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對福昌針織的產能問題比較關注,與生產廠長就這個問題的溝通比較多,諸如機器、人員滿負荷,最多一天能生產多少棉布,又可以持續多久。


    又與蔡世昌探討了擴大產能的問題,在何種情況之下,蔡世昌才會決定投入新資金擴大產能,以及新產能形成預計所需的時間。


    從車間到蔡世昌的辦公室,一個個問題探討過去,一個個得到滿意的回答,臨近中午,終於談到了供貨價和賬期的問題。


    蔡世昌很容易就接受了兩個月的賬期,但在供貨價和合理損耗的增量上比較糾纏,冼耀文要求的增量是8‰,即每供應一件布,要多給8米,以此來覆蓋布匹存在的細微瑕疵部分和生產過程中不當操作引起的損耗,蔡世昌最多隻能接受3‰,兩人就增量的問題來來回回爭執。


    一直在邊上旁觀的蔡珍覺得自己爸爸和冼先生很有意思,一人堅持一個數字,兩人爭得不可開交,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開打的趨勢,但爭執之外,請茶派雪茄又是一片和諧,捧起茶杯時客客氣氣,放下茶杯接著爭。


    冼耀文和蔡世昌兩人都有誠意促成長期合作,也正因如此,互相都清楚條件一旦談攏,以後就不會輕易改,隻能錙銖必較。


    雖說冼耀文是買方,看似擁有絕對的談判優勢,這家不行可以找另一家談,但其實他的選擇麵非常狹窄,中華製衣的定位是生產高端服飾,這就把質量平庸的針織布業企業給排除掉,剩下的數量本就不多,加上還有穩定的考量,篩選過後,數量就更少,他不得不認真對待每一家合格的潛在供應商。


    生產好產品本就是如此,不是哪家企業都能成為原料供應商,好是方方麵麵的好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無論哪個環節都不能將就。


    如果是生產大路貨,冼耀文就不用這麽累,隻要把心思集中在壓低成本上就行,品控也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貨爛一點沒事,隻要價格夠便宜,照樣有人買單,照樣賺得盆滿缽溢,隻不過企業壽命短一點罷了。


    他隻是不願意成為一個趕風口型的商人,趕上一個風口無底線的搜刮每一分利潤,把行業做爛,去它個逑,提著利潤再去追趕下一個風口。


    永遠在路上,永遠在創業,看似激情無限,其實啥也不是,在哪裏也不可能撈到話語權,最多成為一隻肥碩點的螻蟻,當更上層缺少油水時,洗白白自己躺到張開的網上升華為秋膘。


    他要走的路不是這樣的,他要對規則的製定有發言權,參與規則製定,然後誓死捍衛規則,把規則換成另外一個更神聖的字眼“法律”,同樣如此。


    發言權和話語權就從一個地區性的行業開始,他,正在這麽做。


    “蔡老板,我認為8‰是個非常合理的數字,你也不希望我廠裏的人隔三差五提著一塊爛布到你廠裏來找後賬,那樣不好看。”


    “隻要是我的布出問題,你的人隨時可以到我廠裏調換,打個電話過來讓我過去也行,一件送3米已經不少了,冼老板不要獅子大開口。”


    “8‰,我咬死這個數字,蔡老板要是不願意,我看就別談了,香港能提供棉布的不是一兩家,我們買賣不成仁義在,下次生意。”


    “最多3米,多一尺也沒有。買賣談不成沒關係,冼老板是客人,來我這裏總要讓我敬下地主之誼。”蔡世昌轉臉看向蔡珍,“阿珍,打個電話到北河酒家,訂一桌酒席。”


    說完,轉回頭又對冼耀文說道:“冼老板,北河酒家不嫌棄吧?”


    “客隨主便,我聽蔡老板安排。”


    兩人的談判已陷入僵局,需要弄點小插曲緩和一下,酒桌上是不錯的互給台階的時機。


    等蔡珍定好位子,蔡世昌親自開車帶著一行四人去了北河街,在路上冼耀文透過後視鏡看到有輛車從福昌針織一直緊跟著,車裏坐滿了人,應該是蔡世昌的保鏢。


    四個保鏢緊跟,加上剛才談判時略顯生澀的文雅談吐,冼耀文把蔡世昌歸入撈家的行列,是不是大撈家還有待觀察。


    大撈家不算什麽好詞,能被這麽稱呼百分百有社團背景,不過這並不影響冼耀文繼續和蔡世昌談合作,畢竟當下在香港能做大的就沒有什麽正經生意人,明麵搵正行,背地裏都說不上幹淨。


