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莉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進入了睡眠。一夜之中,她不知做了多少夢,直到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的大腦還在被各式各樣的夢境填充滿著,她暈頭轉向,覺得睡了一夜比沒有睡的時候還要勞累,但是馬上到7點了,她趕緊收拾好東西,然後到餐廳喝了一杯咖啡,吃了一個雞蛋。餐廳剛剛開門,她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東西,提著行李快步走出了賓館大門,陸凡於歐陽貴已經站在了大門口,喬莉臉一紅:"歐總,陸總。"


    陸凡點點頭,歐陽貴說:"上車吧。"三個人走到停車場,歐陽貴上了自己的車,喬莉上了陸凡的車,兩輛車一前一後駛出停車場,沿著石家莊的馬路朝北京開去。


    車駛上高速的時候,陸凡讓喬莉從車後取過一個塑料袋,那裏麵有兩塊包好了的三明治,還有兩聽摸上去尚有餘溫的星巴克咖啡,喬莉睜大了眼睛:"你什麽時候買的?"


    "有人送的,"陸凡說,"我昨天晚上交代李忠了,讓他買好了給我,他6點半就登載賓館門外了。"


    喬莉知道他是在責備自己,臉一紅,說:"我不知道有早點吃,跑到餐廳喝了點東西。"


    "你可真行!"陸凡氣得瞪了她一眼,"讓老板餓肚子站在外麵等,自己跑去吃東西。"


    "對不起,"喬莉說,"我肚子一餓就暈車,拍在路上犯毛病。"


    "趕緊吃吧,"陸凡搖了搖頭,"我真是帶了個好兵。"


    喬莉趕緊把三明治的紙剝開,遞給陸凡,陸凡哼了一聲,似乎是說這還差不多。然後,喬莉又把咖啡遞給他,陸凡一邊吃一邊開車,喬莉也把咖啡喝了下去,兩個人的精神都好了許多,車也越開越快。快到中午的時候,車到了賽思中國的樓下,陸凡說:"你趕緊上去吧,有事情就電話。"


    喬莉點點頭,下了車,拿著行李到了公司,銷售區辦公室幾乎沒有人在,她把行李放在辦公桌下麵,拿出了電腦,這時,狄雲海笑嘻嘻地走了過來:"嗨,安妮,回來了?"


    "回來了,"喬莉說,"你怎麽沒有去啊?"


    "臨時有點事情。怎麽樣,會議成功嗎?"


    "成功,"喬莉說,"挺順利的。"


    "是嗎?"狄雲海說,"昨天我在辦公室算了一下,好像會議中出來點問題。"


    "什麽嘛,"喬莉知道他在逗樂,"你又知道什麽了?"


    "你打開郵件看一看吧。"


    喬莉打開郵件,裏麵不少新的,她笑道:"我得一個一個找呢,到底什麽事?"


    "你慢慢找嘛,"狄雲海說,"一會兒就會知道了。哎,薇薇安她們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啊,她們可能坐火車,要到下午吧。"


    雲海點點頭:"那你辛苦了,一早趕回來工作。弗蘭克呢?"


    "他可能在停車,馬上就上來了。"


    "行,你慢慢找吧,"雲海微微一笑,"有什麽好玩的事情別忘記告訴我。"


    "好。"喬莉笑了笑,見他離開,趕緊坐下來仔細地看著每一封新郵件,突然一封雷小峰發出的標題為:ineedanexcuseforwhathappenedinthesummit(對峰會發生的一切我需要一個解釋)的郵件引起了她的興趣。她連忙打開郵件,一大堆英文跳了出來,喬莉逐行地看下去,慢慢張大了眼睛,雷小峰在郵件中嚴肅地指出:薇薇安利用職權以公謀私,帶男朋友去開市場活動,造成了工作中的失誤,而且在工作出現失誤的時候躲在房間裏大罵同事,把工作指責推給下麵的員工,同時在公司的晚宴中舉止失態,有損公司的企業形象。喬莉看罷內容,連忙去看這封郵件發給了多少人,不看不要緊,一看她便更是吃了一驚,除了何乘風、歐陽貴、施帝夫、陸凡等所有公司裏的中高層管理人員,還有像她、瑞貝卡、翠西、劉明達一級的普通員工,這些還不打緊,在這封郵件的收件人中,還有美國總部的三個人的人名,真是驚天動地!喬莉看著電腦,暗道這下雷小峰可是狠狠地告了薇薇安一個大狀,她想起薇薇安大聲罵滾的神情,不由輕輕一樂,這才好呢,現世有報啊。


    喬莉透著幸災樂禍,不由想起陸凡讓她盡快挑起市場部於雷小峰的矛盾這件事。現在這個矛盾不是被挑起的,而是薇薇安自己做得不好。不過為什麽要讓雷小峰於薇薇安作對呢?難道還是因為上次的郵件事件?為了銷售部能夠順利地做各種活動,利用雷小峰去打壓市場部?不過事情鬧這麽大,就不能通過一句簡單的打壓或者提意見來收場了。


    這事兒是不是鬧得太過分了?喬莉有些不安,不知熬陸凡知道了會有什麽反應。這個時候,陸凡已經坐在了辦公室裏,剛才雲海給他打了電話,告訴他有這樣一封郵件,他到了辦公室就立即打開電腦,仔細地查看郵件內容於收件人姓名,他一麵看一麵暗自叫好,這下省事了,不等他們動作,雷小峰直接把馬蜂窩捅到美國總部去了。正高興時,有人敲了敲門,陸凡說:"進來!"門被推開了,雲海走了進來,順手關上了門。


    "坐啊!"陸凡高興地說。


    雲海笑道;"幹得漂亮啊。"


    "不是我們幹得漂亮,"陸凡說,"那個薇薇安也太不靠譜了。"


    "我已經給何總發了短信,"狄雲海說,"他今天到美國,正好趕得上。"


    陸凡微微一笑;"那就熱鬧了,美國人正好要理由,我們就送他一個台階,讓他們下得漂亮。"


    "嗬嗬,"雲海說,"晶通的事情怎麽樣了?"


    "我正要告訴你呢,大有進展。"


    "哦?說說看!"雲海立即坐下來,陸凡把於誌德當上組長,省裏批了王貴林的改製方案,並且開始調查慶豐公司的事情細細地說了一遍。狄雲海聽了半天,又愣了一會兒:"這事兒蹊蹺。"


    "為什麽?"


    "要是省裏擺明了支持於誌德,就不應該再調查慶豐公司,如果不支持於誌德,就不應該再批準他為改製組長,"雲海皺起了眉頭,"我看晶通勝負未明。"


    "調查慶豐,可能是做做樣子,"陸凡說,"於誌德這個董事長,照常理是跑不了了。"


    "我們接下來的安排是什麽?"


    "琳達在btt上拖著付國濤,我們會通過周祥,把一個假的報價遞過去。"


    雲海輕輕吐出一口氣:"要是按照王貴林的改製方案,晶通還有能力做技術改造嗎?"


    "應該是有困難,"陸凡說,"但是那麽大的企業,肯定會想辦法弄到錢的,他們不做技術改造,就無法真正在市場上有競爭力,這件事情是肯定要做的。"


    雲海揚了揚眉毛:"這事兒年前打個底,一切都要等到年後再啟動了。"


    "是啊,"陸凡說,"還有一個多星期就過年了。"


    "春節你回哪兒?"雲海問。


    "我想帶父母去海南轉一圈,在那兒過個節,你呢?"


    "這個注意不錯,"雲海笑道:"要不我也去,把家裏人帶上,我們搭個伴。"


    "好啊,"陸凡說,"這當然好了!"


    "那說定了。你是找的旅行社嗎?"


    "對,"陸凡說,"回頭我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增加三個人。"


    "不是三個人,"雲海笑道,"還有我妹妹妹夫,他們倆過年也沒地方去,我妹夫家在湖南,大雪重災區,路全封上了,幹脆帶上他們都到海南去。"


    "那就加五個人,"陸凡說,"然我我讓他們給你打電話。"


    "行,"雲海站起來,"我先出去,寫了幾天的報告,累死我了。"


    "別走,"陸凡拿起外套,"馬上到中午了,一起吃飯吧。"


    "行啊,"雲海說,"你不說我一會兒也要找你,今天你請客啊!"


    "你還真不客氣,"陸凡說,"憑什麽我請客?"


    "嗬嗬,"雲海說,"我今天把皮夾丟在家裏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陸凡哈哈一樂:"要不要我借你一百塊?"


    "吃完飯給我吧,"雲海打了個嗬欠,"我的報告一直到老板走之前才寫完,幾天沒睡覺了。"


    陸凡沒有吱聲,心裏明白雲海這幾天承受的壓力以及工作量的巨大,他伸出手,在雲海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門去。


    喬莉一個人去食堂吃了午飯,離春節還有一個多星期,食堂裏的人少了不少,這座大廈裏除了賽思中國,還有好幾家外企與幾家國有大中型企業,春節的到來使人們無心工作,但是又不得不工作,大家都盼望著把這一個星期用最快的速度結束,然後回到家鄉,回到親人朋友中間。


    她吃完飯,也沒有什麽工作,難得啊,一個工作日的下午居然如此清閑。她想了想,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喬媽媽一再追問她回家的時間,喬莉隻得說,到下個星期就知道了。


    "到下個星期就不好訂票了,"喬媽媽說,"能趕上年三十嗎?"


    "實在不行就飛嘍。"喬莉笑道,"你放心吧,大年三十的飛機肯定沒什麽人坐,我肯定趕回去吃年夜飯。"


    "那你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受涼,"


    "受什麽涼,"喬莉笑道,"北方天天晴天,你和爸爸要當心身體。"


    "哎呀,今年真是造孽,天天雨雪,這才剛晴了幾天,說雨雪又要來了,又要防凍了!你說,要是大年三十杭州下雪,你還坐得了飛機嗎?機場恐怕不開吧。"


    "不會的,"喬莉說,"反正我會向一切辦法回來的,你不用擔心。"


    "好的,"喬媽媽說,"你爸爸今天去單位了,參加老幹部團拜會,等他回來我告訴他,你打過電話了。"


    "好呀,"喬莉說,"那就先這樣,我先掛了。"


    她掛上電話,實在無聊,便上起了網,又和msn上的幾個老同學聊了幾句,幾個人問她過年回不回家,她說回啊,又問她什麽時候回等等。這樣聊了一會兒,她看見一個人上線了,顯示是樹袋大熊,上麵還有一行字:我想做一隻考拉!


    喬莉哈地一樂,發了一個笑臉!


    樹袋熊卻發了一個打著嗬欠的臉。


    "怎麽,加班沒有睡覺?"喬莉問。


    "沒有加班,"樹袋熊說,"是去做小偷了!"


    "做小偷?"


    "對啊,我想偷一個女孩的心,可惜怎麽也偷不到。"


    "你想偷誰的心?"


    "這是一個秘密。"


    "哦,你是不是有了暗戀的對象?"


    "嗬嗬,我都是明著戀還戀不上別人。比如,我想在2007年請一個認識了很久的女孩吃一頓飯、見一次麵,可是她總是沒有空,我很傷心。"


    喬莉樂了,寫道:"不就是吃飯嘛,我們可以約一天啊。"


    "真的?你年前有時間?"


    "不一定,年前沒有時間也可以年後嘛。"


    "太棒了!"樹袋大熊發了三朵玫瑰花!


    喬莉不覺感到一絲愉快,她已經很久沒有時間和樹袋大熊聊天了。記得兩個人剛認識的時候,喬莉還在做前台,工作雖然忙,但是忙的有規律,而樹袋熊好像在國外忙一個什麽項目,兩個人東拉西扯的,有時可以說很長時間。那個時候喬莉覺得有這樣一個網上的朋友挺好的,沒有任何交往上的負擔,不需要見麵也不需要講很多私生活層麵的事情,甚至不需要知道對方真實的姓名於長相,這也許就是她拖了很久都不願意和他去吃飯的真實原因吧,距離產生美,在這樣的社會裏,能有人去說一些日常生活層麵之外的話題,是非常幸福的。


    "看了《長江七號》嗎?"樹袋大熊問。


    "沒有,"喬莉寫道,"你呢?"


    "也沒有,聽說《集結號》也很精彩。"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電影了,天天忙工作。"


    "我也是,我覺得《哈利波特》挺好看的,特神奇,你說那個作者是不是很有想象力?"


    "是啊,我也喜歡《哈利波特》"喬莉寫道,"我有全集的書呢。"


    "《加勒比海盜》也不錯,我喜歡那個海盜。"


    "我喜歡《魔戒》裏的那個金發神射手!"


    "那可是帥哥!"


    "是啊,我喜歡帥哥!"


    樹袋大熊發了個嚎啕大哭的臉,寫道,"你喜歡帥哥,可惜我不是啊!"


    "我也不是美女!"


    "我不喜歡美女!"


    "你就貧吧,"喬莉撲哧一笑,寫道,"鬼才信呢。"


    "真的,"樹袋大熊說,"這年頭是女人都能叫美女,我媽也叫美女。"


    "哈哈,那你媽一定很漂亮。"


    "沒看出來,不過叫她美女她特高興。"


    兩個人正聊著,喬莉偶然間一抬頭,嚇了一跳,隻見薇薇安穿著一套黑色西裝,正陰著臉看著她這一片辦公區。喬莉不敢多看,用餘光瞄著她,隻見薇薇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了過來,從喬莉身邊走了過去,一直走到售前的區域,接著,她慢慢拐到了雷小峰的辦公室前,抬手在門上敲了敲。


    喬莉從座位上伸直了脖子,見薇薇安一扭門把手進去了,門又被關上。喬莉還發現劉明達於強國軍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正規規矩矩地坐在座位上,還有其他部門的人,都回來了幾個,大家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就好像薇薇安剛才根本沒有出現過,也沒有從這裏走過去,一切都是幻象,或者那時薇薇安的鬼魂。


    喬莉輕吐一口氣,輕輕放下身體,她剛想和樹袋大熊接著聊天,便聽見前方區域傳出一聲尖利而響亮的港式英文:"how dare you do that? you fucking stupid!(你怎麽敢這麽做!你這個蠢貨!)"


    喬莉一愣,她想了想,才聽懂了薇薇安罵的話,嗬嗬,這話罵得夠狠的!接著一會兒是薇薇安的聲音,一會兒又沒了聲音,估計她和雷小峰一個大聲一個小聲地在爭吵,再接著是一聲淒厲的尖叫,隻聽啪的一聲,雷小峰辦公室的房門一下子打開了,薇薇安黑著臉走了出來,再啪的一聲,把雷小峰的門摔上了!


    所有的人全部坐著,辦公區內鴉雀無聲,兩個總監在辦公室大吵了一架,底下的人個個自危,誰知道這股邪火什麽時候燒到自己的身上?大家全部低著頭。


    薇薇安走出這片辦公區,直接到了施帝夫的辦公室前,敲了敲門。


    "進來!"施帝夫說。


    薇薇安用手輕輕地抿了抿頭發,讓自己的頭發一絲不亂,然後推開們,走了進去,她坐在施帝夫的麵前,低下頭,施帝夫正在看郵件,見她坐在對麵半天沒有說話,一抬頭,邊看見兩行眼淚梭梭地從薇薇安的臉上落下來。


    "薇薇安,"施帝夫嚇了一跳,連忙把旁邊的抽紙盒遞給她,"有什麽話慢慢說。"


    "我怎麽說呀,"薇薇安抽泣說,"為了這次會議,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從發案製作到落實具體的人員,到會議的每一個流程,我都是兢兢業業!您知道,我一向是非常注重專業水平與職業操守的,這是我從工作的第一天起,就嚴格把握和力求做到的品質,否則我也不會在香港做到這個位置。您看重我,把我從香港調來北京,來到賽思中國,我當然要好好表現,向大家證明我的實力,這不僅關係到公司的image(形象),關係到老板的麵子,更關係到我在賽思的career(職業發展)。沒有想到啊,我辛辛苦苦做了這些工作,不但無功,反而被潑了一身的髒水。"薇薇安說道傷心處,泣不成聲,"我覺得我不適合在大陸發展,您幫人幫到底,把我送回香港吧!"


