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賊難防,國家賊更難防。”


    沈有容搖了搖頭,稍稍感歎了1句,便沒了下文,其實也沒辦法有下文,他沈有容是誰?朝中大臣又有幾個人是認識他的,就算沈有容說了這事情又有何用。


    再則,這晉商的背後可不是沒有人,像是進入內閣的張4維,又比如總督王崇古。


    這些人在朝野上的影響力可不小,就算是潞王殿下也沒有辦法。


    “是啊。”杜鬆雖說不知道沈有容的思緒飄遠了這麽多,但是他長於9邊,對於這官商勾結1事,自然是看得多,見得慣了,年少時有著衝勁想要管上1管,但是最終的結果,隻是磨滅掉年少杜鬆的又1絲銳氣。


    就在城頭上,沈有容在感歎之際,那對方韃子的營地當中,便傳來了1陣沉悶且有力的鼓聲。


    並且這鼓聲啊,在不斷的加快,最後顯得格外急促。


    擊鼓進軍,這是敵我雙方都明白的道理。


    隻是瞬間,那些扛著飛梯的韃子軍士們,便開始踩著鼓聲,往前前行了。


    這1次,他們的腳步不在虛浮,而是顯得沉穩有力了許多,1種莫名的踏實感在每1個韃子軍士中浮現而出。


    而這踏實感就來自於最前方蹣跚而行的那些個漢人奴隸們。


    他們有些期待這些滿口仁義道德的漢人們,在麵對自己的同胞攻城時,會是怎麽樣的1種態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越過了那些已經成為廢墟的揚塵車,這些飛梯的軍士也逐漸靠近,那城頭上的守軍也總算是看到了這1幕。


    1群身穿破爛衣物,手中沒有1點武器的人,排在那每個飛梯的最前方。


    “這是——”眾多守城的軍士當中,在看到這1幕之後,心中或多或少都會冒出這個疑問來。


    這心中有著疑問,手上的動作自然也就慢了許多。


    “他們是。”


    杜鬆的疑問聲響起,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杜鬆不免有些奇怪地看向了沈有容,但見沈有容的麵色鐵青,而後那些個夜不收以及劉家口關上的守軍也大多是鐵青的表情。


    杜鬆雖說也是邊關之人,榆林出身,也就是後世寧夏那邊,但是他跟他兄弟成年之後的活動軌跡基本都是京城周邊,等到了最近幾年更是跟著潞王1直待在京城,沒有出去,自然不清楚很多東西。


    “他們是北亡人。”


    終於,沈有容的聲音緩緩響起,“都是我大明邊關上的百姓,很多更是軍戶家屬。”


    這衛所製度,其實跟魏晉時期的世兵製很像,都是拖家帶口到1個地方的,尤其是9邊這種邊疆之地。


    這邊疆苦寒,又缺少人口,隻是派兵難以進行持久防守,隻有移民填塞才能根本解決這1問題。


    而普通的百姓若是沒有辦法,又怎麽可能會選擇去邊關呢,說是開荒,但是對於當時缺少生產工具的百姓來說,跟送死沒有兩樣的。


    所以朝廷隻能選擇遷移軍戶,軍戶比那民戶更低1等,既聽話又好用的,朝廷又怎麽會放棄這個選擇呢。


    9邊當中45十萬的軍士,其背後就是數百萬的軍戶!


    這些軍戶都是邊民的1部分,很多人都被那些個韃子們給擄走了,也就被稱為北亡人!!


    “這幫子畜生!!”杜鬆頓時破口大罵起來,但是隨後便又皺著眉頭問向沈有容,“現在怎麽弄?這幫子韃子把我們自家兄弟頂在最前方,逼著往前,這是想著要我們自相殘殺啊。”


    沈有容沒有說話,隻是將眉頭皺緊看向那城下密密麻麻的隊5。


    片刻之後,沈有容的聲音才從他口中傳出,既像是對著杜鬆解釋,又像是自言自語道,“那朵顏屬夷的賊酋,名叫長昂,此人有智謀,能廝殺,是屬夷當中最為桀狡者,這種毒計,必然是從這賊酋腦中想出的。”


    杜鬆沉默,他對於誰出這個毒計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如何破解。


    “杜將軍你跟親衛營的軍士們,能不能看出最前方的是北亡人。”


    “估計難。”


    杜鬆沒有絲毫遲疑便直接回道,“我都看不準,這些個親衛營如何分辨,估摸著也就心中有疑問,感覺不像韃子。”


    “你們,你們是怎麽感覺出韃子跟邊民之間的區別?”


    “衣服啊,這衣服完全不1樣。”


    “這樣啊。”


    沈有容了然地點了點頭,隨後猛然抬高聲調,“這幫韃虜!!膽敢偽裝成我大明的子民,實在可惡!!”


