽進車廂第一件事就是盯緊中間矮桌上麵的香爐。


    沒了?


    桌麵上除了兩盤樣式別致的糕點,跟一個紫砂茶壺,兩個茶杯,沒別的了。


    裴冽靠著背板穩坐,闔目養神。


    顧朝顏挑撿上次坐過的地方,屁股將將挨到坐板,軟軟的!


    她低頭,這才發現原本光禿禿的坐板上竟裹著羊絨墊毯,觸手一摸,是金錢的味道。


    貴,死貴!


    這種柔柔似水,暖暖如春的羊絨麵料市麵上很少遇到,千金難求。


    她坐下來,抬頭看向裴冽。


    裴冽並沒有睜開眼。


    仔細看,這男人長的真不賴,且很白。


    清冷如玉的麵容仿佛高山白雪清華不染,眉峰微揚,睫毛如浩渺煙波,唇也好看,整體就……略顯清瘦。


    人清瘦,袍子偏要穿寬鬆的,一點兒不修身。


    顧朝顏瞄到裴冽搭在膝間的手指,骨節分明,就是手背青筋鼓鼓脹脹的過於清晰,往裏瞄到一小段胳膊,再往裏……


    歪著腦袋的某位夫人突然有感,猛抬頭正對上那雙幽暗冷沉的眸子。


    顧朝顏隻覺頭皮發麻,用力擠出笑容訕訕道,“大人醒了?”


    “沒睡。”


    “咳,大人找我有事?”


    裴冽手指攥成


    拳頭,咯咯發出兩聲脆響。


    車廂頓時安靜,顧朝顏默默低下頭,腦子再次轉成風火輪,她有得罪他?


    暫時沒有!


    “沈屹的事很難辦?要實在難辦……”


    “蕭瑾為何沒有與你圓房?”


    孤男寡女,狹窄空間,裴冽的問題讓顧朝顏有些不適,與臉皮無關,她不在乎這個,但這事兒好像跟裴冽也沒什麽關係。


    “西郊那兩張地契……”


    “洞房那日,他沒碰你?”


    裴冽再次打斷她,擰著眉,“理由。”


    “這事好像跟大人沒什麽關係,於我們之間的交易也沒什麽影響,再說我好歹是個女的,大人好歹是個男的,原本就是敏感的問題就算要問,也別這麽直白,弄的彼此都尷尬。”顧朝顏不滿意了。


    “拐彎抹角,你又說我靦腆?”裴冽看她。


    顧朝顏,“……大人偷聽我說話?那可就是大人的不對……”


    “蕭瑾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


    顧朝顏不解,抬頭看他。


    “大婚當日未與你洞房便去南征,僅一年就帶個身懷有孕的女子入住將軍府,回來後他更不可能與你同房,你納的妾氏他也全盤接收,他有多好?”


    裴冽下顎緊繃,女子婚嫁整一年仍完璧,何其侮辱人!


    蕭瑾怎麽敢!


    “他……”顧朝顏凝喉。


    重生後這個問題她也問過自己許多遍,蕭瑾到底有多好,怎值得她上一世鬼迷心竅似的倒貼。


    貼到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想到前世之殤,顧朝顏眼眸


    微閃,點點光亮,“他還不錯。”


    那些痛事,不足為外人道。


    喀!


    拳頭緊攥的聲響在死寂無聲的車廂裏顯得格外突兀。


    “他可真不錯!”


    顧朝顏,你可真是憑本事撿破爛兒!


    見裴冽不再說話,顧朝顏知道他生氣了,可她一點兒都不知道這廝生的什麽氣!


    沒被睡的又不是他!


    氣氛僵持成這樣,饒是她臉皮再厚也不知道怎麽緩解,索性也不說話。


    記憶偏在這個時候攻擊她。


    顧朝顏越想越委屈。


    彼時秀水樓,司徒月那場大戲原本正中她下懷,她巴不得自己是棄婦的消息快點兒傳到楚依依耳朵裏,免得楚依依算計錯了對象,害她無辜招災。


    這會兒想起來,就不是那個味道了。


    咂摸咂摸,嘴裏全是苦澀。


    看到顧朝顏臉色蒼白,裴冽僵硬的身子鬆下來,拳頭舒緩,“沒有圓房的消息,是你放出來的?”


    顧朝顏猛抬頭,“怎麽可能,這種奇恥大辱!”


    “你也知道這是奇恥大辱,為何還要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讓楚依依轉移視線?”


    此話一出,顧朝顏啞然,“大人別亂說話。”


    “很亂?”


    裴冽聲音冷淡,“那我幫你梳理,蕭瑾歸朝,帶了個叫阮嵐的女人住進將軍府,你見阮嵐懷子,生怕主母之位不保,便想到為蕭瑾納楚依依為妾,助你對付阮嵐,未料楚依依誤會蕭瑾遲遲不對阮嵐作為是看中你這個正妻,於是派殺手在禦花園行


    刺,你哪肯與楚依依結這樣的仇,這才想到放出自己未與蕭瑾圓房的風聲,讓楚依依明白該觸誰的黴頭。”


    顧朝顏突然低頭,滿目驚詫時還在狡辯,“消息真不是我放的……”


    “圓沒圓房這種事,知道的人應該不多吧?”裴冽甚有耐心,“難不成你與蕭瑾在床上的時候,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顧朝顏就真的很想換個話題,“說說地契的事。”


    “如果沒有……”


    “沒有地契?”


    “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的情況下,蕭瑾斷然不會將這事告訴任何人,也不排除他會告訴阮嵐,在那個女人懷裏扮演深情戲碼,可觀眼下局勢,阮嵐但凡不是傻子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把消息暴出來,跟你搶風頭,被楚依依記恨上?”


    “裴大人,你今天話有點密。”


    “那你忍忍。”


    裴冽繼續道,“既然不是蕭瑾,又不是阮嵐,還有誰?”


    “我,是我。”顧朝顏承認了。


    不承認這事兒沒完!


    “所以本官猜對了?”


    “對,全對。”


    不對也對,你全對!


    裴冽瞧著顧朝顏破罐子破摔那股勁兒,沉默良久,“對付阮嵐,亦或楚依依,你可以求我。”


    “求人不如求己。”顧朝顏抬頭看向眼前男子,眸色清寒。


    重活一世,她不會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她不想得到誰的庇佑,不想看到有人為她犧牲,也不必誰來為她作主。


    她能做自己的主。


    清澈明亮的眼睛,隱隱透著裴冽


    記憶中的堅定跟無所畏懼。


    那個帶著稚氣的女孩模樣與眼前女子重合,裴冽看的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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