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打聽人……”


    老叟低下頭,枯槁幹瘦的手指有些不利索摘下掛在腰間的酒壺,拔開壺蓋,閉著一隻眼朝裏瞧瞧,又空了空,“昨天才打的酒,怎麽就沒了?”


    嶽鋒了然,自懷裏取出一粒碎銀子遞過去,“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老叟見到碎銀,眼睛一亮,“兩位少俠找我可找對了!”


    “老人家知道?”


    “我在這村子裏土生土長,經了三輩人!莫說這村子裏的村戶,就算是狗我都知道誰是誰家的狗崽子!”


    老叟邊說邊將碎銀擱到嘴邊,黃黑牙齒狠狠一咬,臉上頓時樂開花,“剛剛少俠打聽的是哪家?”


    “姓曹的舊戶。”


    “姓曹……姓曹……”老叟把銀子揣到腰窩裏,長的雜亂無章的兩條白眉皺起來,“這蓮花村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你要說那姓曹的……”


    這會兒楚錦玨牽著馬亦走過來,“老叟不知?”


    “胡說!”老叟捂了捂腰窩處的碎銀,“有三戶,就是不知道你們問的是哪一戶。”


    嶽鋒瞧了眼不遠處走過來的兩個村戶,像是剛從田埂地頭回來,“老叟家在哪裏?我與楚賢弟有些口渴,不知可否借口水喝?”


    老叟猶豫時嶽鋒又遞過去一粒碎銀。


    這回老叟沒咬,直接收了碎銀,露出嘴裏僅剩的幾粒黃黑牙齒,熱情引路,“就在前麵,兩位少俠請!”


    三人往前行,剛好碰到迎麵走過來的村戶,“趙老爹,又去打酒


    了!”


    “寧可三日無飯,不可一日無酒!”老叟煞有介事看向村戶,說的一本正經。


    村戶笑著打趣,“趙老爹,你這花在喝酒上的銅板要是都存起來,至少能娶上三房媳婦!指不定現在都已經兒孫滿堂了!”


    “誰娶媳婦!女人麻煩!”


    這話引得兩個村戶大笑,扛著鋤頭過去了。


    楚錦玨瞧了眼嶽鋒,又看向走在前麵有些搖晃的老叟。


    嶽鋒隻搖了搖頭,牽著馬繼續跟著。


    蓮花村很大,老叟帶著他們從村東頭走到村西頭,彎彎繞繞,竟也走了一柱香的時間


    正是燒火做飯的時辰,家家戶戶的煙囪往外冒煙,整個村子被白煙跟宿霧籠罩,有些模糊不清。


    二人隨老叟進了一間殘破院子。


    院子不小,往裏看除了角落裏一口水井便是堆在旁邊的兩堆樹枝,樹枝一看就是撿來的。


    “兩位少俠裏邊兒坐,我先把火引著熱熱炕頭!”


    嶽鋒微笑點頭,之後牽過楚錦玨的馬,同他的馬係在一起,綁在院門裏麵一棵垂楊柳的樹幹上。


    老叟夾著幹柴跟樹枝進了屋子,熱情招呼,“兩位少俠快進來!”


    楚錦玨湊到嶽鋒旁邊,“這老頭兒能行?”


    嶽鋒笑了笑,“賢弟放心,越是這種了無牽掛的人越是沒有秘密,沒有秘密的人,心不設防。”


    楚錦玨聽著有理,隨嶽鋒一起進了屋子。


    屋子分外地跟裏屋。


    老叟這會兒正蹲在灶台前弓著腰,熟練點燃幹柴,又抓起


    一把樹枝搥進灶膛裏。


    “兩位少俠先去裏屋呆著!”


    嶽鋒停在灶台旁邊,又擱了一粒稍大些的碎銀,“老人家若是方便,我們今晚想借宿。”


    “方便……方便方便!”老叟眉開眼笑收起碎銀,“兩位先去裏屋坐著,我給兩位弄點吃的!”


    嶽鋒帶著楚錦玨走進裏屋,由著老叟在外麵忙乎。


    “嶽兄,我們今晚要住在這兒?”楚錦玨自幼錦衣玉食,便是在軍營曆練因著身份的關係吃食跟住的地方也沒受過委屈。


    再看眼前這間茅草房,臨窗的土炕,上麵鋪的草席邊邊角角都被烤的焦糊,炕頭堆著一床被褥,有年頭兒沒洗過,黑乎乎早就看不出本來模樣。


    炕尾擺著一個桌麵凹凸不平的飯桌,油跟汙漬常年不擦,在上麵裹了一層油泥,看著令人作嘔。


    “這裏距離河朔五十裏地須得大半天腳程,何況我們還沒問出什麽,且等問完亥時都過了,再回去隻怕路上危險。”


    “可是……”楚錦玨瞧著屋子,露出嫌棄表情。


    嶽鋒笑著拍他肩膀,“總比風餐露宿強。”


    “我倒覺著風餐露宿不錯,天為被地為席人躺在中間,想想就灑脫!”


    嶽鋒瞧著他一臉向往的樣子笑而不語,將身上披風取下來,鋪到炕上,“賢弟坐。”


    楚錦玨見狀臉紅,“這可使不得!”


    “沒什麽使不得。”


    這會兒老叟端著一盤發黑的饅頭走進來,“我這兒就剩下幾個饅頭,兩位


    少俠別嫌棄。”


    楚錦玨不能說不嫌棄,隻能說看不了一點。


    嶽鋒見狀笑道,“老人家不必麻煩,我們不餓,喝點水就可以。”


    “啊……那好!兩位等著!”


    老叟再回來時楚錦玨已然盤膝坐到那件披風上,被油漬包裹的破舊炕桌在中間,嶽鋒坐到對麵。


    “兩位喝口水。”


    看到盛水的豁口瓷碗,楚錦玨差點沒吐。


    那碗多久沒洗過!


    水也不幹淨!


    “我不渴。”楚錦玨直接推辭。


    嶽鋒倒似無甚在意,端起碗喝了一口,“老人家說這蓮花村裏有三家姓曹的舊戶?”


    “正是!”老叟搥著炕沿坐到矮桌靠北位置。


    “您受累,都說說。”


    “雖說都姓曹,但這三家沒親戚!咱先說村東頭那家姓曹的是個外來戶,搬來沒兩年就患惡疾死了,留個媳婦守寡守了四十年,村裏那些好事兒的還想撮合我跟她,我嫌她太老……”


    “咳!那戶姓曹的可有子嗣?”


    “要是有孩子我就更不能要了!”老叟一臉嫌棄,“我是蠢到給別人養兒子的人?”


    嶽鋒見楚錦玨臉上有些不耐煩,於是道,“另外兩戶呢?”


    “還有一戶姓曹的人家生了個三個女兒一個兒子,沒想到兒子五歲時被三個姐姐帶去距離村子不遠的南河玩,給淹死了!”


    老叟搖搖頭,“得兒不宜,那家漢子也是一時衝動把三個女兒全都給打死了,事後啊,他把這三個女兒的屍體也都扔去南河,說是陪


    葬,往後日子照常過,就是媳婦有點瘋瘋癲癲,前日聽說又懷上了。”


    “殺人不償命?”楚錦玨聽罷,憤恨不已。


    “殺自己生的娃也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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