    車子沒一會兒就來到北河街,進到北河酒家二樓雅間,坐下透過窗戶往外看,可以看見停在碼頭的渡輪,還有其邊上停靠的嘩啦嘩啦,往下俯視,街上是排成l形等待檢票上船的旅客。


    在冼耀文的記憶裏,北河街不應該是一條靠海的街道,更不應該毗鄰深水埗碼頭,它離海邊應該有差不多兩裏路才對,至少他記得如今的海水覆蓋之下應該有一條西九龍走廊,還有一條西九龍公路。


    葵湧還沒拿下,眼前的深水埗碼頭又誘惑著冼耀文惦記填海造陸的大肥肉,不能看,再看眼睛拔不出來了。


    收回目光,正好撞見蔡世昌的點菜問詢,冼耀文謙讓後,掃一眼雅間的匱乏裝飾,隨後目光又在蔡珍身上停留了一會,剛才在福昌針織隻注意看長相,覺得這小妞長得還不賴後就沒怎麽關注,現在再一看,此女的麵相不俗。


    麵形方正,額頭偏方且腮首突出,臉頰豐腴,臉型方中帶圓,長得珠圓玉潤,真是教科書般的旺夫相,此女不會愁嫁,稍重視媳婦麵相的家族會搶著把她娶回家。


    “蔡珍……”


    冼耀文在心裏咀嚼一下,想不起來香港哪個家族的太太叫這個名字,或許他孤陋寡聞,或許沒嫁在香港,也有可能還有其他名字,這會一個人有幾個名字不稀奇,他如是想著。


    點好菜的蔡世昌一抬頭看見冼耀文的目光放在自己女兒的臉上,他心念一轉,說道:“冼老板有沒有娶親?”


    冼耀文從咀嚼中醒來,目光平移到蔡世昌臉上,“尚未娶親。”


    蔡世昌看一眼蔡珍,又轉臉對冼耀文說道:“我女兒阿珍也沒有許婆家,我看冼老板和阿珍年齡差不多,伱們兩個不妨試著接觸接觸。”


    “爸爸,你說什麽呢。”蔡珍幽怨地說道。


    蔡世昌的話說得不合時宜,蔡珍臉上隻有幽怨,沒有嬌羞,冼耀文腦子一轉,立馬腦補出“富家女愛上窮小子,家裏不同意”的狗血劇情,也明白蔡世昌這是拿他當槍使。


    “老東西,一石二鳥啊,拿我當槍使,還要壓我一輩,我讓你壓個過癮。”


    心裏吐槽,冼耀文一張嘴卻開始順著梯子往上爬,“蔡小姐秀外慧中、蕙質蘭心,蔡老板的提議讓人不得不心動,隻是不知道蔡小姐願不願意。”


    “我不……”


    “冼老板年少有為,阿珍肯定願意。”蔡世昌瞪了蔡珍一下,不讓她把忤逆的話說出口,“邊上就是北河戲院,吃過飯冼老板可以帶阿珍去看場電影,互相了解了解。”


    “嘖,老東西對未來便宜女婿的怨念不是一般重啊。”


    冼耀文看向蔡珍,詢問道:“蔡小姐的意思呢?”


    蔡珍聞言,立馬想懟冼耀文,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凶巴巴地說道:“去就去。”


    “好啊。”蔡世昌笑盈盈地說道:“冼老板,生意我們明天再接著談?”


    “可以,明天我帶蔡老板看一看我的中華製衣。”


    “就這麽說定了。”


    接著的酒席,蔡世昌吃得很開心,冼耀文吃得也還不賴,隻有蔡珍帶著小脾氣,沒怎麽吃好。


    等吃完,在酒家門口寒暄兩句,蔡世昌立即鑽進車裏,留下冼耀文和蔡珍在原地,大眼不瞪小眼,小眼望著天。


    等到車子走遠,冼耀文就對蔡珍說道:“蔡小姐,首先我要申明,我對你一點興趣都沒有,其次,我很忙,既然談不成生意,我要去忙其他事。你自己去北河戲院看一眼今天演什麽電影,明天我會幫你在蔡老板麵前圓謊。”


    說著,冼耀文故意看一眼手表,“我們分開的時間是下午四點二十分,不要記錯了,再會。”


    言罷,冼耀文揮了揮手,立馬走人。


    看著冼耀文的背影,蔡珍的思緒一片淩亂,“事情不應該是這樣子的,那些話應該是我說的……”