    "你不用擔心,"施帝夫見自己一手調到的人痛苦成這副模樣,不由想到自己剛來賽思中國時,何乘風等人是如何表麵上給自己接風,卻暗地裏讓安妮給總部發郵件,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的。看來這次他們又故伎重演,想要整薇薇安,如此下去市場部的工作還有人敢做嗎?想到這裏,他沉聲說:"我是相信你的,而且我相信美國總部也會信任你、trustme(相信我),我會還你一個公論。"


    "那我現在怎麽辦呢?"薇薇安抽出一張紙,擦了擦眼淚。


    "你寫封郵件,把你們做市場工作付出的努力都寫一寫,然後說不知道公司的謠言,再把這封郵件發給我和美國總部,我會讓美國總部的同仁再發一封郵件,說明對你的了解,我自己也會發郵件給總部擔保。總之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還有,在大陸做事情不比香港,有些事情你要想開一點,不要和他們計較,要時常留心。"


    "好的,老板。"薇薇安有擦了擦眼淚,"我真沒想到,在大陸做事情這麽難,他們一點都不professional(專業)。"


    "你趕緊發郵件去吧,"施帝夫說,"我給美國的朋友打個電話。"


    "好,"薇薇安站起來,"對了老板,您上次說您太太想買東北的紫貂皮大一,我已經幫她搞到了,去石家莊之前,已經寄過去了。"


    施帝夫微微一笑,他非常喜歡下屬用這種方式表達忠誠。是他給了她這份工作,在香港她的年薪不到80萬港幣,現在來到賽思中國,一下子提到了130萬人民幣,這才是知恩圖報的好下屬,不管老板有任何事情、任何需要,都要放在第一位、第一時間去解決。"謝謝你啊,薇薇安,我會把錢打給你。"


    "老板,"薇薇安說,"這是我送給嫂子的禮物,錢的事情不用放在心上。"


    "好啦,"施帝夫說,"你不要再傷心啦,有什麽想不通的可以給你嫂子打打電話,女人之間說說心裏話,對你的心情會有幫助。"


    薇薇安站起身來,出了施帝夫的辦公室,輕輕地吐了一口氣,又用手摸了摸頭發。有老板撐腰,她還怕什麽?想讓她難看,不知道到時候誰更難看!她早就聽說了,施帝夫和何乘風不和,市場部於銷售部表麵上一盤棋,骨子裏早就相互盯著了,雷小峰一個管售前的,自以為得了何乘風的歡心,當上大項目總管,就目中無人,早晚有他倒黴的時候!


    她回到辦公室,立即開始寫郵件,而就在這個時候,翠西已經聽說薇薇安和雷小峰大吵一架的事情,她拿著手機,偷偷走到樓梯口,給周祥打了電話,周祥一接通就笑道:"寶貝,想我了,一回來就找我?"


    “你別嬉皮笑臉了,”翠西說,“我告訴你一件事情,薇薇安和雷小峰吵起來了,雷小峰把我們在石家莊的事抖出去了,薇薇安找了雷小峰,現在又去找施帝夫了。”


    “這女人真變態,你管她呢。”


    “那不行,她是我老板,我總得表現表現。”


    “你別太顧著她,當心得罪了雷小峰。”


    “我這一輩子也做不了技術活,”翠西說,“是市場是我的職業發展方向,不行,我一定要表現表現,你趕緊想想辦法。”


    “我想想啊,”周祥說,“你就寫個工作總結嘛,就說這事你們做得多好,發給薇薇安不就行了。”


    “那帶男朋友的事呢?”


    “你不會不提啊。”


    “這注意不錯。哎,我不多說了,馬上去寫報告。”


    “哎,”周祥說,“美國人最相信數字。你多寫一點,還有,你是不是約了安妮逛街?”


    “是啊,明天,”翠西說,“怎麽,你很關心她嘛。”


    “你幫我聽著點晶通的進展,能打聽就多打聽一點!”


    “幹嗎?”


    “你別問了,”周祥說,“千萬別把握扯進去。”


    “幫你聽消息,有什麽好處?”


    “唉,明天你逛街買的東西我全報銷,夠了嗎?”


    “親愛的你真棒!”翠西對著手機吻了一下,“那我明天可要讓你出血本喲。”


    “你別光顧著逛街,一定要把消息問出來。”


    “放心吧,”翠西冷笑說,“我是誰啊,就安妮那點智商,對付她我綽綽有餘。”


    翠西收了線,在空蕩蕩的樓道裏做了個鬼臉,她想起戴樂公司有一份關於峰會到會人員的滿意度調查表,好像在去之前就做好了,這種事情,不會有人填不滿意的,想到這兒,她立即給戴樂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調查表在一個小時內發給她,戴樂滿口答應,翠西趕緊回到座位上,開始寫起了郵件。


    與此同時,瑞貝卡正心煩意亂地坐著,雷小峰發了這樣的郵件,薇薇安又去大吵了一架,她這個下級是不是應該幫老板做點什麽?可是做什麽呢?帶男朋友、忘記交押金都是事實,她現在要是發封郵件幫薇薇安說話,萬一上麵較真來,徹查這件事情,她不是一起跟著卷進去了?而且,日後不管到哪裏,都會給人留一個說法謊話、不顧一切拍老板馬屁的話柄,可是如果不幫她,萬一薇薇安度過了這個難關,以她的性格,肯定會不高興自己。左思右想,她一抬頭,見翠西趴在桌上,不知寫些什麽,瑞貝卡覺得有些不對,走過去說,“翠西,在忙什麽呢?”


    “周祥啦,”翠西說,“他又讓我幫他打報告,煩死了。”


    瑞貝卡將信將疑地看著她,翠西瞅著她的神情,眼珠子一轉,說:“我打完報告趕緊下班,我可不想現在看見薇薇安,唉,不和你聊了,我幹活嘍。”


    聽著翠西完全沒有幫薇薇安的語氣,瑞貝卡稍稍放了一點心,她退回辦公桌,又坐著想了一會兒,覺得翠西三十六計走為上也不失為一個妙計。本來薇薇安說今天下午沒事可以早點回家的,她現在走了,等到周一來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三天了,她再裝作不知道,糊弄過去就完了。想到這兒,她收拾好東西,等時間一過6點,就悄悄地溜走了。


    翠西長篇大論地做了一個ppt,說了之前她們在薇薇安的領導下幹了多少工作,會議如何精彩,客戶們如何滿意,薇薇安如何會領導,她們如何努力等等,最後,她貼上幾張會上的照片,又把戴樂發來的調查表附了上去,然後她熟練地打開郵件箱,把這個郵件發給了薇薇安。


    薇薇安見電腦提醒有一封新郵件,忙打開來,她仔細地看了一遍,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翠西的郵件發得很及時,有了這個證據,再加上施帝夫於美國總部的人,雷小峰就是再告狀,上麵的人也不會相信了。她想了想,撥通了瑞貝卡的分機,電話沒有人接,她又撥了瑞貝卡的手機:“喂,你再哪兒呢?”


    “老板,我在回家的路上,”瑞貝卡說,“我有點不舒服。”


    薇薇安笑了一聲,“這幾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瑞貝卡站在街上,空氣寒冷,她聽著那一聲清脆的掛機聲,把薇薇安那句簡短的問候在心裏過來幾遍,在確定老板沒有不高興的時候,瑞貝卡鬆了一口氣,乘這兩天有空,再把媽媽的問題好好溝通一次,不管自己怎麽盼望結婚,也不能找一個愛指手畫腳,又偏心眼的婆婆。


    薇薇安又給翠西打了電話:“翠西,晚上有空嗎?”


    “有啊老板,您有什麽想法?”


    “北京連卡佛商場今天有個活動,聽說張曼玉也去,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當然有了,”翠西激動地說,“謝謝老板!”


    “一會兒我們去吃飯,”薇薇安說,“晚上跟我去連卡佛。”


    翠西放下電話,又給周祥撥了一個。周祥一聽不高興地說:“你又要去陪那個老女人,唉,為了她連老公都不要了?!”


    “你還不是我老公呢,”翠西說,“等你是我老公的時候我就不去了。”


    “小樣兒,”周祥說,“你去吧,晚上早點回家,別忘了明天的事。”


    “哎呀,你不要那麽黏我嘛,”翠西嘻嘻笑道,“你不是有一堆女朋友嗎?可以找她們呀。”


    “真是的,”周祥說,“自從和你戀愛以後,我還找過其他人沒有啊?你不要這麽沒良心。”


    "好嘛,我盡量早點回家。對了親愛的,連卡佛的東西我能不能買啊?聽說很貴耶。"


    “你今天別買”周祥說,“你一個月幾個錢?這樣買東西,當心老女人算計你。”


    “我今天肯定不買嘛,”翠西說,“連卡佛離家又不遠,我看好樣子隔兩天去呀。”


    “行,”周祥說,“隻要你把晶通的事給我辦好了,要什麽都答應你。”


    “謝謝老公喲!”翠西開心地掛斷了電話。她想著瑞貝卡剛才鬼鬼祟祟逃出辦公室的模樣,抿著嘴樂了,瑞貝卡真是個窩囊廢,這點事情就怕成這樣,不過這樣也好,總比有個伶牙俐齒的競爭對手強。早就聽說那個喬莉不一般,又是發郵件又是打晶通,一把抱上了陸凡的大腿,當了他的小情人。自己倒要會會她,看看她有什麽三頭六臂,到時候把晶通的情報套過來,壞了她的好事,看她在公司還有什麽顏麵。想到這兒,翠西真是心情大好,收拾完東西便去辦公室找薇薇安了。


    喬莉和樹袋大熊聊到下班時間,這才愉快地下了線,今天周末,明後天的休息日除了要和翠西逛逛國貿,也沒有其他的工作。喬莉想了想,自己已經有幾個月沒有逛街了,真是應該去逛一逛,看看有什麽好東西買給父母,也給自己添點東西。


    第二天上午10點,翠西的電話就來了,兩個人約好下午1點在國貿碰頭。天氣晴朗,依然是整整一個冬天保持不變的模樣,喬莉懶得做飯,幹脆到國貿旁邊的茶餐廳叫了點東西,邊吃邊休息,等到快1點才來到和翠西約好的地方。


    大約1點10分,翠西到了,她上身穿一件很色小貂皮外套,下麵是一條藍紫色牛仔褲,將修長窈窕的身材襯托得分外嬌美,一頭長發束得整整齊齊,白得晶瑩的臉蛋上淡抹脂粉,顯得十分清麗。喬莉笑道:“翠西,你可真漂亮!”


    “嘿嘿,”翠西笑道,“你也是美人一個啊。”


    “我沒有你會打扮,”喬莉說,“今天得好好向你學習。”


    “哎呀,時尚嘛,就是那幾個品牌的事,隻要穿大牌,再找著適合自己的款,一定不會有錯。”翠西順手挽起喬莉的胳膊,親親熱熱地邊走邊說,“像你這麽清秀的江南美人,不要打扮就已經很漂亮,打扮對你來說,就是錦上添花嘛。”


    “你可真會說話,”喬莉笑了,“難怪大家都喜歡你。”


    “誰喜歡我了?大家都說你好呢。”


    “翠西”喬莉問,“你是哪裏人?”


    “我是天津人,你不知道?”


    “我一直以為你是北京人。”


    “唉,我十幾歲就在北京上學了,父母都在北京。”


    “你喜歡北京還是天津?”


    “當然是北京了,不過天津我也經常回去,那兒挺好玩的。”


    “是嗎?”喬莉說,“天津市曲藝之鄉,郭德綱就是那邊的。”


    “是啊,郭德綱真逗!”聊著聊著,翠西突然指著一家專賣店說,“它家的連衣裙特別好,我們進去看看。”


    喬莉跟著她進去,翠西熟練地挑選了四條連衣裙,一條一條讓她試,喬莉發現,翠西對於服裝的確很有眼光,比如她幫自己挑的一款淡咖啡色韓版連衣裙,腰線在胸線之下,麵料是極為輕軟的羊絨,但是在裙邊外又有一根裝飾的細鏈子,將裙子墜得有型有款,再加上腳上的咖啡色皮靴,就像一個可愛的知性女郎。喬莉照著鏡子,自己都很吃驚自己的變化:“你眼光真好,要是我自己來,肯定連試都不敢試。”


    第十章【平靜】的春節(2)


    “你漂亮嘛,挺合適穿娃娃裝的。”翠西給自己挑了一條黑色吊帶式具有希臘風格的拽地長裙,再前胸處又裝飾了波西米來風格的咖啡色圖案,她換上裙子走出試衣間,潔白無暇的肩膀與兩根纖細的鎖骨將她襯得如一個高貴的王妃,不要說喬莉與營業員嘖嘖稱讚,就連逛店的顧客都停下來偷偷欣賞她,喬莉讚道:“你身材太好了,應該天天穿連衣裙。”


    “我又好幾條黑的了,翠西將它扔到一邊,又試了幾條,挑中一條淡紫色的,喬莉一問價格,嚇了一跳,自己這條咖啡色的要6300,翠西那條更貴,打完折還要8700塊,喬莉是在覺得有點貴,猶豫自己要不要買,翠西看了她一眼:“猶豫什麽呀,想辦法回去找男朋友報銷。”


    “我沒有男朋友,”喬莉笑了笑,“6000多,半個月的工資都沒了。”


    “沒有男朋友還有男人嘛,”翠西說,“女人花錢男人買單,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看看我,”翠西一揚手,一條細細的金鏈子閃了一下,“除了這根鏈子是我給自己買的生日禮物外,全身上下沒有一件東西是自己花的錢。”


    喬莉驚訝地笑了:“你可真行,這麽做到的?”


    “這還不簡單,男人嘛,你得讓他上趕子,我們是千萬不要慣著他們的。”翠西壓低了聲音,“像瑞貝卡那樣,倒貼著送上門,男人怎麽會把她當回事嘛。”


    “你小小年紀,還是個愛情專家,”喬莉笑道,“你這個本事,不轉做銷售太可惜了。”


    “我哪有什麽本事,”翠西笑道:“銷售太辛苦了,我這個人愛玩又懶,隻能做做市場活動,”她將喬莉沒有下決心要買的樣子,心底暗暗地不屑,還以為她多麽神通廣大了,一條幾千塊的裙子都搞不定,臉上卻堆滿笑容說:“這裙子也不見得特別適合你,我們再去逛一逛。”她又摸了摸自己挑中的裙子,“你說,這條裙子我穿好看嗎?”


    “好看啊,”喬莉說,“很適合你!”


    “那我就買了吧,”翠西裝作好像是聽了喬莉的建議才下定決心的模樣,讓營業員開了票,兩個人東逛西逛,到了下午4點,喬莉覺得腰酸腿痛,不得不請求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兩人走到星巴克裏麵,買了咖啡與甜點,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累死我了,”喬莉低頭看了看翠西的細高跟鞋,“你可真行,穿這樣的鞋居然不累。”


    “這算什麽,”翠西說,“我和我媽可以從早上10點一直逛到晚上10點,這鞋的跟兒也不算高,才6公分嘛。”


    “暈倒!”喬莉說,“多高才算高呀?”


