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耀文略作思考,心中就有定計。


    “我可以出錢支持你開麻雀館,也可以支持你放高利貸,錢就當是我借給你的,不計利息,等伱方便的時候還給我就行。”


    甄裕權麵露喜色,連忙說道:“多謝冼生。”


    冼耀文擺了擺手,“別急著謝,我還有條件,抵債的樓、地、鋪子,你不要急著出手,先拿給我看看,我看上的會買下來,不敢說出多高的價錢,起碼讓你有差價賺。”


    甄裕權一聽是這麽個條件,立馬滿口答應,這哪裏是條件啊,簡直就是給他的又一有力支持,他有了一條穩定的變現渠道。


    冼耀文沒有同甄裕權多聊,隻是讓甄裕權明天找蘇麗珍聊細節,甄裕權知趣,說了幾句場麵話退出書房。


    夜裏。


    輸了錢的蘇麗珍把冼耀文當搖搖車騎了半個晚上,好容易才發泄掉胸中的鬱悶。


    當床不再嘎吱,冼耀文說起甄裕權的事。


    “跟在鄧太太邊上的那個國龍要開麻雀館,想讓我出錢支持,我答應了,我讓他明天找你聊細節,你跟他談談。”


    “我來談?”蘇麗珍興奮地翻了個身,趴在冼耀文的胸口,用鼻子嗅著他的雪茄口氣,以抓住目光,“我跟他談點什麽?”


    “要多少錢,什麽時候要,重點談這兩件事,打牌你比我懂,知道該談點什麽,其他你自由發揮。”


    “就這樣嗎?不需要談占股跟回報?”


    “麻雀館我們不占股,就當是借錢給國龍,我們的回報也不在麻雀館。”冼耀文說了說抵債物的部分。


    “國龍要是加價賣給我們,我們不就虧了嗎?”


    “就算他一仙沒花就把東西拿到手,那也跟我們沒關係,我們隻要考慮以他的開價把東西買下來劃不劃算就行了,他賺多少不用去管,最重要的是理清東西的性質,不能是賊贓,也不能有債務糾紛,就是多重抵押,東西的所有權說不清楚,需要打官司。”


    “哦。”蘇麗珍搖了搖冼耀文的身子,“先生,你是不是想把這件事情交給我來做?”


    “你想嗎?”冼耀文笑了笑。


    “想。”蘇麗珍撒嬌道:“天天打牌好無聊,我想做點正經事替先生分憂。”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嗯嗯。”


    蘇麗珍點點頭,扒著冼耀文的胸口往上躥了一段距離,張開嘴唇摸索著輕咬住他的耳垂。


    “別鬧,困了,睡覺。”


    “不要,我還要。”


    “……”


    讓蘇麗珍負責隻是戲言,冼耀文早就給她貼上沒有經商天賦的標簽,不會讓她插手生意上的事,也不會扶持她自己創業,讓她掛個名,當個名義上的負責人,哄一哄還是可以的。


    第二天,晨練的時候,冼耀文找冼耀武說了說這個事,讓冼耀武出麵以第三人的名義注冊一家當鋪“金大押”,口頭股份冼耀文60%、冼耀武40%,分紅五五分,冼耀文的50%,分成三份,他自己40%、蘇麗珍和岑佩佩各5%。


    金大押短期內的使命就是對接甄裕權那邊的業務,暫時不會進行經營與擴張,正規注冊僅僅為了方便簽訂正式合同與走賬,金大押買到的地皮、樓宇不會持有太久,過一道水就會加價賣給金屋置業。


