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安被岑漪調笑的臉頰泛紅,不住的去擦眼淚。


    “阿安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但凡不是我親口告訴你,就不要信。”


    硯安哽咽聲漸消,隻訥訥的點頭“是…以後,我隻聽大人說的話。”


    岑漪說要留宿的時,硯安以為是暗示與他行房事,慌慌張張的就去解前襟的扣子,卻被岑漪攔住。


    最後岑漪隻是躺在榻上瞧硯安繡護膝。


    屋內燈光昏暗暗的映下來,硯安將手中線頭打了個結,這護膝算是徹底繡好了。


    硯安回頭正想給岑漪看,卻瞧見岑漪呼吸均勻,已然是睡的熟了。


    硯安探身將護膝放在一旁的小幾上,輕手輕腳地鑽進錦被裏。


    他今日也是有些急糊塗了,若大人是個嚴厲的女君,恐怕要給他治上一個不知禮數的罪。


    放在從前在硯府,估計是要跪上兩天兩夜的祠堂,然後再挨十下鞭子。


    想到這,硯安禁不住朝岑漪身邊蹭了蹭,謹慎地用臉頰去貼岑漪放在枕頭上的手。


    “大人還沒罰過我…若做錯了事,不知道會不會賞我鞭子……”硯安不自覺低聲喃喃。


    臉頰旁的手突然一動。


    “阿安做錯了什麽事,要我賞你鞭子?”


    岑漪依舊閉著眼,一手把硯安往自個兒身前攏了攏,一手托起硯安的臉頰親在上麵。


    她自幼習武,睡眠淺,恍惚間感覺硯安靠過來,隨即就聽見他那句摻雜了不安的話。


    硯安原以為岑漪睡熟了,被岑漪動作嚇了一跳,反應過來便乖順地靠在岑漪懷裏。


    “沒、沒有,我隻是隨口一說。”


    “嗯……”岑漪語氣中夾雜了慵懶的困意,低頭嗅了嗅硯安頸間的香氣,複又開口道“就算阿安做錯了事,我也不會賞你鞭子。”


    說著,岑漪捏了捏硯安沒有幾兩肉的腰“你這一鞭子下去,恐怕就要臥病一個月了。”


    “呃……”硯安被捏的發癢,向岑漪懷裏躲了躲。


    “我身子賤,大人不用有所顧忌……”


    硯安話說一半,卻瞧見岑漪睜開了眼睛看他,就不安的止住了話頭。


    “阿安怎麽總說這些自輕自賤的話?”


    硯安以為討了岑漪不喜,縮了縮脖子不敢再開口。


    見嚇到他,岑漪又軟了語氣,摸小貓兒一樣摸著硯安的頭發。


    “好端端的說那些話做什麽,若哪天我真要罰你,阿安也應該仗著在我身邊久,多哭求一下,讓我免了你的懲罰。”


    “恃寵而驕還學不會?”


    聽聞此話,硯安抿了抿唇,不敢應答。


    恃寵而驕?


    這種詞硯安從未想過能和他有關聯。往日硯安見到恃寵而驕的郎君,可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岑漪見硯安沉默,知道他不敢那樣行事,不禁無奈地歎了口氣,在昏暗中把硯安攬得更緊。


    “明日我走得早,你隻管睡著,不用來送。”


    “書房裏有個匣子,裏麵給你留了些銀子,記得去取。”


    “這幾日若是有人怠慢你,或者有麻煩,就給穀城岑家去信,解決的及時。”


    硯安靜靜地聽著,隻覺得心尖泛酸。


    他已經得了大人的承諾會帶他回京,隻是大人沒給具體的時間。


    硯安不敢詢問,生怕問出口後,會發現這是句推諉的空話。


    硯安眼睛又蓄起淚來,又怕被岑漪發現,隻忍著抽泣任由眼淚默默流著。


    一夜無話。


    等硯安被窗外鳥兒叫聲吵醒,才發覺身邊位置冰涼一片,早就空了。


    ——明日我走得早,你隻管睡著,不用來送。


    “孫桉,孫桉。”


    硯安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急忙叫著孫桉的名字。


    “公子醒了,要傳早膳嗎?今日小廚房備了銀耳蓮子粥。”


    “大人可走了?怎麽不叫我起身?”硯安匆忙的去穿鞋子。


    “大人這會兒應該要出發走了,正在大門清點物品。”孫桉頓了頓又回硯安的另一個問題“是大人說讓公子好好休息不用叫。”


    硯安也顧不上什麽矜持禮儀,披了大氅就匆匆往屋外跑去。


    “東西齊了?”岑漪騎在馬上,瞧了瞧身後兩台馬車以及幾口箱子。


    “清點過,已經齊了。”


    “嗯,那就……”岑漪正想說出發,卻看見大門處人影一閃,硯安披了件淺藍色大氅出現在門柱後。


    許是見外女過多,躊躇在原地不敢上前,隻抬著淨白的臉兒往這邊望。


    “你們先走,我這就跟上。”


    “是。”


    車隊緩緩行遠,岑漪才朝門柱後的硯安招了招手。


    “大人…”硯安氣喘的小跑過來。


    岑漪沒下馬,隻勒著馬韁繩讓馬停在原地。


    “怎麽來送我了?不是說讓你好好睡。”


    硯安抬著臉,奔跑造成的喘息還沒有平複,一團一團的白霧從嘴裏呼出,讓他整個人的輪廓都模糊了一些。


    “被鳥兒吵醒了,它提醒我送送大人。”


    “鳥兒?”岑漪失笑出聲“這鳥兒倒是懂事。”


    晨間的淡金色的陽光透過枝丫,明明暗暗的映在岑漪臉上。


    此刻岑漪揚了暖融融的笑意,和剛剛在門柱後見到冷言冷麵的岑漪仿若兩個人。


    “大人,我可以給您寫信嗎?”硯安知道不能耽誤大人太久,能說的話有限,便將昨晚忘問的話問了出來。


    “自然,阿安若明日給我寫信送出,三天後,我們到京城附近,正好能收到。”岑漪說著,從腰間取下一枚玉佩。


    硯安抬手接過,卻發現這玉佩溫熱,是他從未見過的料子。


    “這玉佩你帶著,別像其他我賞給你的東西一樣鎖在匣子裏,以後這玉佩給我天天掛在腰間,知道了?”


    “是,阿安知道了,天天掛在腰間。”硯安忙不迭的點頭,鸚鵡學舌一樣重複著岑漪的話。


    “好了,我要走了。”岑漪在馬上俯下身。


    硯安不懂岑漪要做什麽,隻感覺岑漪的手伸向他的後腦,硯安順著力道下意識的踮起腳尖。


    唇上觸感溫熱。


    瞧著岑漪的臉頰在他眼前放大,片刻後又縮小。


    “大人…我……”


    硯安回過神,沒來由的心慌,想抓住岑漪的衣袖時,岑漪早已重新坐直了身子,打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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