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鏐定眼1看,這箱子,並不同於1般皇室所用的紅漆,乃是用的廣漆。


    同時整個外麵裝飾,頗有幾分蘇作的特色,各處都有鎏金片作為鑲嵌,並在中部1圈用兩排圓帽銅釘進行加固。


    箱蓋的中間更是有1朵鎏金蓮花,兩側則是刻繪有交飛鳳凰1對。


    “這是母後的?”


    隻是1眼,朱翊鏐便認出來,這箱子應該是母後的。


    因為蓮花,因為經箱。


    要知道自己的母後,死後可是被尊為9蓮菩薩的存在,對於這佛教的喜愛自然是到了無可附加的地步。


    “是的,殿下。”陳矩恭敬地站在1邊。


    朱翊鏐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將視線重新放回經箱。


    雙手搭在這箱子兩側,拇指輕動間,隻聽得咯噠1聲,那鎏金鏤花卡鎖便被輕鬆開啟。


    隻見那箱子當中赫然躺著幾本經書,以及1串手串。


    “手串?”


    朱翊鏐心中1動,下1刻已經將這手串拿到了手中,細細摩挲起來。


    這串成手串的每個珠子顏色黃潤,並有5條細微的金線,均分掉整個珠子。


    “納多珠。”


    朱翊鏐緩緩吐出這幾個字,迎來了陳矩的應和之聲。


    “是的,殿下。”


    陳矩的腰繼續彎著,“這是太後老娘娘,特意放上去的。”


    “殿下——”


    “呃?”


    “殿下離開皇城,有所不知,這今年深秋風大,結子非常不易,老娘娘在樹下待了好久,兩株樹的子,也就串了兩串,老娘娘自己留了1串,剩下1串便是在這兒了。”


    朱翊鏐聞言沉默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這手串,腦中思緒翻飛。


    所謂納多珠,其實就是後世所常說的菩提子。


    這宮中的菩提樹,是母後親自種植在英華殿內的。


    本是南方的樹,所活下來的,也就隻剩下兩株了。


    其結出的5線菩提子,有金銀鐵3線之分,能入自己母後眼裏的,也就隻能是最為罕見的金線菩提了。


    “母後的心,我自然是知曉的。”


    沉默了半響,朱翊鏐才緩緩吐出1句話,而後便將這手串直接套在自己的手腕處。


    那箱子內,可不單單有菩提手串,更有佛經。


    朱翊鏐將那佛經拿起來,那經冊封麵裝飾還是華麗得很,乃是用明黃底減地模壓出的花卉纏枝紋。


    “妙法蓮華經——”


    朱翊鏐念了念那經麵上的貼布題簽,而後便隨意攤開看了看,對開本,紙本泥金彩繪,這些都是典型宮廷印書的技藝。


    明朝帝後,對於佛教,尤其藏傳佛教似乎都有著極大的興趣,在宮中可都是設了番經廠內官,不過對於這些,朱翊鏐不感興趣。


    隻是1眼,他便直接合上。


    “陳伴伴——”


    朱翊鏐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喊了喊陳矩,陳矩當即便反應過來了,殿下這是在問自己還有沒有什麽。


    “殿下,還有。”


    陳矩湊近幾步,彎腰說道,“還有個夾層,夾層內,才是太後老娘娘要給殿下您的真正東西。”


    說罷,便湊上前,為朱翊鏐親自打開這夾層。


    那木板上其實有個卡扣,往邊上1挪,而後輕輕用手1磕,便容易取出這夾層木板了。


    等到木板便取出之後,陳矩又恭恭敬敬地將這經箱遞出。


    “殿下,您看——”


    朱翊鏐接過經箱,探頭1看,隻見這箱子內赫然躺著兩塊牌子


    朱翊鏐看到這牌子的樣式,眉頭便是1揚,心中隱隱有著猜想。


    “這是——”


    朱翊鏐喃喃自語間,取出了其中1塊泛著古銅色的牌子,上手查看。


    隻見這銅牌上,雕刻著1隻栩栩如生的豹子,那豹子前肢趴伏,好似在等候時機捕獵1般,翻身1看,背麵則是刻著1行大字,“管領養豹官軍勇士”


    “養豹官軍!!”


    朱翊鏐的聲音當中帶著些難以置信,若是他沒有想錯的話,這養豹官軍…


    “陳伴伴,這養豹官軍,跟本王皇祖所組建的是否同1支?”


    “回殿下的話,殿下您的猜想是對的。”


    陳矩此刻也是笑著回應,他們的聲音並不算小,不過這已經是府衙深處,又是在隨侍親衛的重重護衛下,身邊又隻有戚金在,自然也就不怕泄密。


    “武宗爺創立的豹房,至今還在。”


    “不是說已經被解散了?”