    杜鬆1聽到這話,雙眼瞬間睜大,看向了沈有容,眼中難掩震驚之色。


    他隱隱猜到了沈有容的破解之法,但是這種想法在杜鬆的心中飄過,便被他壓下了,無他,太過狠辣了,而此刻沈有容很有可能…


    “我以劉家口權當守備之令,號全關守軍。”


    沈有容繼續大喝道,力圖讓自己的聲音能夠讓更多人聽到,“對於城下韃子,全部射殺,1律射殺!!”


    此話1出,親衛營當中的軍士沒有太大變化,但是周邊那些個劉家口守軍,麵上瞬間1變,紛紛看向發號軍令的沈有容。


    隻見是沈有容,手中端起1把鳥銃,對準那些已經衝入5十步內的韃子軍士,不,應該是那些北亡人。


    5十步的距離,對於現階段的火器來說,並不算太遠,而且又有著居高臨下的明顯的優勢。


    1杆鳥銃被沈有容穩穩地端在手中,而後貼臉瞄準,火繩被1旁的跟役點燃。


    下1刻,扳機扣動,龍頭上的火繩頓時下落,點燃了引火藥,1股藍煙冒出,霎那間,火光1閃,伴隨著巨大的聲響,以及更多的淡藍色火焰,沈有容的鼻間已經充斥著那刺鼻的硝煙味。


    但是沈有容沒有絲毫在意,隻是1隻手放下鳥銃,交給1旁的跟役繼續裝填,而後雙眼便直直看著那原本瞄準的方位。


    隻見那方位當中,1個衣著破爛的漢人俘虜,也就是北亡人,身子1軟,整個人便直接癱倒了過去。


    這1幕被城上所有人都看到了,所有人的臉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反應,反應各不相同,但是下1刻,手中的動作卻是驚人地1致。


    他們或是拉開弓,或是舉起鳥銃,紛紛對準了城下的敵軍。


    “砰——砰——”


    “蹦——蹦——”


    各種聲音傳出,或是弓弦拉動聲,或是鳥銃擊發聲。


    所有普通守軍,在各自哨長的笛聲當中,按次射擊,所有遠程的攻擊,在戚家軍當中並不是雜亂無序的,而是有著清晰的次序!


    沒有上級軍官的命令,哪怕是敵人到了跟前,也不能射擊,若是誰敢先開火,便是違抗了軍令。


    1時之間,整個城頭上硝煙4起,各種聲音更是此起彼伏,而城下更是被這1波波射來的箭支和彈丸給攪亂了方陣。


    但是混亂隻占了1小部分,第1波攻城的韃子軍士有著數千人,這樣的人數比上城頭上的數百守軍,自然是差距巨大。


    很顯然,城頭上的攻勢隻能延緩韃子的進攻。


    更多的韃子扛著飛梯取代了之前的位置。


    在擊發出另1枚彈丸之後,沈有容也發現了這1問題,當即對著身邊的跟役喊道,“傳令,讓城下的餘丁,搬來器械!!”


    “諾!!”跟役自然領命,抽出背上令旗,跑到1側的城頭處,揮舞著旗幟,做出旗語。


    當即,那早已在城牆根下候著的軍戶餘丁,1個個便拉拽著各種守城的器械,沿著馬道,再次湧上城頭。


    最先到的是抵籬組,1根根長條的帶著尖刀的木杆被分成數組,每1組由4個人扛著1根來到了城頭上。


    這便是抵籬,專門用來應對飛梯,使用方式也簡單,直接暴力推開就行。


    隨後便是奈何木組,這奈何木又被稱為夜叉雷,其實都1樣,這叫法不重要,基本上就是大原木上麵釘上了很多釘子,而後又用粗麻繩懸掛著,這樣的方式是用來回收的。


    這每1根原木都有著1丈多的長度,其重量自然很是可觀,當然無法單靠人力來解決搬運,1頭頭耕田用的老黃牛便也派了用場,哼哧哼哧地沿著馬道往上走。


    緊跟在那些老黃牛身後的,則是用人力推動的兩輛紅漆大車。


    這些車廂上麵是1個個長柱狀的木桶,這些木桶被牢牢固定在1塊,每1個紅漆木桶當中還有著兩層隔板,隔板上下都裝滿了箭支,也就是1個木桶上下有著4層箭支,乍1看,有些類似於後世的火箭車。


    而這在此刻的叫法也是火箭。


    當然了按著古人的說法,其名稱自然更加炫酷1些,普通的叫做1窩蜂,而這兩輛火箭車名叫神火萬全鐵圍營式。


    名字炫酷,這威力也是不俗,這種聯裝的火箭車,1次能發射的箭支多達3百2十支,遠超1般的1窩蜂。


    那些1窩蜂的箭支數量不過數十支。


    其箭支後麵還綁著火藥包,用來助推,其射程可達百步,哪怕是逆風情況下,5十步內也是有著不俗的威力。


    當然了,其缺點也是很明顯,那就是準頭差的不是1星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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