    “我有好幾雙10公分的,在公司沒有穿過,下次我們出去玩的時候,我穿給你看。”翠西說,“我特別喜歡《絕望主婦》裏的一句話:我隻要站在高跟鞋上,就能看見全世界。”


    “這話怎麽那麽像‘男人征服世界,女人通過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啊’呀”喬莉笑道,“而且一定要穿著高跟鞋。”


    “這才是真理嘛,”翠西說,“上帝造了男人又造了女人,我們本來和他們就是兩種生物,男人就應該流血流汗,女人呢,隻要流流眼淚,朝他們眨眨眼睛笑一笑,就什麽都有了。”


    喬莉微微一笑,她不知道翠西是如何做到的,不過這套理論雖然在網絡與一些雜誌上看見過很多次,但她這是第一次親耳聽見一個女孩這樣說出來,看起來她不僅信奉這些話語,而且充滿了執行力。翠西也笑了,“你覺得銷售工作有意思嗎?”


    “嗯,怎麽說呢,”喬莉說,“開始的時候覺得很有挑戰性,現在覺得挺辛苦的,而且不太容易做好。”


    “你們晶通到底怎麽樣了,”翠西說,“有眉目了嗎?”


    “有啊,”喬莉心頭一跳,趕緊喝了一口咖啡,“這次去石家莊我們收獲很大。唉,都說外企賣東西桌子下麵交易多,原來我還不信,現在我可是知道了,就我們這次給晶通開的好處,你知道是多少嗎?”


    “多少?”


    “哦,”喬莉猶豫了一下,“這可是商業機密。”


    “哎呀,我們一個公司的,說說怕什麽!”


    星巴克的小圓桌非常小,喬莉隻要一抬頭,就能看到翠西細長的杏仁眼,看來不僅陸凡想把情報傳給周祥,周祥大約也急於知道。喬莉笑道:“你能幫我保密?”


    “那當然了,”翠西說,“說說又多少好處?”


    “100萬。”


    “100萬?!”翠西說,“太少了吧。”


    喬莉嗆了一下,連咳了幾聲,看來周祥沒少跟她抖摟銷售的事,她笑了笑道:“是美元。”


    “晶通可是7億的項目?”


    “這是開始的錢,是下的定金。”


    “哎,你們是給那個胖胖的王廠長,還是那個個子高高的於總?”


    “當然是於總了,”喬莉說,“他現在是晶通改革的組長,將來就是一把手。”


    “我覺得他不錯哎,”翠西說,“個子高,長得英俊,而且高爾夫打得也好。”


    “英俊?”喬莉說,“我怎麽沒有覺得。”


    “男人要有企業家風度就行了,”翠西說,“不在乎年齡的。”


    哎呀,喬莉心想,那周祥豈不是完蛋了?翠西似乎猜到了她會這麽想,說:“周祥不一樣,他家再北京,關係深著了,反正家世背景或者自身的實力,最少要有一樣,想你就有眼光,那個人不錯嘛!”


    “哪個人?!”


    “哦,我隨便說說,”翠西說,“大家都這麽猜,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猜?”喬莉更摸不著頭腦了,“到底是誰呀?”


    “弗蘭克呀,”翠西心想你不想承認,我也不能硬說,她嘻嘻地笑。“大家都說他喜歡你。”


    “喜歡我?!”喬莉嗬嗬笑了,“真是沒有影子的事。”


    “就是嘛,”翠西說,“公司你的就是八卦,看你和弗蘭克單身,就亂說閑話,不過他的條件真的不錯,你部考慮?”


    “他是我老板,”喬莉笑道,“我可不想和老板戀愛。”


    “那他要不是你老板呢?”


    喬莉一愣:“我沒想過,也想不出來。”


    “哎,好了”翠西見套不出話來,說,“我們休息得差不多了,趕緊接著逛吧,你還沒有買到衣服呢。”


    兩人直逛道晚上8點多,喬莉試來試去,還是覺得第一條裙子好,終究下狠心買了那條咖啡色連衣裙,翠西又買了一雙鞋和一個包,花了兩萬多塊。喬莉知道肯定有人為她買單,倒也不替他心疼。翠西的言論觸動了她內心的小虛榮心,喬莉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看著窗外繁華的城市燈火,不免有一點猶豫,自己這樣努力辛苦地打拚,是不是沒有什麽價值?但是轉眼,她便開始譴責自己,她寧願這樣吃苦,也要證明自己可以再社會上獨立,而且可以生活得很好。她苦笑了一下,也許女人太要強了不是什麽好事情,可是自己已經變成這副模樣,想改變也來不及了,這就是現在的社會,可以讓各式各樣的人按照他們對人生的理解去生活、去索取,這就是一份寬容。喬莉想起翠西說的,弗蘭克喜歡自己,她不由笑了一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她拿出手機,給陸凡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陸凡很高興:“幹得漂亮!怎麽樣,逛了一下午,有什麽收獲?”


    “沒什麽,”喬莉說,“隨便看了看。”


    “你也辛苦一年了,多買點好東西慰勞慰勞自己,等我們打下晶通,你的獎金不會少,這幾個月委屈你了。”


    “沒什麽老板,”喬莉笑道,“部賺錢也不要緊,隻要能學到本事。”


    “不對,”陸凡說,“再這個社會上,就要又學到本事又賺到錢,兩者缺一不可。”


    “好啊,謝謝老板指點。”


    “早點回去吧,”陸凡說,“好好休息。”


    兩個人掛上了電話,陸凡給車雅尼的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消息已送出,請及時注意。信息一直沒有回,他有點忍耐不住,給車雅尼的手機打了個電話,電話裏傳出機械的女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陸凡沉默了一會兒,那張蒼白的臉浮現出在他麵前。他打開抽屜,從裏麵取出一支煙,慢慢地點上。也許車雅尼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她和付國濤之間有什麽情感糾葛,從裏麵想報複這個sk的銷售總監,這個說法很俗,讓人厭煩,但是陸凡覺得,那個女孩的身上有一些朦朧的東西,它部確定,神秘,易於受傷害,不管她在現實世界做了什麽,她的眼睛裏有夢,她對咖啡有品味,她令人有說不出的感覺。


    陸凡撥了顧海濤的手機,電話通了,一片嘈雜聲從電話那邊傳過來,顧海濤在電話那頭嚎叫:“大哥,等會兒啊,我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陸凡聽著那個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顧海濤有幾分醉意的油滑的強調:“大哥,有什麽好消息?”


    “我今天聽說一個消息,於誌德於總當上了晶通改製的組長,也就是未來的老總。”


    “弗蘭克,”顧海濤口齒不清地說,“你簡直太神了,上次你讓我不要離開慶豐,我立馬回去表了兄弟情誼,其他那些銷售都他媽不敢去了。你知道嗎?這一下,兄弟我賭準了,他們現在又牛起來了,慶豐根本不會有事兒,我正和張總還有他們幾個朋友再唱歌慶祝呢!”


    “你知道了就好,”陸凡說,“看來你比我先知道。”


    “哎哎大哥,”顧海濤說,“我也是趕知道的,這不是一高興喝上酒了,打算明兒一早就向您報告嗎?咱們這回無論如何要打下這個單子,兄弟以後買法拉利就靠它了!”


    “好,”陸凡笑了笑,“你接著玩吧,再聯絡。”


    這是春節前的最後一個半星期,所有的人都不想幹活了,盼望著假期早點到來。付國濤坐在btt的會議廳裏,感覺自己就像當年剛剛跑銷售的時候那樣,為了一個單子可以死纏爛打,一直到把它做成。現在的問題是,他部坐在這兒,琳達就坐在btt老總劉俊的辦公室裏,這女人是不是在他房間辦上公了?他跑銷售這麽多年,像這麽不顧臉麵的女人還是頭一回見,不要說他看不下去,就連btt的人這些天眼神都曖昧起來,一個漂亮的30多歲的女銷售,天天坐在40多歲的老總辦公室裏,傻子也覺得有問題了。


    付國濤咽不下這口氣,他和琳達死扛上了,賽事中國為了單子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現在把他捆子這兒,不就是為了晶通的單子嘛?等他先擺平了btt,再回去整治晶通。馬上就要過年了,他就不信,賽事這會兒能把天翻過來。


    劉俊坐在辦公室桌前,琳達坐在他對麵的長沙發上,她抱著電腦,沙發前的茶幾上擺著開心果、話梅、巧克力、酸奶、咖啡、可樂,左手旁邊還放著一本時尚雜誌,她雖然穿得像個職業經理人,但是此時的神情十分放鬆,她一邊喝著咖啡,剝著開心果,一看懶洋洋地瀏覽網頁,大約長頭發束得太緊,她將盤好的頭發略鬆了一鬆,幾縷長長的頭發從額前垂下來,再眼前晃來晃去。她不時地用手將它們掃倒旁邊,但一會兒它們又掛在了她的眼前。


    劉俊微微一笑,琳達頭也不抬地說:“您別老看我,這樣多不好意思。”


    “嗬嗬,你又沒看我,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一個男人有沒有在看一個女人,”琳達抬起頭笑道,“不需要通過眼睛。”


    “哦,那要通過什麽?”


    “感覺。”


    劉俊又是一笑:“你還想吃點什麽?”


    “不用了,”琳達說,“您這些天天天這麽招待我,還沒到過年呢,我都要臉飽了。”


    “何總派來的大將,我可不敢怠慢,”劉俊朝會議室的方向指了指,“你打算把他耗到什麽時候?”


    “年三十我就放假了,”琳達說,“到時候再也沒有人麻煩您了。”


    劉俊歎了口氣:“我看,我和sk的合同,要到大年三十才能簽了。”


    “劉總,”琳達說,“真是很感謝您,無緣無故把你們的方案拖了十幾天。”


    “唉,也不能這麽說,我很願意幫何總一個忙,再說,我們這個技術升級方案,是準備年後實施的,你們的要求隻是拖一拖,對我來說壓力不是太大。”


    “真的不大?”琳達笑了笑,“我看連您的秘書都不好意思看我了。”


    “沒關係嘛,”劉俊說,“大家都是為了工作,隻要最後和sk簽了合同,一切都會歸於平靜,再說我還要謝謝你。”


    “謝我?”琳達奇怪地說,“謝我什麽?”


    “我從工作到現在,從來沒有體會過有人陪著上班是什麽滋味,上次我聽說,方達公司的老板天天帶著夫人上班,我還想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嘛,現在來看,我倒覺得挺有意思,挺溫馨的。”


    “嗬嗬,”琳達一樂,“那等年後您把您夫人帶來上班呀。”


    “她來不了的,”劉俊說,“她現在再加拿大。”


    “哦,”琳達淡淡地應了一聲,心想自己猜得沒錯,這又是個圍成之內的優秀男人。


    劉俊盯著她臉上的神色,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劉俊趕緊去接,琳達又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劉俊見她杯中的咖啡所剩無幾,一放下電話變又給秘書打了一個電話,讓再送一杯飲料進來,琳達望著他一笑,表示了感謝。


    與此同時,薄小寧如同做砸熱鍋上的螞蟻,賽事把付國濤拖在了北京,在石家莊這邊卻加快了動作,他是在不明白付國濤為什麽這麽沉得住氣,人家已經去找於誌德拚仍然讓自己按兵不動,春節就是一個關,你節前很多工作做到位了,年後的公主方好開展,他左思右想,還是給付國濤打了個電話。


    “付總,是我,小寧啊。”


    “什麽事?”


    “我想了很長時間,覺得還是應該去找於誌德談一談,如果他們在春節前把很多事情談出了一點眉目,我們節後的工作就會很麻煩。”


    “你放心好了,於誌德是個老江湖,他不可能隻聽一邊報價的,”付國濤說,“他們出100萬,我們不吭聲,他就會想,到底這個100萬是不是一個好的價格?等他來找我們出價,我們就占了先機了。”


    “他怎麽可能來找你要價,”薄小寧煩亂地說,“他現在是炙手可熱的人,我們不去貼他熱屁股,倒叫人家來找我們嗎?”


    “小寧啊,”付國濤見薄小寧語調不穩,強忍住心頭的不耐煩,說,“還有一個星期就到春節了,你暫時忍過這幾天,春節時候我們好好商量一下,不要急,這是一筆大買賣,出價還價有得談呢!”


    薄小寧壓著沒有吱聲,半響說,“你再問一問周祥,賽事現在到底到哪一步了?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現在於誌德那邊他們跑得近,慶豐公司被顧海濤把著,我一步也進不去,要人人沒有,價也不許開,這工作我怎麽做嘛!”


    “好,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要想清楚,賽思的業績現在一塌糊塗,他們打晶通,是等著救命,等著向美國人交差,他們永遠比我們著急,而且於誌德不可能和他們一家談的,讓他們急著先談,我們跟在後麵一點一點加價,肯定能拿下來,你千萬要穩住,不要輕舉妄動……”付國濤說了半天,一直聽到薄小寧答應了之後,這才掛上電話。他開始後悔把賽思中國出價的事告訴薄小寧,他太急躁了,就算晶通年前要和賽思簽合同,7個億的數目,那筆下去又多重?怎麽著也要找人比價、比貨、比好處,怎麽可能隨隨便便開個100萬,就把單子搶過去!好個賽思中國,業務做得不怎麽樣,攪局的本事不小,他實在不放心薄小寧,又給他發了條短信:“穩住!千萬千萬!”


    薄小寧喪氣地把手機扔在了桌子上,付國濤是不是想自己做成這筆業務,搶了他的頭功?一切要等到他到了之後采取決定怎麽做,這他們什麽老板!處處不讓自己發揮,要是這樣下去,丟了晶通的單子,不賺錢事小,將來他還怎麽在圈裏混?既有家庭關係、政府背景,又有大公司做靠山,條件好得不能再好了,卻把單子丟了,丟給了誰?旁人不會說他輸給了陸凡,輸給了賽思中國,隻會說他輸給了喬莉,一個趕入行的屁碼不懂的黃毛丫頭!


    他想了半天,給車雅尼打了個電話:“雅尼呀,付總這兩天還在忙btt的案子?”


    “是啊,”車雅尼半死不活地說,“他很忙。”


    “晶通的事情他有和你說什麽嗎?”


    “沒什麽。”


    “沒什麽?”


    “就是他的工作意見唄。”


    “他說等他空了再說,現在他先忙btt。”


    “那晶通了?”


    “晶通不是有你嘛,”車雅尼說,“怎麽,工作不順?”


    “沒有,問問情況嘛,我現在天高皇帝遠,總得把老板的想法搞搞清楚。”


    “他沒有什麽想法,”車雅尼說,“他現在顧不上。”


    “好好。”薄小寧掛了電話,打開收件箱,看著付國濤那句“穩住!千萬千萬!”不由怒從心頭起,你現在顧不上,也用不著攔著我!他想起當初付國濤發的那封請大家幫助他的郵件,更是覺得自己的猜測有理,付國濤就是不想讓自己獨立打下晶通,不想讓自己建功立業,他要把這個功勞牢牢地抓在自己手上,至於手下人的前途,就不再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薄小寧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自己到底是進一步還是退一步?是冒著那得罪付國濤的風險去打晶通,還是聽付國濤的話,等他來再說?薄小寧把自己關在房間你踱來踱去一個上午,也沒有折騰出結果,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家裏打來的,他沒好氣地接了電話,“小寧啊,是媽媽。”


    “有事兒嗎?”


