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多小時,梁書弗抓到了十幾條泥鰍。


    回家後,她把竹簍打開,將裏麵的泥鰍倒入一個邊緣有些開裂的塑料桶內,隨後打了些井水進去讓泥鰍吐泥。


    剛倒下井水,梁勇就開心地提著掛在草繩進來。


    “小弗,我抓到鯽魚了,你明天一起帶去城裏引引客人。”


    他抬高手,顛了下手裏的兩條魚。


    有著漂亮鱗片的鯽魚嘴巴正一張一合,不時甩下尾巴,看著就十分新鮮。


    “爸,難得有這麽大的鯽魚,我們留著自己吃。明天一早我燉上,帶一條去醫院,剩下一條你吃了再上工。”


    難得抓到這麽大的鯽魚,清蒸或燉湯都很誘人。她爸幹得和老黃牛一樣,也該好好補補身體。


    梁書弗打算明天一早盯著他吃掉一條,剩下全帶去醫院,一點都不給那幾個留。


    這個家裏,但凡有點好吃的都緊著梁有生和梁傳根,接著是殷貴男,最後才是他們一家四口。


    殷貴男有時候會給父親留下一點雞蛋或肉湯底,不過那不是惦念著他這個大兒子,而是怕免費勞力沒力氣幹活,到手的錢會少。


    父親每次得了一點後,都會分給母親和她們吃,自己是一口都不碰。


    也就是這幾年,她學了一手抓泥鰍的本事,母親有時候還會去田裏抓黃鱔田雞,她們一家四口在春夏季節裏才能吃到一點葷腥。


    “不用給我留,你煮了都帶去醫院給你媽。”


    聽女兒說要留著給家人吃,梁勇第一個就想到了妻子。


    梁書弗也不和他爭辯,而是又拿出了黃鱔鉤往上麵串蚯蚓,“爸,我去小叔公家再借一個黃鱔鉤,等天黑透後咱們去釣黃鱔。”


    她話音剛落,梁建剛就推門進來,“勇哥,二伯二嬸在家嗎?”


    “建剛,你怎麽來了?”


    梁勇看見堂弟,“是小叔有什麽事嗎?我爸和有生出去了,我媽在裏麵休息。”


    梁建剛看了下屋內,喊道:“二伯娘,我媽讓我過來送幾個雞蛋……”


    他話音剛落,躺在床上的殷貴男和風一樣跑出來。


    “哎呀,你媽這是知道我身子不好,家裏的雞蛋又被不孝子偷了嗎?”


    殷貴男說著就要去接梁建剛手中的雞蛋,心裏嘀咕,黃細妹什麽時候這麽好心了?


    梁建剛縮回手,將手中的雞蛋轉道塞給一旁的梁書弗,“這是我媽得知堂嫂在醫院需要補身子後,特意叫我拿來,讓小弗明天帶去醫院的。”


    接著,他從口袋中掏出幾張粉色綠色的塑料糧票,也一股腦塞到梁書弗手中。


    “這些糧票不多,你先拿著應個急。”


    梁勇連忙道:“建剛,你這是幹什麽呀,拿回去,快拿回去。”


    殷貴男則是推開他,想去抓梁書弗手裏的東西,卻被梁書弗退後一步避開了。


    “哎呀,建剛,你怎麽把這些東西給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萬一丟了怎麽辦?”


    “奶,就是丟了我的命,這些東西都丟不了。”


    梁書弗牢牢捏著糧票,抓著放了雞蛋的碗沿,對梁建剛保證,“堂叔,你放心,這些東西我會完完整整轉交給我媽,並把小叔公和叔婆的心意傳達到。”


    梁建剛點頭,“行,東西你拿好了,你叔婆還等著我回去。”接著馬上開溜,他可不想留下來看二伯娘的罵人表演。


    果然梁建剛一走,殷貴男就開始對著梁書弗大罵。


    “死丫頭,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快把糧票和東西拿出來!”


    “奶,要是我今天給你了,明天問你拿,你會給嗎?”


    梁書弗問道。


    “給什麽給,你爸今天從家裏拿了不少糧食和雞蛋,那這些本來就該歸公!”


    說著,殷貴男伸手就要去搶。


    “我爸拿的那些連口糧都不夠,況且這些東西是小叔公家給我媽的隨禮,你拿去充公了,以後你和爺爺還?”


