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種下的因,就必須要擔著果!”


    朱翊鏐的話可沒打算停,他的心中有著太多話想要說出口了,漢民族所遭受的苦難何止萬千,其中就有那建州女真造成的,“這個果,他們若是擔不得,那就讓他們的家人擔著!!”


    “身在邊疆,想要讓邊疆不受入侵,就是自己要硬,不單單是實力硬,更要抵抗的意識,滅敵的意識硬!這是1種警示,1種來自我漢人的宣威!!”


    “李成梁!”


    猛然間,朱翊鏐1聲叫喚,讓李成梁不由得1個抬頭。


    “我身為大明親王,又是遼東的塞王,對於遼東的百姓自然是要負責的。”


    “我…”


    朱翊鏐目光如炬,直直盯著李成梁,像是想要從他身上看出些什麽,至於那跪在地上的諸龍光,已經被他下意識忽視了,“絕對不可能讓建州女真還有人能活著,這1點你能明白嗎?”


    “這不是朝廷的意思,這是本王,這是我朱翊鏐的意思,建州女真必須全死!男的,女的,老的,小的,1個都不能留!”


    “你聽懂了嗎?!!”


    “殿下——”


    李成梁罕見地沒有第1時間反駁,因為在這1刻,他也沒能想好要說些什麽話,甚至在內心的深處,還有點隱隱感覺潞王是對的。


    幸好,眼下這些人都是將士,大多是些大字不識幾個的粗人,若是被那些文人給聽到了,少不得要給朱翊鏐扣上1頂帽子,1頂民族主義,不,應該是民粹主義的帽子。


    嗬嗬,文人誤國,書生空談!


    朱翊鏐也沒有多想些其他什麽,剛剛隻是將自己內心的情緒給施放出去了。


    說罷,他便自顧自地,吟唱起了詩句來,“誰無公憤。凡我同類,勿作旁觀,當念悲狐。”


    朱翊鏐的聲音低沉,再這幾句話當中反複詠歎著,而後又是語調1變,變得有些激昂起來,“奉行天討,以快人心!!”


    這詩句,李成梁從來沒有聽到過,周邊的將士們也沒有聽到過。


    但是這1刻,他們都選擇安靜地聽下去,不單單是因為潞王這個身份,更是因為剛剛朱翊鏐的這番話,也確實觸動了他們的內心。


    這1番話語外加詩歌下去,李成梁看向朱翊鏐的眼神變化了,就連周圍那些個漢人家丁看向潞王的眼神也有了些許變化。


    “殿下——”


    李成梁選擇在朱翊鏐唱完之後開口了,“老夫現如今可戰之兵,不過7百,折損了3成有餘,實在無力再戰了。”


    從始至終,李成梁1直都沒有把跟著他1並出塞的千餘人屯軍當成自家軍隊,也沒有算上戰力當中。


    不過,這也正常,家丁的戰力確實比營軍強,而營軍當中又確實屬屯軍最弱。


    “嗯——”


    朱翊鏐點了點頭,明白了李成梁此刻想要表達的退意,這折損3成,對於1支隊5來說是極為要命的,不過是現在,還是後世都是1樣的。


    能撐到折損3成還有完整編製的,那就是精兵了。


    更不要說,這是因為內訌造成的。


    朱翊鏐環視了1圈,那些個李家的家丁,雖然臉上還是沒有太多表情,但是朱翊鏐很明白,他們內心此刻必然是迷茫的。


    因此,李成梁此刻退兵,是明智,也是無可奈何的1種選擇,自己於情於理都插不上話,更不要說自己跟那李成梁還沒有明確的隸屬關係。


    這李成梁退兵最多就是告知你1聲而已,自己從法製上來講,幹預不了。


    “好了,起來吧,諸先生,1個讀書人,1直跪在地上做什麽?”


    朱翊鏐再環視1圈之後,最終將注意力放在了諸龍光身上,在喊了幾句發現沒有反應之後,眉頭1揚,“來幾個人去看看,怎麽個回事。”


    朱翊鏐話音剛落,便有幾個親衛出來,來到那諸龍光麵前,蹲下身子去查看起來。


    “回殿下,他暈掉了?”


    “暈掉了?”


    朱翊鏐不由得摸了摸下巴,這諸龍光不知是嚇暈還是磕暈過去的,自己有這麽凶神惡煞嗎?


    “殿下,這…”


    1道聲音傳來,卻是李成梁再次開口了,罕見地沒有將1句話說完,“老夫聽聞犬子也跟著1並來了,不知道…”


    “李帥有舔犢之情。”


    朱翊鏐眉頭1揚,不再去管那諸龍光,而是重新看向了李成梁,“本王自當是要成全的。”


    “來人——”


    “在,殿下。”當即便有親衛應下。


    “跟沈有容知會1聲,讓李如鬆李小將軍,跟李總兵見上1麵。”


    “諾!殿下。”


    “潞王…”


    李成梁又是1個抱拳,朝著朱翊鏐行了個禮,“殿下,老夫撤軍在即,這諸事繁雜。”


    “明白,明白。”


    朱翊鏐當即明白了李成梁送客之意,而且自己跟那李成梁也沒什麽好說的,因此也就直接順勢而下,先行帶著護衛軍回去自己營地。


    翌日,1處小山坡上,李成梁與李如鬆這對父子正騎著馬並排騎行在其中。


    這是他們兩個人這些時日第1次見麵。


    “子茂——”


    “父帥!”


