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晚上的,巷子裏漆黑一片,隻有偶爾沒關的院門才能透出一點亮光,給路過的行人一點心理安慰。


    楊慶有摸黑趕到95號院門口時,被門外站著的一對影子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這不是閻埠貴和李強嘛!


    倆人也不知因為啥,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覺,分別叼著煙頭,幹挺著站門邊吞雲吐霧,倒是肥了嗡嗡亂飛的蚊子。


    瞧臉色,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略帶憂愁吧!


    “吆,三大爺、李叔,您倆在這幹嘛呢?”


    “沒幹嘛,沒幹嘛。”


    倆人也被嚇了一跳,李強訕笑回道:


    “小楊回來夠晚的,我跟三大爺聊會天,抽完煙就回屋。”


    閻埠貴也在一旁幹笑著應道:


    “對對對,聊會天,楊啊!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嗐!天熱回來也沒事幹,就出去溜達了一會兒。”


    楊慶有說著話掏出煙,客氣道:


    “您再來根?”


    “好好好。”


    閻埠貴向來有便宜就占,從來不跟人客氣,立馬伸手接過煙。


    李強也沒說啥,三大爺都接了,他不接也不好,隻得笑著接下煙。


    “小楊,外頭蚊子多,你先回吧!我再跟三大爺說幾句話。”


    “成,您倆聊著,我先回了。”


    跟閻埠貴聊天?


    訴苦呢吧!


    楊慶有才不想摻和,順著話茬推著自行車走的飛快。


    “嗯?三大爺您聞到了沒?怎麽有股香味?”


    閻埠貴聞言扇了扇鼻子,疑惑的回道:


    “還真是,哪兒來的味兒?還挺好聞。”


    李強又伸著鼻子聞了聞,恍然大悟,不由得嘴角上翹,笑道:


    “小楊留下的,臭小子知道臭美了。”


    “什麽臭美?”


    一向精明的閻埠貴在這方麵反而有些遲鈍,他還沒聽明白李強話裏的意思。


    李強忍著笑解釋道:


    “蛤蜊油唄!看來小楊是真談對象了。”


    “瞎花錢。”


    閻埠貴不屑的撇了撇嘴,吐槽道:


    “大老爺們還用抹那個?好幾毛呢!買啥不好。”


    “咱當然不用,人家年輕人可不一樣,您想想您年輕那會兒,跟三大媽結婚前,您沒買過?”


    “瞎說。”


    閻埠貴罕見的老臉微紅,急促的反駁道:


    “我們那時可不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婚前連麵都沒見過,可沒買過那玩意兒。”


    “對對對,您老說的對,以前兵荒馬亂的,是不一樣。”


    李強也不願削閻埠貴麵子,隨口附和著。


    推開門,拉開燈,楊慶有把自行車推進屋,一屁股摔躺椅上,拿著蒲扇瘋狂搖。


    怪不得都說倒座房不好。


    冬天曬不著太陽,也不通風,屋裏跟冰窖似的,好歹楊慶有舍得燒煤,使得缺點變優點,不通風反倒更暖和。


    可夏天就遭了老罪了。


    屋裏不僅悶,還特麽潮。


    之前那場大雨過後,曬過兩天,屋裏還有股黴味兒。


    雖說南牆上有個巴掌大的小窗,可屁用沒有,隻能稍微透進一點亮光,拿來當照明都嫌太暗,更不用指望他透氣了,玻璃壓根打不開,是固定死的。


    媽的。


    明兒就把這破玻璃拆了,換個活動窗。


    楊慶有喝著汽水,盯著南牆上的小窗戶,琢磨著是不是能給丫擴大點尺寸。


    街道應該不管吧?


    話說錢主任上個月退休了,街道辦換了新領導,也不知好不好說話。


    楊慶有心裏有點拿不準。


    這位莫不是電視劇中露過麵的那位吧?


    王主任?


    好像是姓王來著,還是個女的。


    嗯。


    一般女的都比較難說話,開窗的事兒還是等等再說吧!


    洗完臉,泡完腳,楊慶有還打算躺躺椅上再看會兒書來著,結果外麵傳來閻埠貴的破鑼嗓音。


    “到點了,沒熄燈的都抓緊熄了,早點睡,明兒還得上班呢!”


    還真敬業。


    楊慶有無語的撇了撇嘴,關上燈,拿著蒲扇鑽進蚊帳。


    又是悶熱的一晚。


    翻來覆去也不知折騰了多久,噴了好幾次花露水後,蚊帳外才沒了煩人的嗡嗡聲,楊慶有也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楊慶有起床出門洗漱,剛推開門便瞅見有鄰居拿著暖瓶急匆匆往外走。


    楊慶有恰好看見三大媽也在其中,便攔住她問道:


    “三大媽,您拿著暖瓶要去幹嗎?”


    三大媽理所當然的回道:


    “打熱水啊!”


    “打熱水?去哪兒打?”


    “就在六條口那,正好小勇過來了,你問他。”


    說罷,三大媽甩開楊慶有,急匆匆去追鄰居們。


    這時,馮勇一手拎一暖瓶,恰好也走到楊慶有身旁,笑眯眯問道:


    “哥,您打熱水不?我幫您稍一壺?”


    什麽情況?


    楊慶有抑鬱了,一夜之間發生了什麽?怎麽好似就老子不知道?


    “你先說說怎麽回事?去哪兒打熱水?”


    “嗐!您不知道啊!”


    馮勇走到一旁,讓出垂花門下的路,才解釋道:


    “街道說為了方便群眾,特意在咱南鑼鼓巷加了一個熱水鋪,想用熱水的就不用跑澡堂那打了,昨兒剛開業。”


    熱水鋪,新官上任三把火?


    敢情街道換頭頭還是有好處的。


    楊慶有好奇問道:


    “多少錢一壺?”


    馮勇伸出一根手指,嘴角含笑道:


    “一分。”


    艸。


    是夠便宜的。


    天熱了,屋裏也不用燒煤取暖,早晨為了燒點熱水,專門生火不僅費煤球,還特麽耽誤時間,確實不如花錢買水劃算。


    這新政還挺得人心。


    楊慶有立馬掏出五毛錢拍馮勇手裏,大氣道:


    “以後每天給哥打一壺,這是一個月的水錢,多的兩毛是你的辛苦費。”


    “瞧好吧您嘞,我們家的熱水斷了,也不會耽擱您泡茶。”


    馮勇呲著大牙,麻利把錢揣兜裏,飛奔向楊慶有屋。


    兩毛錢,買瓶北冰洋還能剩五分,水果冰棍能買七八根,奶油冰棍也能買四根。


    除了喝的,再加幾分,就能買三包大生產。


    劃算,太劃算了,除了每天早起一會兒,嘛毛病沒有。


    此時,水龍頭旁洗臉的馮叔笑罵道:


    “臭小子,我看你是錢多燒的,不給他錢,他還敢不幫忙怎麽滴?”


    楊慶有樂道:


    “瞧您這話說的,他拿我當哥哥,我也不能拿他當長工不是,更何況,長工的工價也不能這麽低啊!”


    “就你歪理多。”


    馮叔搖搖頭,繼續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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