    “放你娘的狗屁!”聽到要她出錢,殷貴男臉都綠了。


    “那既然是我爸媽還禮,這東西就該我們收著。就和小叔同學給他送的東西,都是他自己收起來一樣。況且小叔給他同學的回禮都是家裏墊著呢。”


    梁書弗一邊反駁,一邊靈活避開殷貴男的搶奪,衝進自家臥室把東西放進去,然後門上掛上一把大鎖。


    梁勇在殷貴男的咒罵聲隻中,一步三回頭,被女兒拉出了家門。


    梁書弗帶著父親去謝了小叔公一家,又從他家借了一個黃鱔鉤和電筒後,父女兩人去抓黃鱔了。


    黃鱔喜歡在稻田裏打洞,梁書弗和父親在稻田裏用電筒照著淺淺的水麵,找到了黃鱔洞後,就將帶著餌料的鉤子放下。


    梁書弗輕輕抖動著鉤子,雙眼一錯不錯的盯著淺水下的動靜,很快水麵就起了波紋,一條細長黑影出現,朝著餌料快速遊去。


    在察覺到手中的線往下一沉後,梁書弗動作輕柔又快速提去魚線,另一隻手配合的去抓被釣出水麵正要掙紮的黃鱔。


    她虎口微張,牢牢卡住黃鱔上半截身子,將黃鱔從鉤上取下,在它纏繞到自己手臂之前,迅速將它扔進掛在身上的主編長簍中。


    “啪”,蓋子蓋上,簍子沉了一些。


    接下來,她沉著氣換了餌料,換個地方重新找洞口。


    這時已經過了黃鱔的繁殖期,一般來說一個洞內隻有一條黃鱔,但此時的黃鱔性情沒那麽凶猛,所以身上的肉更肥美,每條能有個八兩到一斤。


    不過今天梁書弗運氣好,釣到了一條重兩斤多的老黃鱔。


    兩人一通忙乎到月上中天,共抓到十來條黃鱔,可以算是收獲破豐。


    所以即使發現家裏大門在裏麵被拴上了後,梁書弗也沒生氣。


    她踩著外牆上剝落了泥塊後露出的青灰磚塊,麻溜地爬上了兩米高的圍牆,將院門打開。


    在發現被自己的父母兄弟關在門外後,梁勇臉上的笑意就淡了許多,看到女兒這麽熟練的爬牆,忍不住問,“小弗,你經常被關在門外嗎?”


    梁書弗朝著他笑笑,“奶奶年紀大了,可能記性不太好,有時下雨前讓我去收晾在外麵的衣服,等我回來發現門在裏麵拴上了;有時我割完豬草回來晚了,奶奶睡下了就把門拴了。”


    梁勇還是第一次聽女兒提起這些,他心口有種酸酸漲漲的感覺,總覺得什麽東西不一樣了。


    梁書弗放下簍子用井水衝洗了下身上的泥點子後,去灶房揭開鍋子一看,裏麵果然沒有水,牆角的保溫瓶也是空的。


    “爸,快半夜了,我給你去燒點水,趕緊洗洗睡下,明天還要上工。”


    “我來燒,”梁勇提了兩大桶井水倒入鍋內,讓女兒坐著歇下。


    梁書弗閑不下來,見父親引了柴火燒熱了灶膛,就打開了房門上的鎖,將木盆放在臥室中間,提了一桶水倒下,等下兌一些熱水就能洗了。


    做完這些後,又把黃鱔全都倒到桶內,借著灶房到燈光,看著一條條盤曲在一起油黃長魚和個頭不小的泥鰍們,她鬆了一口氣。


    要是數量太少,她還真怕食堂那邊會看不上。


    第二日天色還沒亮,梁書弗就爬起來,將自己和父親的衣服洗好後,將兩條鯽魚殺了熬湯。


    她將其中一條魚肉拆下來和隔夜米飯一起做成了鯽魚湯泡飯,盛了兩碗和梁勇分了後,一抹嘴巴提著東西就趕去漁業小隊。


    “爸,我先走了,順利的話今天晚上還要回來抓泥鰍和黃鱔。”


    梁勇點頭,最終憋了句“注意安全。”


    等梁書弗和梁勇出門後,殷貴男才慢騰騰起來。


    她昨天一整夜頭昏昏沉沉,早上聞到了魚的味道才醒來,想來是梁勇昨天晚上去田裏抓到了魚。


    鯽魚那東西刺多肉少,不過還是挺鮮的,夏天吃也不油膩。


    她揭開灶台上的紗布蓋一看,發現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於是又去揭鍋蓋,鍋子刷得鋥亮;接著她又去開廚櫃門,發現裏麵隻有一小碟醬瓜。


    在意識到梁勇沒有給她留吃食後,殷貴男臉色變得巨難開,甩了櫥櫃門就跑到院子裏指天大罵。


    那罵聲將村上還在睡覺的野狗驚醒了,狂吠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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