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孫衛兵給他麵子,梁祖根對此很受用,於是他越發和顏悅色。


    “衛兵,我這二弟的要求是有點強人所難,但我二弟二妹年紀大了,要供一個讀書人確實壓力大,大勇和有生畢竟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兄弟,要真是視而不見,外人看了也會說閑話。”


    孫衛兵看了眼臉上皮膚皺巴巴的梁傳根,沉默不語,片刻後開口。


    “梁有生已經二十歲了吧,我妹夫和他那麽大的時候不僅能養活自己,還能攢錢娶媳婦了。”


    梁祖根聽了這話,心知他把話聽進去了。


    “有生,我聽你爸說你打算再複讀一年,明年再考不上就不考準備工作了,對吧。”


    他轉頭問梁有生。


    梁有生愣了下,然後勉強點頭,“是這樣沒錯。”


    他根本沒想過明年考不上大學後找工作,他讀了這麽多年書,可不是為了待在這個鎮上找份工作;至於為什麽和父母那麽說,完全是為了安撫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供他讀書而已。


    但現在被人問起,他隻能點頭。


    “那這就好辦了。”梁傳根找了個折中的辦法,“大勇家隻要再支持有生一年,等他考上大學後自然有政府補貼,如果考不上的話,有生可以工作了自己養活自己。大勇,衛兵,李嫂子,你們看怎麽樣?”


    李木蘭看了眼梁勇,便點頭,“親家大伯說的有道理。雖然這個家的東西沒有我女兒女婿的份,他們既要養父母還要養兩個孩子。但誰讓親家小叔有需求呢,這一年她們一家四口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勒緊褲腰帶供親家小叔子上學。”


    她這一番話夾槍帶棍的,還偏偏挑不出錯來。


    梁祖根“嗬嗬”的尬笑,這李木蘭果然潑辣,難怪能獨自一人怎麽拉扯一對兒女安然長大。


    他這次站出來幫著梁勇分家,已經被老二記恨上。要是自己現在不做點什麽,以後梁有生要是有出息了,他就貼不上來了。


    他知道自己有點不地道,這次分家梁勇擺明了是吃虧的,但梁勇這孩子一向大肚,應該能體諒他的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大勇你每個月再給有生3塊錢,直到有生明年高考結束。”


    “大哥,3塊一個月不夠啊!”


    梁傳根叫道,“有生上大學後肯定要有各種交際,光補貼是不夠的。”


    “不是還有兩個姑姑嗎,爺爺奶奶又不是隻生了兩個兒子。”


    梁書弗假裝無心的嘀咕了一句。


    這話好巧不巧就落到了梁祖根的耳朵裏,他立刻正色道:


    “老二,你也不能太貪心,大勇一家也不容易,你又不是七老八十不能下地幹活,就是弟妹身體不好,也可以在家養豬養蠶貼補家用,兩家一起湊下供個高中生也是夠的。再不濟,有生還有兩個姐姐。”


    他視線掃過一旁的梁麗華姐妹兩,“雖然嫁出去了,但娘家有難,做女兒的也得幫襯下吧。”


    梁秀梅一聽要她們出錢,立刻擺手,生怕將自己牽連進去。


    “爸,大伯說的對,你和大勇湊湊,還怕供不出有生嗎?高中食堂的飯菜可便宜了,一個拳頭大的菜包子才四分錢,有生年初不是拿了幾百斤的糧食嗎?夠吃到明年了。”


    她可不是特意趕回來貼補娘家的。


    “秀梅!”殷貴男沒想到女兒會拆台。


    “媽,有生年紀也不小了,你也不能將他養得太嬌氣,否則以後怎麽頂立門戶。”


    梁秀梅率先道。


    “梁秀梅,你怎麽可以這麽說你弟!”


    梁書弗看著馬上要掐起來的母女,差點想鼓掌。


    好誒,就讓她們狗咬狗吧!


