鎣華街,靠近秀水樓的馬車裏,裴冽垂在膝間的手指微合,發出喀的一聲脆響。


    目及之處,一身白衣的少年手中執傘,傾城絕色。


    顧朝顏在那柄油紙傘下笑成一朵向日葵!


    “回拱尉司!”


    車夫聽到吩咐納悶,從皇宮出來那會兒還叫他朝城南駕行,這才到鎣華街就改了方向。


    咣當—


    車廂裏傳出動靜,車夫嚇的半點不敢耽擱,當即掉轉馬頭回了拱尉司。


    入夜,忙了一整天的洛風急步進來,“大人您找我?”


    裴冽坐在桌邊,麵色陰沉,雙手落在一份案卷上,拳頭攥的哢哢作響。


    察覺到氣氛不對,洛風放輕腳步走到桌邊,悄摸摸瞥了眼卷宗。


    “大人有所不知,盧意平這件案子屬下已經找到關鍵證據,但此案牽扯到布政司的李宵,屬下想再押一押盧意平,或許能叫李宵狗急跳牆,要能逼他露出馬腳,也算我們查這件案子的意外收獲……”


    洛風踏實了,這案子他辦的漂亮!


    裴冽不語,氣壓越來越低。


    洛風瞬間意會到自己方向錯了,“屬下今日帶人去了甄府,孫喜家人解決完了,孫喜父母連夜搬家,明晨離開皇城回老家濟縣,老死不能再回來。”


    屋子裏很靜,落發可聞。


    洛風額頭開始冒汗,又不對。


    “還……還請大人,提個醒。”


    “清風樓裏有姿色的小倌,你少抓了一個。”


    “那絕對不可能!屬下去清風樓時叫老鴇把所有小倌都叫出


    來,我一個一個瞧的,但凡有點姿色的我都抓來給大人看了!”洛風信誓旦旦道。


    “給你機會,重說。”


    “屬下當真……”


    洛風忽然想到什麽事,試探性問了一句,“是,穿白色衣服的?”


    “你知道了?”裴冽扭頭,眉目寒戾。


    他知道了,“屬下今日在甄府門外,看到一個穿白色衣服的男子把顧夫人接走了,問過時玖才知道,那人叫秦昭,是顧熙義子,與顧夫人姐弟相稱。”


    裴冽臉上表情緩了緩,又不說話了。


    “屬下還得到一個消息,江寧顧府那批內貢真絲昨日入城,今晨上交給了戶部,這批貨沒走定遠鏢局,走的是水路,秦昭就是護著這批貨來的。”


    “他什麽時候走?”


    “秦昭在城北買下一座宅子,改名秦府,應該是……不走了。”洛風都不用多問一句就知道自家大人口中的‘他’,指秦昭。


    裴冽冷著臉,腦海裏盡是白天看到的畫麵。


    忽略那朵嘴角都快咧到後腦勺的‘向日葵’,單看秦昭,長的真比清風樓裏哪個小倌都好看!


    “把他抓來。”


    “大人?”洛風瞪大眼珠子!


    抓人家幹什麽?


    裴冽深吸一口氣,“本官說,把布政司的李宵抓起來,知道他有問題還不抓?”


    “屬下遵命!”


    洛風敢打賭,此他非彼他,李宵真是倒了八輩子大血黴。


    待門閉闔,裴冽拿開叩在手下的卷宗,下麵露出一張宣紙,紙上畫著一個少年,穿


    著白衣配墨玉,臉被劃花……


    深夜,城南一座冷暗的宅子裏,閃出一點幽幽的光。


    一道黑影閃入。


    門啟瞬間,忽有一隻人偶撲麵而來。


    人偶滿身血紅,唯雙目黑漆如洞,左臉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越發讓人驚悚。


    “怎麽是你?玄冥為何沒來!”


    沙啞如破鑼的聲音冷然想起,人偶回到粗壯漢子手裏,漸漸恢複雪白。


    燭九陰瞧著男人手裏的人偶。


    “玄冥有事,叫我來支會你一聲,暫時不許出去。”


    “顧朝顏,必須死!”


    男人手裏握著精雕的細筆,說到‘死’字刹那,手中人偶又變血紅,紅衣紅發,頓失美感,比地獄惡鬼還要詭異陰森。


    “她還真不能死。”穿著一身夜行衣的燭九陰揭開罩在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尖瘦慘白的臉,“你知道顧朝顏身邊拚死保護她的男人是誰麽?”


    “我不管!”


    “裴冽。”燭九陰繞到男人麵前,蹲下來,“我們要對付的人。”


    “殺了就是!”


    “要殺人能解決問題,這世上還有能什麽問題?”燭九陰瞧了眼男人手裏人偶,“聽話,不然玄冥可不開心了。”


    “他不開心又如何?”


    人偶恢複本來模樣,雪白貌美,傾國傾城。


    燭九陰有幸見過人偶活著的樣子,是絕世的美人。


    也有幸見過男人以前的樣子,可比現在順眼多了,“你知道的,他不開心,自然有辦法叫你也不開心。”


    見人偶又要變色,燭九陰站起


    來。


    “放心,顧朝顏的命早晚是你的,但在此之前,我們需得利用她,找到裴冽的短板跟弱點,別忘了,他手裏有我們想要的東西。”


    見男人不再說話,燭九陰重新捂好臉,要走時停頓下來,“帝江,二十魔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辦不成該辦的事,我們都要死。”


    燭九陰離開後,男人停下手裏精雕的細筆,表情變得格外溫柔,目光裏充滿愛意跟歉疚,“羽籮,別急……”


    夜裏,顧朝顏沒用晚膳直接回了屋子。


    蕭瑾進來時她正坐在梳妝台前摘下發簪,如瀑長發直垂到腰際。


    她發質漆黑濃密,將那張臉襯的圓潤嬌小,如少女一般。


    可她就是少女呢。


    蕭瑾把食盒擱在桌上,不經意看到鏡子裏那抹傾城的容貌,心口砰然。


    顧朝顏透過銅鏡看向身後那位不速之客,“夫君有事?”


    “母親叫我來與你商議一下納妾的事。”蕭瑾坐到桌邊,“晚膳時你沒回來,我叫管家燉了參湯給你。”


    “什麽事。”


    顧朝顏頭也沒回,對著銅鏡摘下深綠色的珍珠耳墜。


    “母親的意思是,楚依依雖為妾氏,可到底是柱國公的掌上明珠,要是讓她走側門,難免會叫柱國公麵子上過不去,所以……”


    “楚依依要走正門?”


    顧朝顏扭轉身形,直麵蕭瑾。


    一瞬間的對視,蕭瑾眼中閃出一抹不安,“我也明白這種要求過於荒唐,此事我與母親再議。”


    “這是母親


    的意思?”


    大齊自有約定俗成的規矩,納妾隻得走側門甚至是後門,唯有娶妻才能走正門。


    見蕭瑾猶豫,顧朝顏失笑,“這是柱國公府遞過來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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