    “老夫諸子,就屬你最果敢,有老夫當年之勇。”


    李成梁單手挽著韁繩,另1隻手則是懸在空中,“、更難得是你身負大將之才,有運籌帷幄之力。”


    “這點,你的幾個弟弟都沒有這個本事。隻是如今卻隻能跟在潞王手底下,被打壓,唉——”


    李成梁長歎1聲,這些時日,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歎息的次數多了很多,“究其根源,還是我大明那該死的武尊文!”


    “那些個文官,從京城來的人,1個個都說咱們武將驕橫,實在…”


    李成梁像是想到了什麽,先是停頓了下,而後語氣當中又開始激動起來,“若是沒有我等武將出生入死,奮勇勠力,哪有他們能安心坐在堂上論道??”


    “想老夫沒當這遼東總兵之時,這遼東是何等危險。”


    “國家多大師在9邊,但是那些營軍何其疲軟,往往張皇部署,東西策擊,疲於奔命,卻難有成效,若不是老夫在,這遼東都不知道還姓不姓明。”


    “父帥,慎言啊。”


    李如鬆臉上露出些許焦慮,而後下意識看向4周,隻見那整個山坡處就自己兩個人,這才重新扭頭說道,“父帥,如今我李家需要1切謹慎行事。”


    李如鬆這1路跟著潞王走來,已經很清晰地感知到潞王以及周邊人對自己的排擠,這讓他1直小心謹慎地活著。


    “嗯,老夫明白。”


    李成梁心中也有些無奈,“張太嶽1死,朝中就沒有1個有眼光的大員了!”


    “如今這朝廷中樞,不念老夫退虜之功,處處針對老夫,眼下又發生了營嘯1事,這讓潞王更有借口了。”


    “子茂,老夫有預感,自己這總兵之位怕是坐不久。”


    李成梁看向李如鬆,“因此,老夫想著以退為進,上折本請辭,再推你1把,讓你擔些職務在遼東1地。”


    “父帥!”


    李如鬆沒有想到,1向十分嚴苛的父親,在這時所想的居然是為自己的兒子鋪路,1時之間,他的雙眼有些通紅。


    “我李氏,是否能成為世將家,就看你了。”


    李成梁原本1直懸著的手,在這1刻,緩緩抬了起來,輕拍了下李如鬆的肩頭,“要記住,厚畜健兒,才能所向克捷,老夫之所以能震耀9邊1時,所賴者,不是其他,正是那原本的3千家丁。”


    “而今多有折損,不過兩千多人。”


    “因此,你日後第1要務,便是務必養足3千家丁,這樣我李家才能有立足之根本!”


    “明白!父帥!”


    李如鬆1臉嚴肅地抱拳應下。


    “嗯——”


    李成梁先是1個點頭,而後看向那不遠處的山林,片刻之後,幽幽的聲音再次傳來,“還有,遇到事情,要多跟你成材叔叔商議,你叔叔這些年幫了老夫不少忙,現如今就連個都指揮同知都沒有撈到,隻是當了個遊擊,但還是心甘情願,單單這點,就是你我父子欠他的。”


    “好的,父帥!”


    “嗯,沒事了,早些回去吧,你我父子之間還是不要久呆為好。”


    “那——”


    李如鬆在麵對李成梁的時候,也是不善言辭的,麵對自己父親的逐客之意,李如鬆縱使想要再說些什麽,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最終隻是1個抱拳,而後調轉馬頭,準備策馬回營。


    但是就在李如鬆準備策馬奔回那營地的時候,李成梁的聲音再度傳來。


    “鬆兒啊。順著那潞王,活下去,鬆兒。”


    李如鬆的身影瞬間1頓,隻是刹那間,他拉緊了韁繩,而後不等那胯下良馬停下步伐,便直接1個魚躍,淩空翻下馬。


    而隨後,便直接扔掉韁繩,而後向前奔了幾步,猛然停住,緊接著,雙膝1彎,直直地跪了下去。


    “父親——”


    李如鬆先是喚了1聲,而後將頭往地上猛地1磕,像是要發泄出他內心深處的那份酸楚之感。


    “你也多保重,父親!”


    李如鬆又是1個響頭磕下,隨後便幹淨利落地站起身來,扭頭轉身走向了自己的戰馬,而後跨上戰馬,輕踢馬肚,直接奔回營地,隻留下李成梁1人,在馬背上佇立著,雙眼1直緊盯著李如鬆離開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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