    “你忙嗎?”


    “有事說事,沒事兒掛了啊!”


    “哎你這孩子,”薄媽媽說,“我們是想問你,你晶通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不怎麽樣,還待著了。”


    “你爸爸明天去石家莊,順便要去於廠長家裏,你要不要一起去,和他們聯絡聯絡感情?”


    “他明天來?”


    “是啊,我跟你說實話,你爸這次去石家莊,是可去可不去,他可全市為了你,你要好好把握機會,把工作做好,做出成績來,這樣你才能在社會上出人頭地,這樣你才對得起爸爸媽媽對你的期望……”


    “哎呀你又來了,嘮裏嘮叨沒完了,我知道了!明天我爸幾點來?”


    “11點啊,你去接他一下,中午就有省裏的幾個幹部陪他吃飯。”


    “行。”薄小寧說,“那我明天給他打手機。”


    “哎,石家莊天氣怎麽樣啊?你冷不冷啊……”薄媽媽還要絮叨,薄小寧啪地掛上了電話,這可真是天意,既然明天老爸要來,還要和於誌德的老丈人碰麵,那自己何不借此機會,套套他的口氣,把價格試探試探?至少要表明sk給好處的決心。他拿起電話,想和付國濤說一聲,轉念一想,他如果再叮囑自己不要和於誌德談價錢,豈不是煩死了?再說了,我跟我老爸去別人家做客,那純屬私事,我不報告你也是正常的,想到這兒,薄小寧的心情放鬆下來,他愉快地吹了聲口哨,拿起外套出了門,馬上快中午了,約兩個朋友吃飯飯去。


    第二天一早,薄小寧給父親打了個電話,知道他們已經上車了,因為他們要先到人大接於誌德的女兒於卓然,所以估計會比預定的時間晚到一些,大約12點才能到石家莊。


    於卓然坐在薄小寧的父親薄司長的車上,她蜷在後座一角,耳朵裏塞著耳機,胸前別著一個mp3。如果有人和她說話她就點點頭,或者搖搖頭,再不就笑一下,她盡量把眼睛閉上,或者把頭轉向窗外,薄司長與另外一個幹部都覺得她不想與外界交流,便不再和她說話了。


    要不是姥爺給她打電話,她才不想坐什麽順便車回家,她厭惡見到姥爺的朋友,父親的朋友,母親的朋友,她不想見到一切熟悉她的家庭情況的人,覺得他們都非常虛偽,名字奧她的父親在外麵有情人,夫妻分居已經好幾年了,卻每次見麵都親熱地問:“你爸爸還好嗎、你媽媽還好嗎?什麽時候你們一家人來玩啊。”


    要不是過年,她連家都不想回。


    家裏也充滿了虛假的、冷冰冰的客套,每次她回家,父親就會提著行李住回姥爺家,他喊姥姥姥爺“爸爸媽媽”,喊母親的小名“琳琳”,一家人圍在一張餐桌上,說說見聞趣事,問問自己的生活與學習情況,一切好像真的是這樣,好像他們從來都沒有吵過,沒有鬧過,沒有分開過,男人在外麵沒有別的女人,女人也不是一個回到娘家的怨婦。於卓然覺得惡心,從小到大,社會、書本、民間的林林總總灌輸給她的關於家的概念:溫暖、親情、值得奮鬥與信賴,都被這些人糟蹋了,而這些人,卻是她至親的親人,她的父親、母親、姥姥和姥爺。


    她討厭所有有關父母的一切,討厭接她回家過年的人,什麽薄司長、北京的領導,都令她不舒服,她極力抑製著內心的不滿,把所有的形式都轉移到英語歌詞上,她喜歡英語,瘋狂地學習英語,隻要大學一畢業她就出國,永遠不再回來!


    她閉著眼睛,跟著歌詞在心裏默念:but if you walk the foot step so fast anger(但如果跟著陌生人的腳步尋覓),you''ll learn the things you never knew. you never knew(你會收獲意想不到的新東西),have you ever heart he wolf cry to the blue corn moon(裏沒有聽到過藍色月光下野狼的哭嚎)? or ask the grinning bob cat why he grinned(或者問張牙舞爪的山貓為什麽會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緩緩停住了,她睜開眼,姥爺家那座熟悉的小樓就在眼前,薄小寧迎了過來,替她打開門,她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從後備箱取出自己的雙肩大書包,扭身便往家裏走,薄小寧迎向自己的爸爸,低聲問:“那是於廠長的女兒?這麽怪!”


    “多嘴!”薄司長說,“快點,把後麵的禮物拿出來。”


    父子兩到了門前,於卓然已經進去了,卻沒有給他們留門,薄司長笑了笑,剛要摁門鈴,大門便打開了,於誌德的嶽父——已退休的前趙副省長夫婦,還有於誌德的夫人趙琳,以及於誌德都來迎接他們。“薄司長,”趙副省長說,“謝謝你把然然送回來,這孩子,一點禮貌都沒有,把你們關在外麵了。”


    “趙省長、阿姨、於廠長、大姐,”薄小寧把禮物遞進去,“給你們拜早年了!”


    “客氣客氣,”趙老副省長把他們接進家來,保姆已經擺好了一桌菜,“今天我們就不到外麵去吃了,我也知道,你們都不缺去外麵吃飯,倒是家裏的飯菜對你們來說更可口一些。”


    “家常菜最好,”薄司長說,“我現在看見飯店的圓桌都害怕啊。”


    幾個人圍坐桌邊,趙琳說,“不好意思,然然她不舒服,我們先吃吧。”


    “可能有些暈車,”薄司長說“剛才在路上她臉色就不好。”


    於誌德說,“薄司長,今天你能來,爸爸特別高興,特地為您開了一瓶紅酒,您嚐一嚐,這酒的味道非常好。”


    “嗬嗬,”薄司長說,“早就聽說你是紅酒專家,你推薦的肯定不會有錯。”


    於誌德小心地給薄司長倒了小半杯,又給嶽父倒了一點,他看著晶瑩剔透的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轉動,心情就像這酒一樣,滋味豐富、可口迷人。精通大局初定,今天因為然然回家,他幼蟲張慶那兒搬了回來,沒想到一進門妻子就向他表示,願意與他離婚,並且拿出一份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他開始很意外,但是妻子表示已經有了另一個男人,嶽父也說那個男人對趙琳很好,是趙琳在美國的老同學,同時表示支持他們離婚,關鍵是,全家人都統一了意見,不將此事告訴然然。於誌德暗藏喜悅,唯恐嶽父母與妻子看出自己離婚後的輕鬆與升職後的得意,薄司長帶著薄小寧前來拜年,明裏事看望嶽父,實際上膜拜的事自己目前的權利與地位,他盡量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穩重謹慎、謙虛和平,趙琳冷眼旁觀,不禁有些鄙薄,又有些難過,這就是她當年千裏挑一的丈夫。她看著他,心裏又想到樓上待在自己房裏的然然,要是沒有這個孩子,自己趙就解脫了,有了孩子就是不一樣,婚姻不再是兩個人的,而是三個人的,兩個人可以聚也可以散,可是兩個人散了之後,還要有第三個人終身麵臨這個問題: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他們彼此不信賴,彼此不相愛,那麽他們為什麽結婚?為什麽要生下我?為了女兒,趙琳選擇了不離婚,她盡量維持著一個家庭的假象,但饒是如此,她還是覺得然然的脾氣越來越怪,如今局勢突變,她不得不立即與於誌德離婚,但是關於晶通的問題,她還是沒有想好自己應該怎麽辦。不管怎麽樣,於誌德終究是然然的父親,她可以不為自己考慮,但是她不能不為女兒考慮,,她到底應該怎麽辦?


    於誌德看了一眼已經離婚了的妻子:“琳琳,你要不要倒一點?”


    “我不用了,我頭痛。”趙琳輕聲說,“我弄點飯給然然送上去。”說完,她朝薄司長點點頭,盛了碗飯,夾了點卓然喜歡吃的菜,慢慢地走上樓去。於誌德覺得有點不對,這可不像有喜事的模樣,他看著嶽父:“爸,琳琳是不是身體不好?”


    “她這段時間老是頭痛,”趙琳的母親忙說,“醫生說她可能是倒年齡了,女同誌嘛,40多歲的是否身體是不好。”


    於誌德感慨遞點點頭,女人就是這樣,20多歲歡得像朵花,40歲一過就走下坡路了。“於總,”薄小寧說,“以前我們老是因為辦公事在一起,,今天是私人場合,我敬你一杯。”


    “哦,”薄司長說,“你們怎麽會因為公事在一起?”


    “我們sk正在盡力爭取為晶通改製做出一點貢獻,所以見過於廠長幾次。”


    “嗬嗬嗬,”薄司長說,“你這小子,見了也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們不認識呢!”


    “誌德,”趙琳的父親說,“我們都老了,以後的社會要靠你和小寧這樣的人,你們彼此有什麽能幫助的,要互幫互助,彼此促進。”


    “爸爸,你放心!”於誌德說,“來,小寧,我們再幹一杯。”


    幾個人哈哈一笑,又繼續吃喝起來。於卓然聽著樓下隱隱的歡笑聲,恨得又把耳機戴起來,她似乎聽見有人敲門,拿下耳機,便聽到母親趙琳的聲音:“然然,是我啊,媽媽。”


    “有事兒嗎?”於卓然既嫌她煩,又於心不忍,“我睡一會兒。”


    “吃點東西吧,”趙琳說,“我給你端來了。”


    “我不想吃。”


    “吃點吧,不吃飯對身體不好。”


    “我真的不想吃。”


    “那我端下去,你有胃口了就下來。”


    “好。”


    門外沒有了聲音,大約母親已經下樓了,於卓然一陣傷心,憤怒地將枕邊的書砸了出去,這個家連喘氣都是這麽困難,從現在起到過年,至少要待13天,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她悶悶地蓋上被子,蒙住腦袋,把從窗簾縫裏射來的一絲陽光擋在被子之外。


    這是薄小寧正在嗬於誌德討論紅酒知識,他今天的表現十分得體穩重,趙琳的母親連連誇獎薄家有個年輕有為的兒子。薄司長冷眼旁觀,也覺得自己的耳機有一點變化,除了誇海口和衝動,他比之前的確成熟了不少。還是外企鍛煉人,當初托關係把他弄進sk,看來是完全走對了。


    幾個人慢慢地吃著聊著,大約下午4點,薄小寧父子起身告辭,於誌德急著把離婚的消息告訴張慶,推說廠裏還有點事情。薄小寧說:“那我開車送你吧,我們正好順路。”


    於誌德點頭稱好。三個人上了車,薄司長讓兒子先把自己送到省政府,他還要去看幾個好朋友,薄小寧開車先送了父親,等父親下了車,他才問於誌德:“於總,去哪兒?”


    “我去廠裏,”於誌德向後一仰,明顯地放鬆下來。“你把我送回晶通吧。”


    “晶通改製什麽時候開始?”薄小寧一邊開車一邊問。


    “年後吧,現在還有一些審計的工作,很麻煩。”


    “於總,”薄小寧說,“有些話論理不應該我說,可是我們兩家人的關係不比一般人,我要是說錯了什麽,您可別怪我。”


    “你有什麽想說的就說嘛,”於誌德說,“晶通改製,還需要sk的技術呢。”


    “於總,你覺得賽思中國和sk誰的技術更可靠?”


    於誌德微微一笑:“你想聽實話?”


    “當然!”


    “差不多,”於誌德說,“對於晶通來說,你們的軟件技術都非常合適,而且各有優勢,賽思中國在電子行業方麵做的比較廣,但是你們的軟件更加大眾化,而且我看了你們的資料,在這兩年,你們有兩個電子行業的大方案,都做的比較成功。”


    “說得精辟啊於總,”薄小寧昨天晚上就想好了怎麽和他開口,慢慢地說,“以前晶通是國企,賺也好,賠也好,說起來是幹部的事情,其實都是國家的事情。搞國企,可以不賺錢,但是不能犯錯誤,大到違法亂紀,笑道生活起居,不能有一點錯,可是以後晶通電子就是進入市場了,市場看什麽?看經濟,看數字,企業賺錢了,工人就說你好,就給社會帶來了安定,給國家帶來了繁榮,這一點您說我說得對嗎?”


    “嗬嗬,”於誌德樂了,“你說得也不錯。”


    “以後,您就是一個大企業的老總了,這和政府、和企業界人士、傳媒,還有外企、國企都要交際,哎於總,您別怪我說得難聽,我們國企的老總一個月拿多少錢?他們拿的錢不夠上五星級酒店擺一桌的,當然了,企業也有一些費用,但是也是花得哆哆嗦嗦的,工人還不高興,像您這樣風度翩翩的企業家,帶領這麽大一個企業,這方方麵麵花錢,第一少了不合適,第二,這也太有損您的形象。”


    “唉,”於誌德聽他話裏有話,輕輕一笑,“沒辦法,企業窮,改製也是為了激活機製,能夠轉虧為盈嘛。”


    “企業窮不要緊,我們做經濟、做市場,不就是要活泛嘛。於總,我跟你透個數,主要您看中我們sk,相信我薄小寧,我們一起把晶通的技術改製做起來,您的交際費用包在我身上,一定不會讓晶通、讓您丟了企業家的麵子。”


    於誌德又笑了笑:“交際費也沒有多少,也就是打打車,吃吃飯,我們晶通省一省還是能行的。”


    “這話說得可不像您,您是誰啊,清華無線電專業的碩士生,像您這個年齡,這可是高學曆,英語您沒問題,高爾夫您是行家,紅酒您也是行家,我給您算過,您從現在到年後改製的第一步,我們可是給您準備了150萬美金的交際費,您別告訴我,這錢您花不完。”


    於誌德心中一動,150萬美金,看來這7個億的技術改造,油水很豐厚,早就聽後說it行業,優勢是軟件行業的內幕多,他和sk、賽思交往了這麽多年,還沒有見著真家夥,現在sk開了口,賽思肯定也不會少於這個數,現在他們兩家打得難解難分,自己不如坐山觀虎鬥,讓他們慢慢抬價,自己撈一筆快錢。薄小寧說得對,自己以後是大企業的老總,沒有錢,很多事情就很難運作,何況晶通改製又批了王貴林的方案,最缺少的就是資金,如果能從sk於賽思身上榨點錢,倒也是條捷徑,想到這兒,他開口說,“小寧啊,這事情不著急,我會考慮你的意見,我們從長計議。”


    “好!”薄小寧也之知道不可能自己一開價,於誌德就馬上會答應做生意,他瞄了一眼於誌德,覺得他的心情不錯,暗想自己一下子比賽思高開了50萬美金,於誌德肯定將天平向自己這邊傾斜,看來自己的判斷是對的,此時把局麵穩一下,對年後的工作開展是大有好處的。


    於誌德讓薄小寧把他送到晶通的廠門口,然後目送薄小寧離去,薄小寧見他一直在廠門外朝自己揮手微笑,更是感到自己這一步走得非常高妙!他心情大好,覺得沒有必要向付國濤匯報,所謂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事兒沒有必要告訴他,省得他像個老大媽一樣絮絮叨叨煩他。薄小寧哼著歌,然後給老爸打了個電話,他要在石家莊陪父親再待幾天,然後一起回北京過節了!


    於誌德見薄小寧的車越駛越遠,直到看不見了,這才打了一輛車,張慶的家離晶通不遠,他一麵給司機說了地址,一麵給張慶撥了手機:“你趕緊回家,我有事兒跟你說。”


    “什麽事情啊?我正忙著呢。”


    “好事,全是好事,聽話!趕緊回來!”


