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河心虛的根源,還要從前幾日他被裴冽攆下馬車之後說起。


    那日早就看他礙眼的裴冽出錢給他買了匹上好的駿馬,他一路疾馳先行抵達河朔,且在河朔最好的客棧歇腳,但在賒賬這個問題上與掌櫃的發生了極大的不愉快。


    大概過程是他想先住下來,吃吃喝喝自然是要好的。


    錢,他不會先給。


    掌櫃那會兒還沒生氣,問他何時能給,至少有個準話。


    蒼河哪裏知道裴冽他們何時能到,就說了句不確定。


    開門做生意講的是和氣生財,掌櫃的看出蒼河想要白吃白喝的意圖,婉言說沒有空房,叫他尋別處住。


    於是蒼河試圖刷臉,報上自己官銜品階。


    可他忘了,河朔距皇城百八十裏地。


    皇城裏但凡有頭有臉的人誰不認得他,但在這裏情況截然不同,莫說掌櫃的沒見過當朝禦醫院院令,聽都沒聽過,就算把當地郡守叫過來都未見得能證實他的身份。


    得說蒼河就有那個鍥而不舍的勁兒,退而求其次,要給掌櫃的看病。


    人食五穀雜糧哪能沒有病災,蒼河又是神醫,一眼瞧出掌櫃的脾胃不好,就叫人家別吃殘羹剩飯,隔夜的飯不能多食。


    掌櫃的要麵子啊!


    哪怕蒼河說的是真的,他臉麵上掛不住,當下叫店小二出來攆人。


    正待雙方爭執之際秦昭出現,直接甩了五百兩銀子包下整座客棧,且言明蒼河是他的朋友,隨意吃喝。


    掌櫃的欣然同意,更


    在接過銀票之後對蒼河換副嘴臉,極盡恭敬之能事,一根頭發絲都不敢怠慢。


    值得一提的是,那會兒蒼河身上不是沒有銀子,他自入城便將裴冽給他買的馬賣了,原本他身上也是有錢的。


    隻不過打了這麽多年秋風,他沒有伸手朝外掏錢的習慣。


    是以這幾日蒼河都與秦昭住在一起。


    但這不是他心虛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他知道了秦昭不告而別的原因。


    被雷劈了。


    那晚秦昭雖然彈跳的快,可又怎麽快得過雷電,整個左臂瞬間麻了,且發黑發紫,上臂尤甚。


    要不是秦昭實在沒找到高明的大夫,根本不會找到蒼河頭上。


    蒼河欲哭無淚。


    他也不是很想知道這個秘密,因為秦昭警告他,但凡他被雷劈這件事從第三個人嘴裏說出來,後果自負。


    什麽後果蒼河不用腦子都能想出來,斷了濟慈院的銀錢供給,這比殺他都難受。


    但這也不是蒼河在裴冽麵前心虛的理由。


    知道秦昭被雷劈這個隻是誘因,秦昭以此為由,讓蒼河說出他不為人知的秘密作為交換。


    蒼河當即說出濟慈院。


    秦昭不以為然,濟慈院這件事不僅他知道,自家阿姐也知道,他們不是人?


    蒼河思來想去,說了裴冽的秘密。


    裴冽怕雷。


    是的,他的秘密,就是知道了裴冽的秘密。


    “你怎麽與他在一起?”裴冽仍站在原地,視線望著秦昭跟顧朝顏消失的方向。


    蒼河上前搪塞道,“他


    有錢。”


    裴冽側目。


    “花他的錢,讓他疼!”


    見蒼河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裴冽深以為然的點點頭,“那走罷!”


    “去哪兒?”


    蒼河遲疑之際,裴冽已然登上馬車,“去讓他疼的地方。”


    且說裴冽帶著蒼河走進客棧,顧朝顏正坐在桌邊大吃大喝,見到來人時手裏還握著一隻黃燜雞的雞腿。


    她本能站起身,“大人怎麽來了?”


    裴冽瞧著顧朝顏滿嘴流油的樣子,皺了下眉,“顧夫人線索查的如何了?”


    “我……”


    “阿姐別急,先吃。”秦昭端起一杯果酒,在顧朝顏抻脖的時候貼心遞過去。


    顧朝顏噎的難受,喝兩口順了順急忙問道,“大人有事?”


    蒼河上前一步打圓場,“裴大人打算與我們一同住在這裏,方便查案。”


    秦昭挑眉,“蒼院令沒與裴大人說,這裏是我的地盤?”


    蒼河,又來了!


    裴冽走到桌邊,落座,“如果秦公子在意這個,本官這便叫郡守過來,把這裏變成我的地盤。”


    顧朝顏後腦滴汗,低咳一聲,“大人還沒用膳?”


    “顧夫人覺得呢?”


    顧朝顏當下叫掌櫃的多拿兩副碗筷,隨後將自己最喜歡吃的黃燜雞端到裴冽麵前,“大人有所不知,這道菜是昭兒特意找了閔州的廚子做的,味道特別正宗。”


    “可是阿姐,那是我給你做的。”


    裴冽聽到這話,直接夾了塊雞肉擱進嘴裏,“一般。”


    對於秦昭的控訴跟裴冽的揶揄


    ,顧朝顏選擇裝聾作啞,因為她知道但凡她開口,這就沒完沒了。


    飯桌上,秦昭跟裴冽誰也不讓誰,一番唇槍舌戰下來蒼河大汗淋漓。


    因為秦昭不止一次提到雷。


    飯後,裴冽以商量案情為由將顧朝顏叫到房間裏。


    “顧夫人。”


    桌邊,裴冽神色肅冷打量眼前女子。


    見他沒了下文,顧朝顏狐疑湊過去,“大人有事?”


    “如果本官沒記錯,夫人已經問過本官兩次有沒有事,怎麽本官沒事就不能找你?”


    “能找。”但問題是,你沒事找我做什麽!


    房門響起,蒼河的聲音自外麵傳進來。


    “裴大人可在?裴大人在嗎?裴大人?裴……”


    裴冽忍無可忍,皺眉,“不在!”


    一語閉,外麵聲音驟然消失。


    顧朝顏,“……”


    “顧夫人。”裴冽又鄭重的喚了一次。


    氣氛過於嚴肅,顧朝顏臉色驟變,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是不是阮嵐的案子出了什麽問題?還是皇城那邊有消息傳過來?案子開審了?靖王不是說半個月之後再審,怎麽……”


    “本官懼雷之事,你可告訴給了秦昭?”


    突如其來的質問,顧朝顏一臉茫然,數息反應過來,“大人叫我進來,就是想問這件事?”


    裴冽是多聰明的人,飯桌上秦昭一口一個驚雷,明顯是衝他來的。


    如果他沒猜錯,秦昭該是知道了什麽。


    雖說當世知道他怕雷的人不超過五個,但秦昭能接觸到的隻有兩個,“就是


    這件事。”


    “沒有。”顧朝顏信誓旦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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