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九淵靜默凝視楚世遠,心中難免歎惜。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招,沒騙過。


    齊帝固然想要借此機會敲打武將,可也不會硬要了楚世遠的命,人證物證俱在


    “今日這認罪書,柱國公寫也得寫,不寫也得寫。”他沒時間了。


    楚世遠皺眉,“靖王想屈打成招?”


    “你我都是武將,骨頭硬著呢。”禦九淵自懷裏取出一張折疊平整的宣紙,捏在手裏猶豫了一陣,遞過去。


    楚世遠狐疑接在手裏,落目時身體瞬間變得冷僵起來,渾身血液都似在這一刻凝固,心髒不再跳動,時間仿若靜止。


    他眼眶驟紅,布滿血絲,額頭青筋霎時鼓起,幾欲迸裂!


    無數震驚跟質疑在他腦海裏橫衝直撞。


    他猛起身,“不可能……不可能!你怎麽會有這個?”


    麵對楚世遠歇斯底裏的質問,禦九淵淡聲開口,“交牙穀一役之後,那兩條助你取得絕對勝利的密道就算沒有完全暴露,也會被梁國細作探查一二,想要再發揮如當年那般出奇製勝的作用,根本不可能。”


    楚世遠緊握手中宣紙,雙目如炬,渾身顫抖。


    憤怒跟突然升起的恐慌縈繞在胸口,他張嘴,卻說不出話。


    “為此,邑州守將黎昕,章隅守將田啟,象郡守將趙宇跟燕當守將蔡宏四人與你楚世遠密謀商議,重建密道。”


    禦九淵看著楚世遠,“此事絕對機密,機密到你們非但沒有經過兵部審核,未向戶部調


    撥銀兩,更瞞了皇上。”


    “你是怎麽得到這張圖的?”楚世遠悲聲低吼。


    禦九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說道,“四條密道就這麽應運而生,算起來,這四條密道你們已經挖了差不多三年,皇上對此,卻一無所知。”


    “這四條密道尚在嚐試當中,並未確定是否可行,吾等也是想在絕對可行之後再行上報到兵部……”


    “楚世遠,就算本王相信你說的是事實,可皇上會怎麽想?”


    “我說的就是事實!”楚世遠怒聲喝道,“這是利國利民利軍利政的好事,你要拿這個威脅我?”


    “沒錯。”禦九淵冷冷盯著盛怒之下的楚世遠,“如果你不認罪,本王便將此事呈報給皇上,你猜皇上會不會即刻綁了四郡守將,及其他們全府上上下下給你陪葬?”


    “禦九淵!”


    楚世遠氣極,將手中宣紙狠狠拍到桌案上,怒目圓睜,“你也是武將,你該知道這四條密道對邑州意味著什麽!一旦暴露,它將變得毫無意義!”


    “你還是想想他們四個人的命罷。”


    楚世遠氣的全身發抖,張嘴都不知道說什麽!


    “其實就算楚錦玨不泄露邑州布防圖,單憑這張地形圖,本王也足以要了你的命。”


    禦九淵卸下偽裝,冷漠開口,“不同的是,你若認下投敵賣國的罪,死的隻有柱國公府滿門,若等本王將此圖交到皇上那裏,死的就不僅僅是柱國公府滿門了,四郡守將都


    會陪你。”


    “禦九淵,是你想殺我?”看著眼前這位年過花甲的老王爺,楚世遠終於明白過來。


    而對於他的猜測,禦九淵十分大方的承認,“本王所求,柱國公府無一人生還。”


    “為什麽?”楚世遠不可置信低吼。


    禦九淵神情冷漠,“要麽你即刻寫下認罪書,要麽便等早朝之上,本王將爾等勾當呈報給皇上,時間不多,你且思量。”


    楚世遠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禦九淵竟然逼迫他至此,“我不曾得罪過你!”


    “那就……半盞茶的時間罷。”


    禦九淵提起桌上茶壺,倒入半盞茶量。


    “給我一個理由!”楚世遠不甘心,若是夜鷹陰謀他也認了,可如今要他命的,是自己人!


    禦九淵端起茶杯,淺抿。


    茶水很涼,他皺了皺眉,“待茶喝盡,本王便要離開了。”


    楚世遠近乎絕望看向他一直敬重的王爺,悲憤不已,“你要我全族性命,卻連一個理由都不給我?”


    禦九淵垂眸品茶,沒再說話。


    半盞茶的時間真的很短,短到楚世遠還沒做好決定,禦九淵已然落杯。


    隨著一聲長長的呼吸聲,他雙手扶案站起身,“看來柱國公也並不是很在意那四位守將的身家性命,也對,黃泉路上人多一點才熱鬧。”


    “那就,告辭。”


    密室寂靜,禦九淵背轉身形走向牢門,腳步輕淺,可每一步都似在楚世遠心頭,瘋狂的踐踏蹂躪,至死不休。


    急劇的憤怒跟不解如


    同烈焰灼燒楚世遠的內心!


    吱呦—


    “我認罪!”


    門啟瞬間,楚世遠做出了決定。


    禦九淵手中一頓,將門重新關好,緩慢轉身看向別無他路的楚世遠,“那就請柱國公動筆罷……”


    離開刑部大牢,禦九淵帶著謝今安直奔皇宮,早朝時間就要到了。


    車廂裏,謝今安還是忍不住開口,“王爺,那地形圖是您答應梁帝的最後一件事,辦完那件事,您與梁國再無瓜葛,如今你把這東西拿出來威脅楚世遠,老奴隻怕這東西,沒有價值了。”


    “本王答應楚世遠,隻要他肯甘願赴死,這件事由本王替他完成。”


    “他信你?”


    馬車行走在鎣華街上,禦九淵透過側窗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


    自少年入齊,從馬前卒一路升至先鋒,副將,主將到如今年過花甲,他已經成為大齊鮮少存在的異姓王。


    這漫長的人生路,他有時會恍惚自己到底是梁人,還是齊人。


    若是梁人,他戰場上奮力廝殺的皆是自己國人,而拚死保護的,卻是敵國軍將。


    若是齊人,他的根在梁國。


    這種恍惚在殺死墨塵跟金玉蘭的時候,達到巔峰。


    “王爺……”


    “他不信我,那些話不過是糊弄本王的權宜之計。”禦九淵收回視線,“隻要他走出刑部大牢,就一定有辦法將這件事傳給那四個人,邑州新的密道不會再修了,本王也再沒什麽東西,可以交與梁帝。”


    “可梁帝不會滿意這


    樣的結果!”


    “不滿意又能如何?”


    禦九淵看著神色慌張的謝今安,輕蔑笑道,“或許在他眼裏,楚世遠的命不值得用這麽重要的軍情來換,可在本王眼裏,值得。”


    謝今安明白自家王爺的執念,也知道眼下除了用那張地形圖威脅楚世遠,別無他法。


    “梁帝那邊……”


    “讓他掘墳鞭屍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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