    於誌德回家與張慶慶功,自是風光無限,而他的女兒於卓然卻在夢中感到了饑餓,她生生地餓醒了,睜開眼睛一看,窗外一片漆黑,屋子裏也黑糊糊一團,看來母親怕打擾她休息,一直沒有叫醒她。她慢慢伸出手,打開燈,豎起耳朵聽了聽,屋外居然一片寂靜,她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鍾,9點40分,這一覺睡得可真長啊。她翻身坐起來,稍稍打開門,把拖鞋抱在懷裏,光著腳往樓下溜去。她可不想驚動母親,母親肯定會驚動保姆,再驚動姥爺姥姥,然後全家人驚天動地地為她準備一頓晚飯。因為她愛吃方便麵,她記得廚房裏一直有個放碗仔泡麵的箱子,隻要她回來,那箱子鐵定是滿的,放滿了各種口味的碗麵,她溜進廚房,拿了碗泡麵,又提了一瓶開水,悄悄地往樓上走,突然,她發現姥爺的書房裏亮著燈光,一陣隱隱的極其壓抑的抽泣聲從裏麵傳來。她皺起眉頭,母親又想不開,在姥爺那兒哭訴了,她是在想不通母親為什麽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還不到50歲,就顯得那麽蒼老,不就是一個了那人嗎,幹嗎非要為了一些回憶把自己一輩子的時光都搭進去。


    於卓然懶得理會,她早就習慣了母親背著她對姥姥或者姥爺哭訴自己的愛情失敗史,全家人把自己當個傻瓜,還以為她是個三歲的小孩,以為她至今不知道父親的出軌於母親的痛楚,全家人都在裝,她也在裝。她苦笑一聲,悄悄地往樓上溜去,這是,她聽見母親說了一句:“他早就想簽了,今天我已給他,他表麵上還推已推,心裏其實不知道有多高興,一頓午飯喝了那麽多紅酒。”


    於卓然心中一涼!怎麽了,父母離婚了?她放下水瓶於泡麵,輕輕靠過去,隻聽姥爺說:“你年後就趕緊辦去美國的手續,我也加緊請人幫忙,聯係然然的學校,你們最好能在兩個月內去美國。”


    “爸,”趙琳苦淒淒遞說,“雖然我嗬誌德離婚了,但他畢竟是然然的父親,要不要……”她猶豫了一下,“要不要通知他一聲?”


    “你不要糊塗!”於卓然從未聽過姥爺如此嚴厲地與母親說話:“省裏既然下了決心要查他,你通知他,就會把自己牽連進去。再說,你現在通知他什麽?通知他省裏征求我的意見,我說女婿的事情我不管嗎?唉,真是女生外向,你,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應該為我嗬你媽考慮,為然然考慮!誌德這幾年到底做了什麽,你清楚嗎?我清楚嗎?我們什麽都不知道,我聽說,他沒少打著我是國資委陳啟發班主任的事兒在外麵胡說八道,沒少要別人的好處,人家陳主任有涵養,什麽都不說,可人家心裏有數啊,人家是想往上升的人,憑什麽幫他撈好處?你爸爸我已經老了,已經退休了,我管不了那麽多的閑事,可是現在王貴林把人證物證全都準備齊了,這是下了決心要整他!我還聽說,王貴林在北京有過命的戰友,現在是紀委的高層,這個人不簡單啊,於誌德,我看他早就色令智昏了,他憑什麽和王貴林都?要不是你對他心心念念,要不是他是然然的父親,要不是我們顧著這點臉麵,我早就想嗬他劃清界限了,現在正好,你就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爸,我不是和他離婚了嗎?”趙琳又是一陣哽咽,“可他萬一要是被抓了進去,我,我怎麽麵對然然?”


    “我讓你趕緊帶然然出國,就是這個意思。”趙琳的父親壓低了聲音,“不要讓她知道她父親的事情,你現在還想著誌德,你……你真是糊塗啊!”


    “爸,要不……要不我們帶著誌德一起跑?”


    “什麽?!”趙琳的父親向後一仰,險些跌倒在地,“你是不是為了這個男人,要毀了然然和這個家!你也不想想,你早就知道他不幹淨,知情不報是其一,你還以推說你不知道,大家也知道你們這幾年感情不好,你和他離了婚,帶著然然一走了之;可你現在不僅知情不報,而其還要包庇!還要和他亡命天涯!你!你!我看你才是色令智昏!”


    “我是怕我不通知誌德一聲,太對不起然然,”趙琳壓抑地哭泣著,“省裏現在把他穩在晶通,一邊征求你的意見,一邊調查他,他這個人我清楚,他鬥不過王貴林,將來然然問我,我怎麽回到……我……我實在沒有辦法。”


    “他留在晶通,就算有天大的問題,有國法有黨紀,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厚著老臉去求求情,再說他就算坐牢,然然也沒有失去父親啊,他還可以改造嘛,可還是如果他逃到了國外,成為一個沒有身份的人,那然然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父親了,你想一想,她能和自己的父親聯係嗎?聯係,他就是包庇罪,不聯係,難道讓她一輩子對逃亡的父親牽腸掛肚?!”


    “爸爸,”於卓然的母親聲音顫抖著,“我不是怕他坐牢,我是怕他丟了這條命!”


    於卓然的大腦嗡的一聲炸了開來,耳朵裏滿是“嬰——”的嘯叫聲,她覺得心髒收緊,胸腔你所有的器官都緊緊地抽動著,讓她不能正常呼吸。她拚了命地努力,才沒有讓自己倒下了,她機械遞在黑暗中站立著,過了許久許久,她才通道書房裏有對話聲,還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聲,她把水瓶於泡麵輕輕送回原地,然後摸著黑上了樓,一進房間立即關上房門,生怕母親或者姥爺知道自己曾經離開過房間。她覺得嘴裏陣陣發幹,眼睛陣陣發痛,整個鼻腔裏都是熱氣,一層一層的冷汗順著額頭朝外冒,胃也開始疼痛,像被人用繩子緊緊捆了起來有四麵扭動,疼得她無法忍受,她綣著身子側在床上,緊緊地咬著牙齒,她不能出聲,不能讓母親嗬姥爺發現自己的異常,她極力扛著疼痛,真到她實在受不了了,把被子的一角塞進了嘴裏……


    於誌德此時也睡在床上,他正和張慶聊天,張慶穿著一件半透明的睡衣,心情無比舒暢地躺在他懷裏,等了三年了時間,他終於離婚了,以後名正言順的是她的男人,而且又是大企業的總裁,她真是高興啊。於誌德把薄小寧的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了她,張慶眉頭一皺:“嘁,7個億的項目,sk150萬美金就想搞定啊,他們也太小氣了吧,我實話好素你,顧海濤可是和我說了,將來要是和賽思做生意,除了給我們做代理,賽思還要從裏麵拿出兩個億的服務給我做外包,你不想想,這是多大的生意,”她嬌笑道,“你不要覺得你這個老總了不起,到時候你老婆我,就是石家莊數一數二的it精英了!”


    “哈哈哈,”於誌德一把抱住她,大笑道,“那這麽說,你的企業比我的還大嘍?!”


    “那當然!”張慶頭一扭,用坐好的法式花指甲尖尖指著於誌德的下巴,“到時候不是你要不要我的問題,是我要不要你的問題了!”


    “好好好,”於誌德說,“我的ceo太太,等晶通改製一完成,我們立即結婚!”


    “真的?”


    “那還有假,”於誌德說,“技術改造的事情不要著急,我們慢慢和sk開價,讓他們爭嘛,爭到最後,還不是我們最有利?這就叫什麽相爭什麽得利!”


    “什麽相爭什麽得利?”張慶媚媚如絲,輕輕抱著他,於誌德覺得全身發熱,正待伸手去抱張慶,手機響了,張慶不高興地說:“誰啊,這麽晚?”


    於誌德拿過手機一看,忙向張慶打手勢:“噓!是然然。”


    張慶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用手捂住耳朵。於誌德趕緊接聽了女兒的電話:“然然啊,有事嗎?爸爸正在開會。”


    電話那頭沒有聲音,於誌德聽見一陣奇怪的聲音,似乎是什麽東西在輕輕地撞擊著,半響,他才意識過來,女兒似乎在發抖,那時上下牙齒打顫的聲音:“然然,你怎麽了?不舒服?”


    “沒事兒,”於卓然說,“我剛才吃了點東西,有點不舒服,爸爸,你在哪兒?我要見你。”


    “現在?你還是好好休息吧,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我給媽媽打個電話?”


    “你要是給媽媽打了電話,你就會後悔一輩子。”於卓然低聲說,“你聽著,半個小時後,我從家裏溜出來,你到門口來接我。”


    “到底什麽事情?”於誌德緊張了,“是關於你媽的?”


    “是關於你的,”於卓然的牙齒停止了顫抖,她冷靜而清晰地說,“關於晶通的。”


    今天離春節隻剩下三天了,賽思中國卻遭遇了自何乘風接任大中華區總裁以來,最大的一次人事變動,何乘風上周末從美國回來,過了一個周六,一個周日,周一清晨,雷小峰向何乘風遞交了辭職信,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的時候,一封通告所有員工的郵件以何乘風的口吻發到了每個人的郵箱裏。


    喬莉反複地看著這封郵件,以期盼能從這封充滿公式化語言的信件中看出一絲端倪:


    我很遺憾地告訴大家,雷小峰已經決定離開賽思中國,尋求個人的職業發展,雷小峰在賽思中國工作期間,取得了很多優秀的業績,我代表公司向他百十感謝,並希望他在今後的職業發展中,諸事順利、一切好運。雷小峰分管的售前於售後工作目前暫叫售後的陳東輝經理代管,直到我們找到合適的人選接替為止,希望大家支持他的工作。


    喬莉看了一遍又一遍,她覺得眼睛酸澀,便用手在臉上狠狠地撫了撫,這是怎麽回事?當初何乘風一手提拔雷小峰當大項目總管,暗地裏又似乎通過銷售部挑起雷小峰與市場部不和,在喬莉看來,這種不和應該是針對市場部和施帝夫的,怎麽會把雷小峰扯下馬,讓他離開公司呢?難道是何總沒有保住他,抑或是何總不想保他?市場部做了什麽小動作?喬莉百思不得其解,她想起當初雷小峰當大項目主管的時候,她還誤以為是陸凡等人想把自己踢出晶通項目,現在看起來,這事兒壓根和自己沒關係,自己離錯綜複雜的政治鬥爭,還有遠遠的一段路。


    她想不通,一千個一萬個想不通,何乘風這盤棋到底和誰在下?對手是誰?目標是什麽?為什麽雷小峰這麽快地被幹掉?


    為什麽雷小峰這麽快地被幹掉?這個問號不僅掛在喬莉的臉上,也掛在所有賽思員工的臉上。中午十分,喬莉拿著飯卡去食堂吃午餐,碰到所有的同事,都要聊幾句方麵的話題,薇薇安於翠西意氣風發地坐在食堂裏,兩個人一邊吃一邊嘰嘰喳喳地聊著,不是發出爽朗的笑聲,一個負責電話銷售的小姑娘碰了碰喬莉:“你看,市場部的人得罪不起呀。”


    “那麽誇張,”另一個女孩說,“也不至於這麽高興吧。”


    “這還不高興?上來就幹掉一個總監,而且又是負責售前和售後的,這下還不得意死了。”


    “安妮呀,”負責電話銷售的女職員問,“他不是你們的大項目總管嗎?除了得罪了市場部,沒出別的事吧?”


    喬莉搖搖頭,她無意之中看見劉明達灰心喪氣地坐在一個小角落裏,便端著飯走了過去,劉明達抬頭見是她,臉色一白。喬莉坐下來問:“你怎麽了?不舒服?”


    “雷總走了,”劉明達窩著一口氣,說,“公司太黑了,說幾句真話就逼著人走,太黑了!”


    “他不是為了自己的職業發展嗎?”喬莉悄悄地問。


    “不是的,是何總回來讓他走的,”劉明達也壓低了聲音,“今天上午他找我談了話了,說以後我要千萬注意,不要得罪市場部的人,現在連何總也惹不起他們。雷總說,要不是何總在美國當麵解釋了很多事情,現在走的就不是雷總了,而是何總本人,反正雷總也挺難的,覺得連累的何總。”


    喬莉皺起了眉頭:“他這麽容易答應辭職?”


    “公司的補償不錯,”劉明達說,“何總還答應幫他留意其他公司的職位。唉,幸虧跟了個好老板,不然雷總就慘了。”他看著喬莉嚴肅的摸樣,說,“安妮,以後你也多讓著點市場部的人,千萬別得罪他們,我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喬莉心中冷冷一笑,何乘風真的是個好老板嗎?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要授意銷售部挑起雷小峰與市場部的矛盾,一下子把雷小峰捧上天,一下子又讓他離開公司?真的是美國人的主意?這到底是為了什麽呢?雷小峰什麽時候得罪了賽思中國最大的老板?


    “唉,雷總走了,新上任的陳總管我都沒有和他說過話,”劉明達繼續嘮叨著,“也不知道他能在這個位子上坐幾天。不過也沒關係,反正我們是憑技術吃飯,公司再怎麽樣,也得用我們……”


    喬莉點點頭,劉明達又說,“你明天晚上怎麽樣?我媽約你去吃飯呢。”


    “哦,明天晚上啊?”喬莉笑了笑,“好啊,隻要公司沒有事我就去。”


    “公司還能有什麽事?”劉明達說,“沒幾天就過年了。唉,又走了一個總監,反正啊,我們這些當小兵的注意一點就完了。”


    喬莉瞄著薇薇安於翠西,忽然發現瑞貝卡端著午飯走到她們身邊,兩個人親熱地和瑞貝卡打招呼,邀她坐下,但是薇薇安與翠西已經吃完了,兩個人沒講幾句,便挽著手離開了,隻剩下瑞貝卡一個人坐在原地。


    瑞貝卡埋頭吃飯,心裏懊悔不已,早知道薇薇安在公司的後台這麽硬,就應該跳出來為她說話,現在倒好,她更加疏遠自己,於翠西親近了,可是翠西不是也沒有做什麽嗎?唉,也許她是覺得自己是她的下屬,應該幫她說話,翠西畢竟是助理,不說話也沒有什麽吧。瑞貝卡難忍心中的煩亂,加上男朋友早上給她打了一個電話,說他父母因為老家天氣不好,決定來北京過春節了,而且明天人就到,讓她做好準備,瑞貝卡一想起未來的婆婆坐在她心愛的客廳和沙發上,蘿莉囉唆地訓斥她如何照顧兒子的模樣,頭就大了一百倍,聽說今年屬猴的人流年不利,自己還是萬事小心吧。


    吃罷午飯,喬莉坐在辦公桌前,一個勁地琢磨雷小峰的事情,她覺得自己琢磨也想不通,這讓她十分難受,想問父親,可這事講起來實在費勁,再說外企的事情父親也搞不清楚;想問陸凡,估計除了挨一頓臭罵外也沒什麽好果子吃,喬莉想著陸凡這兩天臉色不好,像誰欠了她錢不還似的,躲還躲不及,還跑去問這種問題,豈不是要吃不了兜著走?想來想去,她忽然眼睛一亮,這事兒也不是無人可以打聽,她站起來,朝狄雲海的辦公桌前走去。


    狄雲海正在網上看去海南旅遊的注意事項,喬莉走過來“嗨”了一聲,雲海關上網頁,笑說,“安妮,吃過午飯了?”


