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田樂滿地圖地跑,將告示1事,以及莊頭1事推行下去之際。


    遼陽城內也出了告示。


    如同那長安堡1般,告示1出,便被人圍了起來,這人頭攢動間,自然是比長安堡多出不少人。


    遼陽,遼東的首府之地,有著定遼5衛,外加東寧衛及自在州做底子,這人口體量自然是少不到哪裏去。


    因此這告示除了張貼之外,都指揮司還委派了數支人馬,都是胥役,敲鑼打鼓,去滿大街宣講著告示。


    這告示的內容,與田樂在城外各處張貼的不同,主要就是講給城內的商戶們聽的,其內容是各類代役銀1律不征,今年隻收上運給京師的正賦。


    “嘖嘖——”


    伴隨聲音發出的,還有那粗大脖子的搖晃,“殿下當真是大手筆啊。”


    “這幾千兩的窟窿,可要讓韓承慶他們哭死了。”


    此刻開口說話的,正是遼東副總兵曹簠,也就是整個軍區的4把手。


    而能讓曹總兵口稱殿下的,不是別人,隻能是還停留在遼陽城的潞王,朱翊鏐。


    此刻,2人正在遼陽城內最大的酒樓喝酒。


    雖說是最大酒樓,但是其也不過是3層樓房,比不過城中央的鼓樓,但也算是處製高點了。


    “且不提這鄉飲酒禮銀,柴廠銀,館夫銀,藥味白礬銀等等這些,每項不足百兩的進項。”


    曹簠看似是個粗人,武將,但是對於這銀錢的收支很是熟悉,“那春秋祭祀銀,胖襖銀,供應銀,儒學齋膳銀每年都是上百兩,接近2百兩。”


    “更不要提柴薪馬夫銀,軍器料價銀,以及殿下您王府內的儀賓庶人…”


    “好了。”


    朱翊鏐1個揮手打斷了曹簠的話,“這些銀子都是雜稅,早該停征的。”


    “倒是你,很讓本王吃驚啊,你對於這財務很是熟悉嗎,怎麽,有沒有興趣到本王府上謀個差事啊。”


    “哈哈哈,殿下,您說笑了呀。”


    曹簠哈哈1笑,“能到殿下府上當個屬官,自然是好的,隻是某現在還擔著朝廷官職,不過,殿下,這些銀子雖說出處不好,但是各有用途,這停征之後,如何補上啊?”


    “噢,本王昨日接到巡按的檢舉,說那遼東苑馬寺卿參與邊貿走私,貪了不少錢銀。”


    朱翊鏐的話語輕鬆平靜,但是其內容卻是讓曹簠有些吃驚,“本王已讓人去抄家了。”


    “這老小子,單單現銀,少說也有上萬兩,到時候上運給朝廷1部分,其餘的,外加固定產全部折現變賣,便可維持衙門運轉了。”


    “呸,這幫人,沒1個不貪汙的。”


    曹簠聽了潞王的解釋,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是1臉嫌棄的表情,“這銀子放身上又硌得慌,多了又能作甚。”


    “某雖說肚子癟,腰包癟,但是某的骨頭是硬的,腰板是直的,那1個個文人,還有李成梁那1批武將,1個個都是軟骨頭,見了銀子就抹不開腳了。”


    “噢?”


    聽到這話的朱翊鏐,其手中的酒杯1頓,杯中酒頓時泛起些許漣漪。


    他打眼看向曹簠,嘴角輕揚,笑了起來,“哈哈哈,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般覺悟的。”


    “甚至有這般的覺悟的,都很少。所以…”


    “罷了,不提不提了。”


    朱翊鏐擺了擺手,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沒法子,這個話題太沉重了,“來,這酒樓的酒喝的不得勁,你不是帶了酒獻給本王嗎,直接在這喝!讓本王嚐嚐這遼鎮所產的酒,滋味如何啊。”


    “誒呀,見諒啊,殿下。”


    曹簠猛地1拍頭,而後便從桌下搬來1壇酒,“殿下,您看,這就是。”


    朱翊鏐順著目光看去,隻見桌上擺著1壇醬油色的陶壇,壇口處則是貼著1張麻紙,充當封口紙。


    曹簠倒也機靈,當即動手,將那封口紙給撕開。


    撕開紙之後,內裏還有1層類似於後世黃色橡膠1般的蒙皮。


    關於這個,朱翊鏐倒是知道的,“嗬嗬,包得嚴實嘛,還用了層豬尿脬皮來封口啊。”


    “嘿嘿,好酒嘛。”


    曹簠嘿嘿1笑,手中動作也不慢,將那1圈捆紮在豬尿脬皮上的細麻繩給解開,“還有1層呢,殿下。”


    等到曹簠掀開那豬尿脬皮之後,居然還有個大木塞堵住壇口。


    朱翊鏐探頭湊近1看,便有1股濃厚的酒香味湧入到鼻端。


    鼻子輕輕抽動,朱翊鏐的臉上頓時1喜,“好,芳香濃鬱啊。”


    “倒,倒些嚐嚐。”


    朱翊鏐此刻頗有些急不可耐了,對於酒,他還是有些喜歡的,無論是後世自家釀造的楊梅酒,還是早上常喝的幹白,亦或是以前老家晚上的溫黃酒,他都喜歡。


    “是,殿下。”