    顯然,冼耀文的舉動傷到了蔡珍的自尊心,讓她對冼耀文產生了一絲怨念,也有了一絲探究這個男人的好奇。


    這一絲好奇就是冼耀文想要的,他可以被當槍使,也可以矮上一輩,但不能不拿好處,蔡世昌這個老東西想長上一輩,然後用輩分抬價,他就反其道而行之,讓蔡世昌給他發利市。


    蔡珍見冼耀文一去不回頭,傲嬌地跺了跺腳,往相反的方向離開。


    冼耀文一直走到一個拐角,才自然而然轉頭往北河酒家門口看上一眼,見人不在,視線延伸,看見了漸行漸遠的蔡珍。


    會心一笑,加快了返家的腳步。


    日程有變,他也不能讓自己下午閑著,開上車趕到加山球場,讓戚龍雀在寬闊的球場練車,他自己來到格萊美模特隊的訓練室。


    李嬙之後,他又見過幾個應聘模特的人選,沒有一個合適,肯沃克公司現在是正在注冊中,辦公室有,訓練室有,模特小貓兩隻,其他人員無,比皮包公司強得有限。


    於占元不在,杜鵑和李嬙兩人在自行練習,打聲招呼,讓兩人繼續練習,冼耀文站到安在牆上的鏡子前,腦子裏回憶了一會,隨後,脫掉鞋子,對著鏡子走起了貓步,一邊走,一邊糾正動作。


    現在的t台表演,他在倫敦西羅夜總會已經見過,模特所走的步伐比較隨性,與正常走路區別不是太大,貓步隻能看出一點雛形,轉圈、展示服飾的動作也比較隨意,自由性大,技巧性小,留足了可供他顛覆模特行業,顛覆時尚,讓格萊美模特隊成為“貓步”鼻祖的空間。


    他要抓住這個機會讓秘密品牌一鳴驚人,讓肯沃克名揚世界,讓格萊美模特隊的模特成為世界級的明星。


    在他內心裏,已經把杜鵑圈為幸運兒候選人,準備使勁把她推向世界舞台,把她塞進好萊塢多女主的電影劇組。


    “一二三,打打,二二三,打打……”


    冼耀文嘴裏默念著節拍,雙腳隨著節拍往前,臀隨著節拍擺動,上半身和手隨著想象做出性感的動作。


    顯然,他沒有做模特導師的天賦,他的所謂性感動作猶如戴著耳機哼歌,自以為是世界歌王,其實周邊遍布嘲笑。


    杜鵑和李嬙不練了,就站在幾米開外捂著嘴狂笑,小腹一抽一抽,笑得喘不上氣來,視線一片模糊,眼淚在眼眶裏泛濫。


    他懶得去管兩人,現在笑得開心,將來有她們哭的時候,他的要求不要太高,格萊美模特隊的每一個模特不扭斷幾次腳,盆骨不骨折幾次,壓根甭想出師。


    回憶、行走、總結、再回憶、再總結,透過鏡子中蹩腳的動作,映照回憶,一個個模特的步伐,一個個轉身的動作,一點點性感,越來越清晰,趁著熱乎,他拿出筆記本,在本子上畫起了火柴人。


    漸漸,他把杜鵑拉到自己身前充當塑形泥,讓她按照自己的要求擺出各種動作,琢磨、修正,結合杜鵑自身的特點進行個性化修改。


    慢慢,李嬙也被拉到身前,與杜鵑同做一個動作,相互映照,相互對比,筆記本上的火柴人畫了一頁又一頁。


    不知不覺間,夜已濃,作為歉意,冼耀文帶著兩個姑娘去了太子道愛丁堡餐廳吃每位五元九毫的西餐套餐,讓兩人開開洋葷。


    席間,他又說了一個令人興奮的消息,明天晚上帶兩人去百貨公司掃蕩,見到喜歡的衣服和高跟鞋就可以買買買。


    剛才他發現訓練室缺少模特訓練的主要道具服化,正好去采購一批回來,順便也讓李嬙這個沒怎麽見過世麵的姑娘見見世麵,從零開始培養她奢侈消費的習慣。


    他要給格萊美模特隊樹立起大手大腳花錢的基調,不讓模特們花習慣,一個個都把工資存著,退路太寬,不利於團隊掌控。


    吃完,先把沒從開洋葷的興奮勁走出來的李嬙送回去,隨後,車停在基隆街街口,關心一下杜鵑的思想動態。


    “晚上會做噩夢嗎?”


    “不會。”


    “現在的生活習慣嗎?”


    “很好。”


    “用心學習,用心練,生活會越來越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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