    “吃過了,你呢?”


    “吃過了。”


    雲海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有事兒要找我幫忙嗎?”


    “嗯,有點事情。”


    “什麽事?”


    “嗯……”


    “怎麽了,吞吞吐吐的?”


    喬莉覺得有點問不出口,何況旁邊不斷有人走來走去,她笑了笑:“沒事兒了。一點小事情,回頭我自己處理吧。”


    雲海摸不著頭腦,想想這個安妮喜歡自作聰明,不會是晶通方麵出了什麽問題吧?他放心不下,隔了一會兒給陸凡打了個電話,“弗蘭克,晶通的事情進展順利嗎?”


    陸凡正為這事兒煩惱,等了幾天了,車雅尼隻給他回一條短信:付不讓薄開價,薄急,此後無進展。


    付國濤是老江湖,不讓薄小寧開價是很有可能的,這個薄小寧著急又無進展,這事兒怎麽搞的,看來年前要想往前推進一步是不大可能了。陸凡說:“談不上順利不順利,付國濤不讓薄小寧開價。”


    “薄小寧那個人怎麽樣?”


    “他是個高幹子弟,脾氣挺大,但是人還可以,還是挺想出點業績的。”


    “那就是說他很容易貪功冒進了,”雲海說,“這事兒關鍵看付國濤能不能鎮得住薄小寧,我估計不大可能,付國濤那個人脾氣也不好,兩個人脾氣都不好……你說,會不會他已經開了價,但是沒有告訴付國濤?”


    “有這個可能,”陸凡說,“不過,還是有確切的消息比較好。”


    “好,晶通順利就好,”狄雲海說,“我沒事兒了,掛了吧。”


    狄雲海覺得這事兒不會和喬莉有關係,他想了想,還是站起來走到喬莉的桌前,見她一手拿著筆,一手撐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兩眼一片空白,連自己走到麵前了,都一無所知,雲海輕咳一聲:“安妮。”


    喬莉嚇了一跳:“傑克,是你啊。”


    “你剛才找我幫忙的事情處理完了?”


    “哦,”喬莉尷尬地笑了,“好像沒有。”


    狄雲海見沒什麽人,便問:“到底什麽事?”


    “嗯……”喬莉吐了一口氣,“雷總為什麽要走?”


    “嗬嗬,”雲海一笑,“郵件不是說了嗎?要追求更好的職業發展。”


    “你信?”喬莉看著他。


    “我信!”雲海說。


    “那我沒有問題了,”喬莉快速地說。


    雲海點點頭,轉身要走,想想又回過身來:“有什麽想不通的地方,為什麽不問問弗蘭克?他是你的老板。”


    “我會問的,”喬莉說。狄雲海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會去的,他在心裏歎了口氣,她確實是聰明,也聰明得讓人頭痛,他笑了笑:“我要是你,我就會去的,也許老老板不一定會告訴我實情,但是至少我去問了,我在一件事情沒有表現出來之前,不會著急給它下一個判斷的,就像你問我信不信,我說信一樣,在我沒有說信之前,你其實根本沒有答案。”


    喬莉一愣,看著他,雲海滿麵笑容:“哎喲,我說了什麽呀,聽起來真無聊。哎,安妮,你春節回杭州嗎?”


    “回啊。”


    “杭州的龍井茶不錯,能幫我帶一包嗎?”


    “可以啊。”


    “要那種小包裝的,一小包可以泡一次的,賣個一斤兩斤都可以啊。”


    “好的,”喬莉笑了,這個傑克,真會支使人,“行,保證幫你買。”


    雲海點點頭,轉身走了。喬莉歎了口氣,傑克說得有道理,自己為什麽不去問問弗蘭克呢?她猛然感到,傑克的這番話其實另有意思,在一件事情沒有表現出來之前,不要著急下判斷!喬莉皺起眉頭,這不是說我不要自作聰明嘛,這個狄雲海,拐著彎地數落人,還要我幫他買茶葉。自作聰明……她忽然想起父親小時候對她的評價,一個人聰明是好事,但是自以為聰明就是愚蠢了,喬莉苦笑不得,難道自己的想法很愚蠢嗎?


    去問陸凡,就有挨罵的風險,不去問陸凡,恐怕自己晚上連覺都睡不好了,喬莉實在難耐這個困惑與好奇心,站起身朝陸凡的辦公室走去。


    她來到門前,敲了敲門。“進來。”陸凡在沒內說了一聲,喬莉走了進去,陸凡說,“安妮,有事嗎?”


    “是這樣,劉明達明天晚上約我去他家,你明天晚上給我安排一個工作吧。”


    陸凡笑了:“可以,那我給你發郵件?”


    “要發你明天下午發,這樣他們就沒法改期了。”


    陸凡一愣:“什麽意思?”


    “我答應人家要去吃飯,你今天通知我,我又不告訴別人,不是顯得沒有誠意嗎?”喬莉說,“可是萬一告訴了他們,他們說改期,我不是麻煩大了?你最好明天傍晚給我發,我就萬事大吉了。”


    “你想得還真周全!”陸凡越來越覺得她心思慎密,嘲笑了一句。


    “嗯,老板。”喬莉猶豫地說,“你說,要是我有問題想不通,是不是可以請教你?”


    “想不通?”陸凡愣住了,“什麽想不通?”


    “嗯,那個,那個!”


    “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不通雷總為什麽要走。”喬莉說。


    陸凡皺起眉,喬莉說:“你不要告訴我他是為了追求職業發展,同事們都說他是因為得罪了市場部,這個我也不信。”


    “那你信什麽?”


    “老板,說實話,開始何總讓雷總當大項目總管的是否,我還以為是你們覺得我不夠好,可是後來,你又讓我盡量把市場部的事情告訴雷總,然後雷總就走了,我覺得這事情不那麽簡單,我真的想不通!”


    陸凡看喬莉言辭誠懇,知道她是起了疑心,她到底算一個聰明人,還是一個愚蠢的下屬?這種問題居然也能跑來問老板!陸凡暗自搖頭:“那你什麽地方想不通?”


    “何總……”喬莉猶豫了一下,下定決心問,“他,為什麽想讓雷總離開?”


    陸凡吸了一口氣,這事情讓他怎麽回到?難道他能告訴喬莉,這是何乘風決定以晶通電子為近期重要業務的時候,就已經做好的決定?程軼群突然離任,何乘風接受賽思,大局初定人心不穩,而且晶通電子是一個改製的項目,學要時間慢慢完成,一切外部與內部的條件決定了何乘風不可能在短期內向美國人交出一張優秀的成績單,他需要一個人來幫忙承擔後果,而美國總部也清楚短期的業績增長也許不現實,但是大家都需要一個借口,一個要為此負責的人,在賽思中國的部門中,財務與人事分管內務,市場部又是美國總部調來的親信,銷售部的自己何雲海事力撐賽思業績的大將,唯有雷小峰,第一是程軼群時代留下的人,在總部也沒有靠山;第二他雖然分管技術,但是因為個人性格原因,與其他部門關係一般,確實存在過分強調技術,而忽略市場推廣與客戶關係的毛病;第三,交出雷小峰,隨時可以找一個技術過硬同時有一定管理能力的人取代,可以把公司內部的影響降到最低,所以,何乘風將他提為大項目總管,就是要讓他充分暴露他的問題與缺點。果然,他過分強調自己的權力,引得銷售與市場部的同仁不滿,在石家莊的峰會上,他既不出麵解決問題,又部安撫員工,而是調頭向所有的頭兒們告了市場部一狀,種種信息,隻會讓何乘風在美國人做報告的時候,強調雷小峰的技術才華,一句他重視技術不重視其他,就是以讓美國人提出讓他走人的建議,這至少會讓市場部的人員安定,而為銷售部門迎來寶貴的幾個月的時間。


    陸凡不能把這些告訴喬莉,他相信雲海也不會透露半個字,他笑了笑:“你知道嗎?這次雷總說薇薇安的工作有問題,但是薇薇安卻給美國總部回了郵件,說明市場活動很成功,至於公司內部的謠言,她一概不知,而市場部上至施蒂夫,下至翠西,都發了郵件證明她是一個很好的市場總監,同時美國總部也有人出麵說情,說非常了解薇薇安的能力,這樣一來,作為大項目總管的雷小峰,就要為自己製造謠言承擔責任了,雖然我們都知道,事實不是這樣的,可有時候,隔著一個太平洋,那邊的人隻會相信他們知道的事實,而何總,也不能決定所有的事情。”


    “這麽說,”喬莉隱晦地說,“確實是因為市場部了?那為什麽要讓雷總知道市場部的事情呢?”


    “其實這很簡單,我們和市場部都已經關係不好,而雷總畢竟以前和她們沒有矛盾,所以希望通過他去調整市場部的工作,但是他這麽著急,而且把郵件發到了美國,所以大家都沒法收拾了。


    喬莉抿了抿嘴,陸凡的回到十分令人信服,她不得不信。她輕輕吐了一口氣:“我明白了,謝謝老板。”


    “別胡思亂想了,”陸凡說,“你什麽時候回家?”


    “後天,”喬莉說,“我買了後天晚上的機票。”


    “那就開開心心過個節,不要讓工作影響生活,好嗎?”


    “好的,”喬莉站起來,“謝謝老板。”


    “那出去吧!”陸凡聽見手機響了一下,一邊示意喬莉離開,一邊趕緊打開手機,卻是一條廣告短信,看來春節前不會再有什麽消息了。


    喬莉已經把能打包的行李全都打了包,有給父母買的禮物,還有用了半個月薪水買的連衣裙,還有給表姐的孩子買的北京小玩意,林林總總一大包。機票也已經拿到手了,就是後天晚上除夕夜,20點氣飛,兩個小時之後,也就是晚上10點,她就能站在杭州的土地上了,從機場到家大約需要40分鍾,她怎麽也能趕在新年鍾聲敲響之前到家了。


    工作上的事情全部告一段落,除了晶通,其他的客戶也基本上沒有什麽事情了,忙了整整一年,經曆從前台到銷售,經曆了程軼群的離任到何乘風的接任,經曆了與陸凡、歐陽貴這樣的大老板一起打客戶,經曆了郵件鬥爭、方衛軍的性騷擾,經曆了以進為退、拿捏證據、爭吵威脅、傳遞假消息、挑起真鬥爭,喬莉覺得自己這一年,真是當以前的三年來過,血多血多的職場味道在這一年嚐到了,夢想突然變成了現實,現實又是如此讓她說不出什麽滋味,而所以的這一切,在這裏匯成了兩個字:回家!


    他收拾東西弄到很晚,第二天11點才來到公司。剛過11點半,就把電話銷售的一群女孩拉出去吃年前聚餐,大家都很愉快,說說八卦,談談連怎麽過,一直到下午兩點,她才回到辦公桌前。她打開電腦,沒有太多的郵件,老板也沒有找她,看來過完今天,明天就可以放假了。她正想著,電腦叮地響了一聲,她連忙打開信箱,不禁樂了,發信人是陸凡,隻見郵件裏寫著:“安妮,今晚7點晶通王總到北京,請做好一切技術準備,7點30分準時到王總的賓館會餐,洽談!弗蘭克。”


    她把郵件轉給了劉明達,然後給他撥了電話:“嗨,是我安妮。”


    “怎麽樣?沒工作了,可以下班了?”劉明達歡天喜地地說。


    “不是啊,倒黴透了,我老板剛給我安排了工作,我已經轉給你了。”


    劉明達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大約在看郵件,他的聲音明顯低沉了:“能不能不去啊,你和弗蘭克說一說。”


    “不行啊,晶通的王總來,我要是不去,那就要走人了。”


    “銷售工作有什麽好嘛,”劉明達說,“你這樣,我怎麽和我媽交代?”


    “我有工作也是實情啊,你就實話實說吧。”


    “那你後天呢?”


    “後天我就走了,已經買好機票了。”


    “後天幾點鍾?”


    “晚上6點。”


    “白天有空來我家嘛?”


    “這樣不太好吧。這樣吧,等年後呢?”


    “那我們說好了,”劉明達說,“本來我父母對銷售就有偏見,覺得好女孩不應該做這一行,我可是替你說了不少好話的,結果你第一次就弄成這樣。我好好和他們說一說,你年後一定來,還有,可不能再出現這樣的情況了。”


    喬莉聽了這話,人就坐不住了,她心想我什麽時候真的成你女朋友了?我們是牽過手還是接過吻,是海誓山盟了還是談婚論嫁了?我們隻是同事,你怎麽說起話來一副我要求嫁到你家的口氣?她感到必須何劉明達嚴肅地談一談了,但是這兩天馬上就過年,何必呢?她忍住一口氣:“年後再說吧。”


    她不想再和劉明達糾纏,索性收拾好東西下了班,然後給陸凡打了個電話:“老板,今天沒什麽事了吧?”


    “有。”陸凡笑道,“你晚上要見王總呢。”


    “唉,”喬莉歎了口氣,“謝謝你。”


    “怎麽,不好搞定?”


    “沒事兒,謝謝老板。”


    “你自己小心一點,回家過年高高興興的,多陪陪父母。”


    “好的,”喬莉掛上電話,“再見。”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她一看,是劉明達,真是煩啊,不想接電話,想想不接又不妥:“喂!”


    “安妮,你生氣了?”


    “沒有啊,”喬莉說,“剛剛陸總讓我給王總買點禮物,我正在路上呢。”


    “那就好,你自己小心點,”大約感覺出喬莉之氣的不悅,劉明達不敢再嘮叨,“再見啊。”


    “拜拜。”喬莉掛上電話,長出一口氣,不行!她對自己說,春節之後無論如何要找他談一談,這樣下去自己還怎麽工作?!簡直煩透了!!


    她抬起透,看著北京冬日下午晴朗的陽光何街道,感到說不出的輕鬆,終於放假了!終於放假了!終於終於放假了!!!


    就在離賽思中國大約6站遠的地方,是btt總部所在的大廈,還有一個人,不,應該是很多人心情愉快,付國濤終於拿下了btt的單子,琳達終於結束了牽製付國濤的任務,付國濤的同學,btt的副總終於又做成了屬於自己的生意,劉俊終於實現了對何乘風的承諾,終於對自己的下屬與同事有了一個圓滿的交代。不過,他有點小遺憾,這段職場有趣的經曆就要結束了,以後辦公室你就不會再有琳達了。


    他在與sk的合同上簽了字,讓秘書把合同送來出去,琳達微微一笑:“劉總,再見了。”


    “嗯,琳達,”劉俊說,“晚上一起吃飯吧,就當慶祝一下我們的辦公生涯。”


    “是慶祝我再也不來煩您了吧?”琳達說,“今天晚上不行的,我約了人。”


    “那明天?”


    “明天可是除夕,您不會一個人過節吧?”


    劉俊笑了笑,他不想多談自己的家事:“那你明天怎麽過?”


    “回家,和父母一起。”


    “哦,他們在北京?”


    “對啊,在北京。”


    劉俊伸出手:“那就祝你節日快樂!”