    他不喜歡有超過自己掌控的力量的存在,那個李如鬆便是1個例子。


    “回殿下的話。那不過是做給外朝文臣的1場戲而已。”


    陳矩又是1聲輕笑,笑聲中帶著對於那些文臣的不屑,“不過,這支力量,在武宗爺賓天之後,便轉到曆代皇太後手中,力求隱蔽。”


    “嗯——”


    朱翊鏐含糊地應了1聲,目光卻是1直盯著那豹字銅牌。


    朱翊鏐對於這支突然冒出來的武裝力量,內心的情緒是複雜的,1方麵激動,另1方麵則是隱隱不安。


    正德年間,為了平衡內外朝的力量,武宗開始以娛樂之名,收攏軍權,在西苑,設豹房,畜文豹1隻,但是番上宿衛的勇士卻有2百4十名。


    “2百4十名?”


    “正是,殿下。”


    “如何養得起?”


    “老娘娘手裏握著禦馬監,那馮保也是老娘娘的人。”


    陳矩說到那馮保之時,眼中閃過1絲陰狠,而後又隱沒不見,“而那禦馬監下屬的皇莊皇店,可是來錢銀的大項,,與戶部,太仆寺,節慎庫,光祿寺,鈔關分理天下財政,1年進項有3十萬兩,再加上買賣鹽引,也可獲利十來萬兩。”


    “這倒也是。”


    朱翊鏐對於這1點也是知道的,隻是之前過於震驚了,也就沒有想到這點來。


    要說這明朝皇帝也是可憐,向外朝文臣哭窮也確實是真的,因為這來銀子的路有很多,但是大多都不在自己手中。


    “所以說本王手上的這個…是兵符?是能調動1支在皇城西苑軍隊的兵符??”


    “是的,殿下。”


    陳矩繼續恭聲回道,情緒倒是沒有什麽波動。


    “那些豹房勇士,隻認兵符,因為兵符之人便是厚養他們,以及他們家人之人。”


    “這1代代傳下來,如今,就到了太後老娘娘這1代,這也是老娘娘之所以能穩坐後宮的壓箱底。”


    “嗯——”


    朱翊鏐先是點頭,而後又問了個問題,“本王那皇兄可知道?”


    “至尊是不知道的。”


    “那你為什麽知道?”


    朱翊鏐直接反問了陳矩1句,而後雙眼便直直盯著陳矩,“這些東西,母後為何沒有告訴本王,反倒是告訴了你?”


    說完這句話,許是覺得有些生硬了,便又補了1句,“陳伴伴,莫要誤會,本王知曉你是母後身邊親信之人,不然也不會派你過來。但是…”


    “等等——”


    突然間,朱翊鏐想到了1種可能,那就是這位被後世稱為佛的內宦,被當代文人齊聲稱讚的陳矩,是這支人馬的直接掌控者,“你管著這支人馬?母後讓你管著這支人馬,是嗎,陳伴伴。”


    “是的,殿下。”


    陳矩適時地露出些許驚訝之色,又是1個彎腰,“還請殿下要體諒老娘娘的用心啊,此事,多1人知曉,便是多1份危險。”


    “那2百4十人,都是父死子替,1代代傳下來,又有1家老小作為把柄,自不會多說什麽。”


    “至於某隻是代為管領,殿下,老奴說句掏心肺的話,這支人馬,它確實隻認持兵符之人。”


    “嗯——”


    對於這番話,朱翊鏐不置可否,心中那份不安1直沒有消退。


    要知道,自己離開京城之前,那是掌著錦衣衛,西司房就是情報偵察用的,但就是自己作為特務頭子,居然連皇城內有幾支武裝力量都沒有弄清楚。


    這京城的水,比自己想得要深。


    隨後,朱翊鏐又將視線放回在陳矩身上。


    這陳矩原本是掌著豹房的,但是如今卻把兵符交了出去,來到這遼東之後,手底下卻是帶了百名禦用監的技勇太監。


    這諸般舉動看來,背後都是母後在操作啊。


    這種製衡之道,嘖嘖。


    看來母後也不全是吃齋念佛的善人,也是個心思深沉的主啊。


    重用,約束,這兩者之間的度,被母後拿捏得很好。


    想到這,朱翊鏐笑著搖了搖頭,又將目光放在了箱子當中最後1塊牌子。


    能跟那兵符放在1塊的,必然也不是1般的物件。


    果然,當朱翊鏐將這牌拿起來的時候,朱翊鏐便是心頭1緊。


    隻見那圓形的金牌上,正麵有3行字,陽刻楷書,“總督宣大山西等處軍務府”十1個字,右側有“公務急速”4字,左側兩行為“持此夜行,玄字1號”8字。


    “這是夜行牌?!”


    “是的,殿下。”


    朱翊鏐沒有理會陳矩的應和,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京城1入夜,便會封鎖諸門,更有巡捕營,以及5城兵馬司的人來回巡視,這使得有心人搞些大動作很難。


    更不要說皇城的夜禁了,因為守衛皇城是緊要的勾當,輕易不會開啟。


    但是有唯1特例,那就是9邊報警,唯獨這1項不在常例之內。


    而這夜行牌就是邊關報警之用。


    插旗者,攜帶此牌可長驅直入皇城。


    門1開,1切便好辦。


    別的不說,那在西苑的兩百4十名豹房勇士就可以作為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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