    曹簠作為武將,自然也是個好酒之人,同道中人,自然這氣氛更是輕鬆了幾分,當即便抱起壇子,就往粗陶碗上倒。


    這粗陶碗就像是個分酒器1般,朱翊鏐見到陶碗上酒滿了,便舀了1勺倒入自己杯中。


    至於為何不直接從那壇裏舀,就在於當時的釀酒技術有限,會有很多雜質在酒中,吃了下去自然也是無妨的,但是會影響喝酒的滋味。


    酒入杯中,朱翊鏐直接便端起杯子來。


    低頭1看,這酒體色澤清亮透明,色如燒酒,但是又帶些微黃之感。


    不過遠比南方琥珀般的黃酒要淡很多。


    這微微1搖晃,甚至還有些掛壁的感覺。


    而後1個仰頭,送入喉中,先是1種炙熱感在喉結蔓延,隨後便是那綿長的餘味,裹挾著果肉的香味在口腔中4溢開來。


    “嘖——”


    朱翊鏐放下酒杯,砸吧了下嘴巴後,才開口稱讚道,“你們這遼陽偈盛燒房產出的酒,倒也不差,不,應該說是極對本王胃口。”


    “酒液醇和,卻又醇而不膩,酒味厚重,卻又清而不冽。”


    “酒中絕品啊。”


    “比內府酒房監釀的內法酒,還要好啊,依著本王看,這金莖露,太禧白都比不得這…”


    “香白酒,殿下。”


    “對,香白酒,名不虛傳啊。”


    朱翊鏐繼續稱讚,而後稍1停頓,“這酒是果酒吧,怎麽感覺還有些綠豆的味道。”


    “殿下好賞識啊。”


    曹簠眼睛頓時1亮,隨後伸出大拇指,“這酒裏確實有綠豆。”


    “北方缺水果,這果蔬啊,1入冬啊,就那麽幾種,所以咱們這邊啊,喝果酒也算是順帶著過1過嘴癮。”


    “每逢秋季,備1批壇子,壇中裝入上等的白幹酒,再將那茵陳草,廣柑,綠豆,香圓果,糖1並放入泡酒,年年如此。這壇酒啊,是8年老酒。”


    “噢噢。”


    朱翊鏐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啊,看來,本王的嘴巴還是很準的嘛,哈哈哈。”


    朱翊鏐1笑,曹簠自然也要跟著1並笑起來。


    1時之間,這氣氛很是融洽。


    隨後朱翊鏐伸出筷子,夾了塊板栗,放入嘴中。


    “嗯,好!”


    那板栗的甘甜,加上綿軟的口感,讓朱翊鏐1陣陶醉,“朝來果是滄洲逸,酤酒醍盤飯霜栗,古人誠不欺本王啊,板栗也好下酒啊。”


    “老酒的醇厚,板栗綿軟,好呀。抿1口老酒,吃1口板栗,快意人生啊。”


    “本王若是不在這個位置上,這人生倒也是很快哉的。”


    說話間,朱翊鏐又是1口老酒抿下,“隻是…”


    “殿下,可是憂心這眼下局勢?”


    曹簠此人,也是個粗中有細之人,這打眼1看,發現潞王的興致不高,當即便聯想到可能是遼東的局勢,便開口慰藉道。


    “殿下,劉家口大捷,外虜聞風而喪膽,某聽聞那海西女真都組成聯軍,跟著那李成梁1並去剿滅建州女真了。”


    “這往後,遼東邊防壓力大減。”


    “隻是大減而已——”


    朱翊鏐微微搖頭,“本王要的可不是大減,而是沒有。”


    曹簠心頭1個咯噔,略帶驚訝地看向潞王。


    “本王要來個回馬槍。”


    又是1杯酒下肚,“吃下海西女真,本王要吃下海西女真,讓整個遼東北部,東部的邊防壓力徹底消失!”


    “那李成梁,李太師最近戰功又被他撈了1筆,風頭更盛。”


    朱翊鏐在太師兩個字上特意加重了聲音。


    果不其然,1聽到這太師兩個字,曹總兵的臉色便是1變。


    “曹簠,你是良將,隻是缺機會。”


    朱翊鏐緩緩看向曹簠,說到這便不再說話了,隻是靜靜等著他。


    “殿下是想讓某帶本部官軍,隨殿下您剿滅海西女真諸部??”


    曹簠微微皺眉,“某自然是想要的,但是這攻伐…”


    “不,本王不是要你出兵。”


    見到他已經入套,朱翊鏐這才將真實目的說出來。


    這其實跟砍價是1樣的,先報1個極高的價格,然後給雙方1個台階下。


    “本王希望你幫著看好遼陽城,看好整個遼南。”


    “不過,你也要清楚”


    朱翊鏐的言語中滿是誠懇,麵對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話語來說,之前麵對李成梁之所以這般沉不住氣,直接吵起來,那是因為他恨,恨李成梁的不作為。


    “你與本王相識較短,雖說本王信重你,但是這是本王的大後方,本王必須要留些最為親信之人。”


    “相互製衡,這是本王為何將魯欽提拔為隨侍親衛的守備,卻又不帶他1並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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