    “節日快樂!”琳達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劉俊的手幹燥而溫暖,琳達心中一跳,她看了看劉俊,提醒自己沒有必要心動,這隻是一個短暫的感覺,隨著晚上她回到家裏,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切都會消失殆盡。她莞爾一笑,提著包走出了劉俊的辦公室,歐陽貴的車正在下麵等她,他們晚上會一起吃飯,明天他就何女兒單過了,而她也將和父母一起,度過自己人生中第36個春節。


    喬莉獨自吃了晚飯,把冷藏櫃裏的東西盡量都吃了,豆腐紅燒,一塊冬瓜煮湯,幹切牛肉趕緊吃了,還有四盒酸奶也趕著喝了一盒,然後她給母親打了電話,告訴她明天晚上就出發,喬媽媽又問她行李收拾得怎麽樣,飛機好不發走,又聊了一會兒天氣,便掛了電話。喬莉覺得無比享受,自己從冰箱裏摸出一小瓶果汁酒,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慢慢地小飲,等自己有了困意,據收拾一下躺在床上,明天不用早起,不用擔心有工作,不用管老板與客戶,而且,這將是一個有7天時間的長長的假期。


    “睡覺睡到自然醒,太陽照在屁股上!”她樂得哼著小曲,鑽進了被窩。


    一覺睡醒,已是天光大亮,她躺在床上不起來,找了幾本舊雜誌,放著音樂翻著雜誌,又把剩下的麵包放在床頭,一邊吃一邊看,到了中午,她爬起來,把剩菜剩飯一掃而光,給自己留了一包泡麵,晚上隻需要吃很少一點,等下了飛機回到家吃大餐吧!


    整整一天,沒有郵件,沒有電話,隻有來往不息的祝賀新春的短信,還有零星的鞭炮聲。喬莉無比悠閑,她看著窗外的時光從明轉暗,夜色淡淡地籠罩著北京,她再一次檢查完門窗、水電,便拖著行李走出了家門,她用鑰匙快樂地在門鎖裏轉動著,然後下了樓,來到大街上。北京城此時已經是一片歡慶的海洋,到處是砰啪的爆竹聲,還有大朵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響,然後變成器材的流星,慢慢地墜落,喬莉見遠遠來了輛出租,伸手攔下來,“去哪兒?”司機搖開窗問。


    “機場!”


    “上車!”司機說,喬莉一上車,他就大聲說:“你運氣好,去機場,剛才幾個去火車站的我都沒有去。”


    “為什麽?”


    “不為什麽,想拉趟遠的,就回家了,我家離機場近。”


    “嗬嗬,今天好熱鬧!”


    “是啊!又是一年了,真快啊!”司機在一片爆竹聲問,“你是回哪兒?”


    “杭州!”


    “好地方,”司機駕著車在街道上飛奔,“人都走空啦!這路開得真爽!”


    喬莉望著車窗外不時從密集的樓群中間爆開的煙花,看著這些人造的喜慶色彩把一座城市渲染得喜氣洋洋,內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歡樂於感慨,車開得非常之順,非常之快,這在“堵城”北京是多麽難得啊。很快,車到了機場,喬莉拿完行李,對司機說:“給您拜年,祝您萬事如意!”


    “謝謝,謝謝!”司機說,“也給您拜年!鼠年發財!”


    喬莉拖著行李箱慢慢地走進機場大廳,人真的很少,隻有少量的旅客,今年因為提前放了一天假,很多人大年二十八、二十九就走了,而此時已是團員飯的時間,該回家的都回了,沒回家的有的就不回了,喬莉換了登機牌,過了安檢,然後坐在候車處,她不時地看著時間,7點10份、7點20分,手機響了,肯定是媽媽,喬莉接聽了電話,“你起飛了嗎?”喬媽媽問。


    “沒呢,”喬莉說,“再等一會兒。”


    “飛機會不會晚點啊?”


    “應該不會,我一開始登機就給你打電話。”


    “好,”喬媽媽說,“爺爺他們都來了,我們都在等你呢。”


    “好,我晚上就到家了。”


    喬莉掛上電話,翻看著短信,有些短信即時地回複,7點30分,7點40分,7點50分,壞了,喬莉的心漸漸涼了,不會飛機不給飛吧?這時,一個空姐走過來,用杭州口音的北京話說:“有去杭州的乘客嗎?請你們去26號窗口登機!”


    喬莉一陣激動,所有的乘客全都行動起來,有拿包的,有牽孩子的,大家跟著那個空姐快速地朝26號移動,到了那邊一看,登機口已經打開了,有位空姐站在那裏,已經開始檢票登機,喬莉跟在隊伍後麵,一點一點朝前移動,到了檢票口,空姐用杭州口音的普通話說:“春節快樂!”


    “春節快樂!”喬莉順口冒出一句家鄉話,空姐看了她一眼,兩人相視一笑,等喬莉穿過長長的通道,進了機艙,才發現今天飛機上的乘客少得可憐,估計不到30個人,偌大的飛機空空蕩蕩,一眼望去全是空的座位,喬莉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來,給母親打了電話:“我已經上了飛機了,一會兒就飛了!”


    “好好!”喬媽媽開心地說,“到了杭州就打電話,我們等你!”


    晚上10點鍾,喬莉踏上了從杭州機場進城的大巴士,巴士上坐了不到一半的人,空氣中滿是潮濕與冰冷,經過了一個冬天的雨雪,這座天堂城市從未如此寒冷,喬莉把大衣裹得緊緊的,還是抵擋不住從窗縫躥入的寒氣,真冷啊。她回想著北京室內溫暖的暖氣,微微笑著,北京與杭州比,沒有淡雅的景致,沒有清新的空氣,沒有可口的水源,但是冬日的暖氣與幹燥晴朗的陽光,卻是和南方截然不同的優點。此時她的身體雖然很冷,心卻滾熱滾熱的,要回家了,她不停地給媽媽回短信,到哪兒了,到哪兒了!


    大巴士有靠站了,喬莉下了車,從第一排座位上取下自己的行李,今天是除夕,客人很少,司機讓大家把行李都堆在前排,她拿下行李,站在街上,用力呼吸著家鄉潮濕的空氣,立即覺得皮膚在這種滋養下濕潤起來,然後凍得冰冷冰冷的。沒有空出租車,隻有在遠近空中綻放的煙花,喬莉跺著腳,伸著脖子,盼望著能看到一輛亮著紅色小燈的的士,終於,一輛車停了下來,她上了車,說了地址,司機用杭州話問:“剛下機場大巴?”


    “對。”喬莉也用杭州話說,“剛剛下車,今天天氣這麽冷,真是難過。”


    “已經難過一個冬天了,”司機說,“幾十年的雨雪都在今年一次下完了。”


    “沒辦法,”喬莉說,“這邊下雪北方晴天,說是旱年。”


    “均一均就好了,”司機說,“你從北方回來過年?”


    “是啊,從北京來。”


    “北京嘛好地方,就是空氣不好,”司機說,“我去年送女兒去讀書,哎呀空氣太難受了,到處是灰,水嘛全是水堿,我跟女兒商量,讓她留在杭州讀書,離家又近照應又方便,再說我們浙大也是好學校。女兒不聽,說一定要去外地讀書,要離家遠一點,自由一點。”


    “嗬嗬!”喬莉說,“女兒回來啦?”


    “回來了,”司機說,“放寒假,過完年又要去北京了。”


    說話間車到了喬莉家的小區門口,喬莉付了車錢:“新年快樂,鼠年發財!”


    “發財發財!”司機笑道:“事業、愛情兩豐收!”


    喬莉樂了,拖著行李箱,背著包朝小區裏走。這是一個年代稍久的小區,道路兩邊種著許多植物,現在雖然是冬天,還是有些綠葉子,不過晚上看起來黑糊糊的。她又看見了小區中間那個熟悉的小亭子,還有幾張石頭圓桌,還有一小方荷花塘,荷花塘四周圍著高高的欄杆,喬莉穿過小區中間,再往前走不多遠,就能看見父母家四樓的燈光了。


    喬莉感到口袋裏的手機在振動,一定是媽媽了,她沒有回短信,一直往前走,樓道的防盜門居然沒有關嚴,她用力拉開門,摁了電梯摁鈕,這部電梯也是夠老的了,要不是帶著行李,她還真不想坐,她進了電梯,電梯轟隆轟隆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了四樓,喬莉走出電梯,來到最靠東的房門前,按了門鈴。


    “來了來了!”她聽見屋內一片歡騰,門拉開了,喬媽媽的臉露了出來:“我剛剛還給你發短信,你沒有回,你爸爸還是沒準到了,果然就來了。”


    “媽媽!”喬莉喊了一聲,喬媽媽趕緊把行李接了過來,一時姑媽家的表姐也迎了出來,幫她卸下背包:“帶這麽多東西,也不說一聲,我讓你姐夫去接你。”


    “東西不多,”喬莉看見父親老喬陪著爺爺坐在沙發上,兩個人麵帶微笑地看著她:“爺爺,爸爸,”喬莉說,“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喬爺爺有點激動,喬莉是他唯一的孫女兒,“快,快吃飯!”


    “快吃飯吧,”老喬說,“路上都順利?”


    “順利,”喬莉說,“飛機上都沒有人,大巴士上也沒有人,我說今晚能買到票吧,我媽還老擔心。”


    喬媽媽此時已經進了廚房,老喬也站起來,跟了進去,喬莉走到飯桌邊:“哎呀,清蒸小黃魚、東坡肉、西湖醋魚、醉泥螺,萬歲萬歲!全是我愛吃的!”


    “你快點吃飯吧,”喬莉的姑媽於姑父從裏間走了出來,”你不歸來,我們都沒敢多吃。”


    “嘿嘿,”喬莉笑了,“姐夫和小囡呢?”


    “小囡在裏麵睡覺,”喬莉的表姐說,“你姐夫去他父母家了,一會兒來接我們。”


    “我給小囡帶的東西,在包裏麵。”


    “什麽東西不東西,”喬莉的表姐說,“你快點吃飯。”


    這時老喬端了一碗熱騰騰的米飯出來,放在桌上,喬莉說,“你們都吃過了,就剩我一個了?”


    “是啊,”老喬說,“你快點吃。”


    “那我美了,”喬莉說,“這麽多好吃的我一個人吃!”


    “你快吃吧,”全家人一起催她,“那麽多好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


    喬莉徹徹底底地飽餐了一頓!哪裏的飯菜也不如家裏的好,哪裏的飯菜都不如父母做的好吃,實在是吃不下了,她這才丟下筷子,一邊用餐巾紙擦著嘴角,一邊戀戀不舍地看著桌上的剩菜:“哎呀,實在吃不下了,太可惜了!”


    全家人都笑,表姐說:“你在北京沒有東西吃?好壞嘛也是外企的白領,一副沒有飯吃的模樣。”


    “北京哪有這些好吃點,”喬莉說,“再說北方做的杭州菜也不如家裏的好吃。”


    “那你回來好哇,”姑媽說,“你一個女孩子,單身在北京,這是你爸爸媽媽不擔心,要是我,我是不會同意的。”


    喬莉嘿嘿一笑,這是喬莉的表姐夫來了,眾人又互相打了招呼,喬莉把從北京給小囡帶的禮物交給表姐,於是喬莉的姑媽姑父、表姐夫婦帶著小囡,還有喬爺爺都告辭走了,喬爺爺和姑媽一家還住在老宅子裏麵,喬爺爺站在門口對喬莉說:“你明天來看我吧?”


    “來,一早就來!”


    “7點鍾”喬姑媽說,“來家裏吃早飯。”


    “好,”老喬看著時間說,“你們走吧,一會兒到12點了,到處都放鞭炮,太危險了。”


    “是啊是啊”喬莉的姑父也催促地說,“快走快走,等會那個鞭炮炸得就不能走路了!”


    一時親戚們都走了,剩下喬莉和父母三個人,喬莉幫著媽媽收拾碗筷,喬媽媽不讓:“我不要你幫忙,你去和爸爸說話。”


    “我就幫你一下嘛。”


    “我不要,”喬媽媽說,“現在你難得回家一趟,不算勞動力。”


    喬莉哈哈一笑,知道媽媽心疼自己,便泡了兩杯龍井,和老喬坐在沙發上聊天。


    “味道好極了,”喬莉說,“茶葉好,水更好,還有我們家的杯子好。”


    老喬樂了:“一回家什麽都好了。對了,你工作還順利吧?”


    “順利。”


    “和同事,老板關係好不好?”


    “蠻好蠻好。”


    “晶通的案子後來怎麽樣?”


    “爸爸,”喬莉快速地喝了口茶,說,“我們老板太精明了!他讓我去接近晶通一把手王貴林,而他自己卻一直陪著晶通分管業務的二把手於誌德。你猜怎麽樣?年前省裏的批複下來了,改製方案是王貴林的,組長是於誌德,這下我們老板賭對了,我看晶通一定會把項目給我們做。”


    “組長是於誌德,方案是王貴林?”


    “對啊。”


    老喬眉頭一皺:“這事奇怪。”


    “奇怪?”喬莉說,“什麽奇怪?”


    “如果組長是於誌德,方案是於誌德,這是正常的;要是組長是王貴林,方案是於誌德,又讓於誌德管理改製,這也正常,可是於誌德當組長,方案批準王貴林,就奇怪了。”


    “為什麽?”


    “你想啊,要是支持於誌德的工作,就要給他名分,也要給他實權,要是支持王貴林的工作也是如此。現在給了於誌德的名分,但是方案卻批了王貴林,這說明省裏並不打算支持於誌德未來的工作,這說明什麽?”


    喬莉愣住了,“說明什麽?”


    老喬張了張嘴,有忍住了:“當然,具體情況我不了解,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急於下結論,還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爸爸,你真是老機關”喬莉笑道:“聽個名稱安排也能想出這麽多名堂。”


    “這不隻是名稱安排的問題,其實是很有深意的。”老喬還要再說,喬媽媽走出了廚房,“哎,你是什麽爸爸,女兒剛剛回家,不說讓她休息休息,看看電視聊聊天,上來就談工作!工作工作,我看女兒變成這樣都是你的責任。”


    “好好好”老喬於女兒相視一笑,“不談工作,隻談生活。”


    “生活也不許談,”喬媽媽說,“隻許看電視、說閑話。”


    “好好,”老喬說,“看電視,看電視。”


    這時,時間已經走到了零點,隨著春節晚會的主持人們報出倒數的數字,窗外的鞭炮與煙火已經響成一片,喬莉與父母走到窗邊,看著滿小區炸開的煙火,都非常高興。喬莉說:“快看快看,那邊的煙花漂亮!”


    “這邊的也好看!”老喬說。


    “又過去了一年了,”喬媽媽說,“這下真的是又過去一年了!”


    初一一大早,喬莉跟著父母去老宅看望爺爺,而陸凡和狄雲海則帶著各自的家人坐在了北京首都機場,陸凡的父母與雲海的父母還是初次見麵,四個老人分別打了招呼,雲海的妹妹與妹夫都見過陸凡,也不很陌生,兩家八口人,倒也頗為壯觀,終於開始登機了,陸凡陪著父母,雲海讓妹妹、妹夫陪著爸媽,他拿著所有機票走在最前麵,一行人檢好票,上了飛機,在座位上坐好。雲海說:“有手機的都關了,不然要被轟下去的。”


    雲海的父母樂了:“這孩子,一把年紀了還瞎開玩笑。”


    陸凡的父母微微一笑,掏出手機關了機。


    雲海的媽媽說:“別人都是成雙成對,你這個單身漢,什麽時候去陪著媳婦?”


    “兒子陪你還不好啊?”雲海笑道:“別人都埋怨兒子陪媳婦,你這個老媽倒埋怨兒子陪你。”


    “你有媳婦陪,我才埋怨,你沒有媳婦,我當然更埋怨。”


    “哎喲喲,”雲海說,“我這不成了照鏡子的什麽了?裏也不是人,外也不是人。”


    眾人都樂了起來,陸凡的媽媽跟著說:“你們把女朋友找好了,帶著一塊走,我們才高興呢。”


    “媽,”陸凡說,“你也念叨上了。”


    “好好,”陸凡媽媽說,“我不說了,不說了。”


    “你們公司那麽多女孩,”雲海媽媽說,“你們就沒一個看得上的?”