    她們母女還真是相似,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白的說成黑的,什麽都是她們有道理。


    之前有她們一家在,殷貴男母女利益一致,炮口一致,現在她們一家從裏麵跳出來,這對曾經相親相愛的母女為了各自的利益就針尖對麥芒了。


    這樣的情況以後不會少,她甚至期待起之後梁秀梅的表現了。


    由於梁秀梅的“幫助”,最終定下來梁勇每個月還要額外給梁有生3塊錢,直到他明年高考結束。


    梁秀梅現在可後悔來蹚這趟渾水,這孫家還有老叔婆,哪個是好惹的?而且這次就連兩個叔伯也有站在梁勇那邊的跡象。


    她媽每次都和她念叨,以後小弟出息了她也能臉上有光,就能在夫家被高看一眼,可娘家的光她一點都沒沾到,卻要讓她出錢。


    她出嫁時,這梁家的東西她可沒占到什麽,現在憑什麽要她出錢。


    於是梁寶根在一式三份的分家文書上補好這句話,梁祖根就要按下了手印,又有人不同意了。


    “等下,我媽的嫁妝是不是應該在上麵列清楚?”


    梁書弗提到。


    聽到梁書弗提到嫁妝兩個字,殷貴男的眉心就狠狠一跳。


    “孫秀芹的嫁妝不都在你們房裏,都是一些桌椅家具,你們搬走就是,我還能貪了不成。”


    “能擺在外麵的桌椅櫃子自然不用清點,但其他東西我也弄不清,不過幸好外婆舅舅都在,剛好一起算清楚了。”


    梁書弗看向李木蘭,“外婆,媽媽還要住幾天醫院,這嫁妝的事還要請您看著點。”


    李木蘭點頭,“你媽的嫁妝有哪些,我記得清清楚楚,就是一塊枕巾都不會漏。”


    “你媽嫁過來的時候,我和你舅舅給準備了床架一套,五鬥櫥一個,衣櫃一個,圓凳兩個,長凳四張,洗臉盆架一個。棉褥兩個、紅粉緞麵的背麵各一塊,四塊床單和枕套四個。砧板和菜刀一把,剪刀一把,熱水瓶兩個,搪瓷洗臉盆一個,大中小木盆三個。縫紉機一台,自行車一輛,還有壓箱底的銀手鐲一對,長命銀鎖一個,銀鈴鐺兩個,還有銀鎖鏈一根。”


    當李木蘭說到最後幾樣東西,梁寶根和梁傳根都瞪大了眼。


    大勇媳婦帶了這麽多東西進門?不是說大件隻有縫紉機一台,其他都是些家具和被子之類的嗎?


    “什麽銀手鐲銀鎖鏈,我壓根就沒見到過。還有自行車是我們家給的彩禮,可不是孫秀芹的嫁妝。”


    殷貴男抵死不承認。


    當初那些銀首飾是孫秀芹壓在箱底帶過來了,誰都沒看見,她說沒有就是沒有。


    那輛自行車他們對外說的就是彩禮,誰能證明是孫秀芹的嫁妝。


    “殷貴男,你是不是忘記了一件事。”


    李木蘭看向梁傳根,“當初他被當成走資派抓起來,要交一筆贖金,是我女兒用銀鎖和銀手鐲去換了錢,添了進去才湊齊了贖金。”


    梁祖根兄弟兩人聽後就信了七七八八。


    梁老二那時候出事要一大筆贖金,他們也借了一些,但是不多。


    可是沒多久老二就被放出來了,當初他們還奇怪殷貴男從哪借了那麽多錢,原來是賣了兒媳婦的嫁妝。


    殷貴男眼珠子亂轉,“你,你別胡說。贖金都是我們到處借來的。”


    “嗬,有件事你不知道,秀芹不舍得真賣了那些從我奶奶傳下來的銀飾,特意找人立了收據,等著以後有錢了就去贖回。那張收據現在還在我這,一共一百八十元,你要看看嗎?”


    李木蘭放出消息,“還有自行車,工業票是衛兵找了朋友弄來的,買車的錢是秀芹自己攢的。雖然過去幾年了,供銷社應該還會有檔案。”


    事實證據都擺在眼前,殷貴男想賴也賴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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