    “媽,”雲海妹妹說,“外企女孩心高呢,要問人家看不看得上咱們。”


    “所以,”陸凡媽媽說,“現在大齡女青年已經是一個社會問題了,而且越來越嚴重,現在社會上叫什麽……”她碰碰陸凡爸爸,陸凡爸爸說,“那個詞很不好聽的,我覺得用得很不好,怎麽能叫剩女呢?”


    “對,”陸凡媽媽說,“開始我還以為是聖潔的女人,心想女孩子大了不找對象,就是聖女了,後來才知道是剩下的剩。”


    “剩女也不錯啊,”雲海媽媽說,“條件好,人才挑嘛,哎,雲海啊,你們公司就沒有合適的剩女?”


    “哎呀,我的老媽啊,”雲海抱著腦袋,“我們公司全市剩男,你想找兒媳婦,等過了年成不成?”


    雲海苦著臉看了看陸凡,陸凡也回應了一個哭臉,兩個人悄悄一笑,都覺得心情溫暖而愉快,平常沒有時間陪家人,這樣熱熱鬧鬧地出一回門還真是不錯,至少,可以讓他們把平常積累的嘮叨在這幾天一次性地嘮叨個夠!


    春節期間是三亞旅遊的高峰,幾乎所有的酒店都不打折,尤其是那些風景好,環境優越的酒店,雲海與陸凡一行到了三亞,坐上早就聯係好的酒店巴士,直接到了酒店,雲海生怕父母看見房價說他話講,示意陸凡帶他們上去,自己一個人在下麵辦手續。陸凡先把四個老人哄上了電梯,雲海的妹妹與妹夫負責拿行李,眾人到了八樓,不一會兒,雲海拿著早就訂好的房間鑰匙上來了,八個人,正好是陸凡父母一間,雲海父母一間,雲海妹妹與妹夫一間,剩下的就是雲海與陸凡一間,雲海媽媽說,“兩個單身漢住在一起了。”


    眾人紛紛樂了,各回各的房間。雲海進門就脫了鞋,坐在沙發上:“這一路可把我念得暈死了,哎,弗蘭克,我現在覺得跟你和你父母一起度假是犯了各大錯誤,這四個人互相提醒共同促進,念叨起來可是沒完沒了啊。”


    “行了,”陸凡說,“你少說幾句不就行了?他們嘮叨,你還要陪嘮,有來有往的,說個沒完沒了,平常你在公司也沒那麽多話啊。”


    “難得過年,”雲海說,“陪老人高興高興,哎呀,三亞好地方啊,一會兒下樓吃飯,我得好好地喝一杯。”


    “我可沒興趣,”陸凡說,“這sk到最後也沒有準消息,也不知道年後的工作能不能順利。”


    雲海苦起臉:“天啊,出門要聽我媽念叨找媳婦,進門要聽你念叨工作,我真是倒黴啊,這麽多唐僧啊。”


    “不說了!”陸凡氣得站起身,收拾行李,然後去洗手間換上休閑的短袖衫與短褲,出來後見雲海還穿著長褲坐著,便問:“你是不是打算穿成這樣在這兒旅遊啊?”


    “誰說的?”雲海脫下長袖襯衫,露出一件短袖t恤,陸凡一愣,撲哧笑了:“你就這樣穿著來的的?”


    “是啊,多省事!”雲海脫下牛仔褲,裏麵居然是一條短的休閑褲,陸凡望著他,想起平常他在公司一本正經的樣子,覺得實在是可樂。


    “還有呢!”雲海從短休閑褲的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然後打開來啪一甩,便成了一把圓圓的扇子,他一麵呼呼啦啦地扇著風,一麵問:“陸總,可以出發了嗎?”


    春節的日子真是好,喬莉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一張臉迅速圓胖起來。初三一大早,她還賴在床上,便聽見自己的手機叮叮地響了起來,她拿過來一看,是杭州的一個陌生號碼,她覺得有點怪,便接聽了電話:“喂?”


    “喬莉,是我,方敏,你在哪兒呢,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在我父母家呢。”


    “快出來快出來,中午我們一起吃飯,我和我老公,還有我老公的朋友。”


    “啊,你不會又那什麽吧?”


    “那什麽呀,不就是吃個飯嘛,多認識幾個朋友有什麽不好?快出來,哎,對了,你打扮得漂亮點兒啊,要給我們杭州女孩長長麵子嘛。”


    “好好,中午在哪兒吃?”


    “新新飯店新新廳,你快一點啊,我們一會兒就出發了。”


    “幾點鍾?”


    “12點。”


    喬莉看了看手機,已經10點了,她趕緊起床,梳洗打扮一番,從衣櫥你取出那條咖啡色的連衣裙,外麵套了一件米色大衣。喬媽媽看見她打扮,問:“出去?”


    “我老同學方敏,你還記得吧?她回來了,約我一起去吃飯。”


    “就你們兩人?”


    “還有她老公,和她老公的朋友。”


    “她結婚了?”


    “對啊,你忘記了?她嫁到上海的嘛。”


    “噢,那你去吧,化化妝,小朋小友聚一聚。”


    “爸爸呢?”


    “他和幾個老朋友出去吃飯,中午也不回來。”


    “那中午剩下你一個人?”


    “我去你表姨家,你就不要管我了。”


    “好!”喬莉飛快地化好妝,圍上一條咖啡色圍巾,穿上皮靴,來到新新酒店,這是杭州一家老牌酒店,她在鄰座小姐的指引下進了新新廳,時間剛好指向12點,她找了個位子坐下,又等了一會兒,便看見老同學方敏夫婦和幾個不認識的男男女女走了進來,喬莉站起身,方敏立即朝她揮手,喬莉走過去,方敏給她一一介紹了,接著她又開始介紹喬莉:“這是我同學喬莉,在大外企工作,現在單身喲。”


    “唔!”所有人都發出了同一種聲音。喬莉覺得這是一幫彼此非常梳洗的老朋友,她想起方敏說的要給自己介紹對象的事情,可是看這模樣,似乎並沒有人來和她相親,她不禁笑了笑,也許這一次沒有特別合適的人吧,所以方敏也沒有特別提起這件事情。


    喬莉跟著他們來到圓桌前,方敏坐在她旁邊:“哎,這條裙子不錯嘛,在哪兒買的?”


    “在國貿。”


    “不錯不錯,”方敏說,“你的工作還在做嗎?”


    “在做。”


    “哎,快點找個人結婚,不要再做了,像我這樣多好,女人的事業就是家庭,像我老公對我多好,我現在什麽都不用愁,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多快活。”


    喬莉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方敏的一個朋友說:“國貿現在的品牌挺全的,我這個包就是上次去北京的時候在國貿買的。”


    “是啊,”另一個朋友說,“北京還是不錯的,不過上海的商業氛圍更濃一點,是吧?”


    “對,”喬莉點點頭,“上海比北京要更加商業化一些。”


    “外企現在待遇不錯吧,”一個人說,“尤其像大外企。”


    “還行,”喬莉笑了笑,“都還可以。”


    “唉,”方敏說嗬嗬地說,“外企待遇再不錯,也沒有老公給的待遇好,是不是,老公?”


    方敏的老公頻頻點頭,方敏說:“你們有什麽好對象,都留意一點,要留給我這個老同學。”


    “好啊好啊!”眾人紛紛點頭。喬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吃完午飯,又和方敏聊了聊家常,一時大家也就散了。方敏見她興致不高,說:“你得加油啊,不要這樣。”


    “我加油,”喬莉笑了笑,“你也加油。”


    “我加油?”方敏一愣,“我還有什麽可加油的,有了好老公,我是萬事足矣。”


    “好啦,你這個幸福的小女人,”喬莉笑道,“你就慢慢享受,我慢慢加油!”


    “不要妒忌我喲,”方敏說,“誰叫我老公是萬裏挑一呢。”


    “我暈倒,”喬莉樂道,“哪有你這樣誇老公的!”


    “本來就是嘛,”方敏說,“你承不承認?”


    “承認承認,”喬莉說,“我一定加油找個好老公。”


    “就是,快點閑下來,我們好約了出去旅遊啊玩啊購物什麽的,把職場留給那些找不到老公的女人。”


    “這話鑰匙讓職場女性聽到了,還不打掉你的牙?”喬莉說,“在我麵前說說也就算了,到外麵少說喲。”


    “行,”方敏說,“我們晚上就開車回上海了,有什麽事就打電話,我堅決支持你!”


    “好的,”喬莉說,“我也堅決支持你。”


    方敏一愣:“你支持我?我有什麽好支持?我有……”喬莉看著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下麵要說什麽,幹脆張口陪她說:“有老公支持就行了!”


    兩個人哈哈大笑。方敏跟著老公走了,喬莉一個人走出新新飯店,此地離西湖很近,她順著湖邊慢慢地散著步,覺得一絲寂寞爬上了心頭,雖然她不讚成方敏的觀點,找個好老公就不用工作了,但是她對方敏與老公的恩愛也是很羨慕的,愛情這個詞,是不是來得有點晚?喬莉看著煙波迷蒙的湖麵,突然有了渴望,如果自己也成立了家庭,會不會能互相扶持,彼此鼓勵,共同度過人生的每一個難關?


    而此時的陸凡於雲海正在海水裏舒暢地泡著,他們對三亞都不陌生,此行的目的都是為了陪伴家人,兩家四個老人並排坐在太陽傘底下曬太陽、吹海風,享受著這冬天裏夏季的感覺,最開心的其實是雲海的妹妹與妹夫,兩個人在海灘上撿貝殼、戲水、打打鬧鬧,像兩個少年情侶,陸凡和雲海套著救生圈,隻剩下頭和胳膊浮在水麵,兩個人偶爾才動一下,任由海風與海水帶著他們飄飄蕩蕩。


    “何總什麽時候回北京?”雲海閉著眼睛問。


    “初七吧,”陸凡也懶得睜開眼睛,“他一家人現在在香港。”


    “歐總呢?”


    “他一直在北京。”


    “唉,”雲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時間真快啊,今天都初四了。”


    “是啊,”陸凡說,“沒有幾天了。”


    “我們是初六的飛機,”雲海說,“加上現在,不到50個小時了。”


    “那就盡情享受吧,”陸凡說,“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雲海睜開眼,遠遠地瞄了一眼海灘上的人群,又把眼睛閉上了。


    兩個人在水裏泡了個夠,然後慢慢地爬上岸,衝完涼,換好衣服,陸凡習慣性地看了一眼手機,突然,他的眉頭擰了起來,他有四個未接來電,於誌德打了兩次,張亞平打了兩次。他看了一下時間,於誌德是下午2點30分和2點43分打的,張亞平是2點50分和3點打的,也就是說,是於誌德找不到他,又去問張亞平,然後張亞平又給他打了兩次手機。


    陸凡對雲海說:“於誌德和張亞平找我。”


    雲海一愣,坐在更衣間的板凳上沒有懂,陸凡先撥了張亞平的電話:“張總,你找我?”


    “是於總找你,”張亞平書哦,“他問我有沒有你其他的電話,我也隻有你這一個手機。”


    “那我給他回過去。”陸凡說,“謝謝你呀,張總。”


    陸凡給於誌德撥了電話:“於總,是我,陸凡。”


    “陸總啊,在哪兒過節呢?”


    “我在三亞,剛剛不好意思,我正在遊泳。”


    “哦,是這樣。”於誌德說,“那麽遠的地方,不太好辦。”


    “您有什麽事,盡管說,”陸凡嗬嗬笑道,“我們誰跟誰呀,不要說三亞,就算在月球,我也馬上飛下來。”


    於誌德也笑了:“是這樣的,陸總,你也知道,我現在任項目組長,很多地方都要用錢,現在晶通改製資金也很緊張,所以,看看你這兒能不能預支一點公共費用,當然了,等著晶通改製以後,這些費用我全部還給你。”


    陸凡又驚又喜,看來薄小寧年期還是擅自出了價,他鎮靜地說:“於總,這是肯定的事情,不知道您現在缺多少?”


    “250萬美金。”於誌德說。


    “這個沒有問題,”陸凡說,“隨著晶通項目的深入,不管事前期的資金,還是以後需要的公關費用,我們都會隨時提供,您盡管放心,我們賽思中國會全力支持您的工作。”


    “這筆費用我要得比較急,”於誌德說,“你能不能在初十前給我?”


    陸凡心中一愣,嘴裏不間斷地說:“哦,費用方麵肯定沒有問題,至於時間方麵,我一定盡力爭取,您這幾天都在石家莊?”


    “是的。”


    “好啊,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北京,我們隨時聯係。”


    “哦。”於誌德說,“明天一早就回來了?”


    “是的,”陸凡說,“我帶女朋友過來玩,明天是初五,我們一起回家過小年。”


    “好啊,那我們隨時聯係。”於誌德掛上了電話。


    陸凡看著雲海:“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還有一個不好不壞的消息,你要聽哪一個?”


    “嗬嗬,”雲海說,“你先把那個不好不壞的告訴我。”


    “我明天一早就要回北京,恐怕要把這兩家人全部都交給你了。”


    “那壞消息呢?”


    “於誌德主動提出要我們呢支持第一筆費用,要求初十之前打款。”


    “好消息呢?”


    “於誌德主動提出要我們支持第一筆費用,250萬美金!”


    雲海看著陸凡,思索他這個奇怪的歸類,也就是說,於誌德提出好處費是正常的,250萬美金也是正常的,但是初十之前支付,的確是讓人有點納悶,為什麽要得這麽急?


    “你上次說有人在查他。”雲海說,“會不會是去攻關?”


    “有可能,”陸凡說,“如果那樣,我們的風險就太大了,真的和他栓在一條穿上了。”


    雲海沉默不語,陸凡看著他,半響陸凡問:“你怎麽看?”


    “我建議你還是回北京和歐總商量一下,我想憑他在石家莊的部分關係,可以有更多的信息借助判讀,”雲海苦笑了一下,“我們現在業績平平,沒有250萬美金可以賭。”


    陸凡咽了口唾沫,覺得喉嚨有點痛,他想了半天,也隻有這個答案了。“我晚上和爸媽打個招呼,這兩天就麻煩你。”


    “沒問題,”雲海說,“我一定把他們開開心心地帶回北京。”


    兩個人開始往外走,走著走著,雲海問:“你估計付國濤開的多少?”


    “我在想,”陸凡說,“估計不會超過200萬。”


    “你說,”雲海說,“他會不會兩家都要?”


    “有可能,”陸凡歎了口氣,“我馬上向歐總和何總匯報一下,這事情有點麻煩。”


    “不用著急,”雲海說,“沒準明天你一回北京,就明朗化了。”


    “也對,”陸凡說,“也聽聽何總和歐總的意見。”


    陸凡當即給歐陽貴和何乘風分別打了電話,並匯報說自己準備明天一早就飛回北京,何乘風表示同意,讓他盡快與歐陽貴商議。歐陽貴說晚上他讓人打聽一下情況,然後明天與他碰頭再細說。陸凡陪著父母在海灘邊坐了一會兒,晚上吃飯的時候,他說北京有工作,明天一早就走,讓父母跟著雲海玩到假期結束。兩位老人雖然不願意,但也不敢影響他的工作,隻得點頭同意,陸凡晚上草草收拾了一下行李,改簽了機票,第二天一早,穿著長袖襯衫與棉布長褲,提著行李來到機場,飛回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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