    說白了,金大押就是金屋置業的緩衝帶、防火牆,也可以說是洗衣機,把東西洗幹淨再交給金屋置業,捎帶著冼耀文從右口袋掏錢出來,一部分放進左口袋,一部分用來貼補家裏人。


    在冼耀文的規劃裏,金屋置業會發展成一個大型集團,旗下會有多家分拆上市的子公司,從第一筆賬開始就要經得住查,開一個好頭,後麵運作起來也輕鬆點。


    做假賬挺麻煩的,搞不好殺人滅口、拉攏腐蝕、權色交易、收買人心、同流合汙等都要來上一遍,能簡單還是簡單點。


    畢竟不是所有股市都缺乏監管,甫一開盤就能殺到上市企業一百年也未必能達到的市值,這個世界還是講規矩為主流,想到別人的盤子裏撈錢就得按人家的規矩來,有些手段能不用就不用,非用不可也盡量少用。


    上午,冼耀文依然沒去廠裏,而是去了彌敦道的唐樓。


    先聽林醒良匯報了昨天的銷售數量,734件,一個比首日銷量降低不太多的數字,沒有出現斷崖式的下降,給了冼耀文些許安慰。


    聽完匯報,他又坐在林醒良的位子上感受著辦公室的學習氛圍,文胸還沒上市,銷售一科和銷售二科目前都圍著好運來在打轉,兩家門店一開,賽爾斯職能的銷售全去了門店,將來要分配到秘密那邊的也是一樣,門店在人員配置上已是嚴重超編,即使這兩天有點忙碌,也用不著銷售科另行支援。


    行街職能的銷售員也差不多,門店一開,香港這邊已經沒多少銷售方麵的工作可做,所有行街都在做往外衝的準備,澳門、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越南等等,都要派行街過去開拓市場。


    開拓的方式不是直接尋找襯衣客戶,而是尋找合作夥伴,也可以說是尋找加盟商,類似吉隆坡、曼穀這種比較大型的城市,完全可以容納兩家門店,這就意味著要尋找兩個合作夥伴——在當地有一定人脈,但實力比較普通。


    合作夥伴隻要出錢並擺平當地的一些關係和麻煩,好運來會負責店鋪選址、員工培訓及日常的店鋪運營,店鋪的利潤全部屬於合作夥伴,好運來不分享利潤,僅會把總部派遣人員的差旅費用計入店鋪成本。


    林醒良已經給行街們講過這種發展模式,並且告知他們提成計算方式,行街隻要在一個新城市找到合作夥伴,就可以拿到一筆豐厚的提成,等門店開起來,每一件銷掉的襯衣,他們都可以拿到一定比例的提成。


    對行街們而言,他們的業績是可積累的,找到的合作夥伴越多,他們的基礎就越厚,也許半年,也許一年,行街之中就會出現月入數千的佼佼者。


    行街中的突出貢獻者已經邁入三百元月薪的高薪階層,這是發生在每個行街周邊的事,他們可以聽見、看見、感受到,現在一個伸手就能夠到的餅就在那裏畫著,沒有一個行街不想摘。


    學葡語,學泰語,了解當地風土人情,一個個都在抓緊時間給自己充電,也有人正試圖與關係或淡或濃的下南洋親戚取得聯係,誰會分配到哪裏暫時是未知的,不久之後銷售科會組織一次考試,把最適合的人派遣到最適合的城市。


    一切蓄勢待發,隻等著一飛衝天。


    看著辦公室裏的朝氣蓬勃,冼耀文心知未來可期,他腦子裏已經在盤算將來——當銷售科的業務開拓到一定瓶頸,該如何給失去進取心的行街打雞血,又該如何收拾擺老資格,躺在功勞簿上混日子的老油條,以及銷售科的獨立與股改方案。


    傳銷公司是他給銷售科經過千錘百煉,卻一直保持旺盛鬥誌的精英們所準備的又一大餅,打工打成了股東,多麽絢麗的神話,一條看得見摸得著的康莊晉升通道,應該能激勵一批又一批的新人拚命。


    目光在幾個美女行街身上停留一會,冼耀文對她們的成熟速度略有一點失望,暫時還沒有一個人充分認識到美貌是她們談業務的有力武器,看樣子這幾個都缺乏無師自通的能力,有必要找一條成熟如老鴇的鯰魚回來,讓她們有一個學習的模板。


    鯰魚怎麽找,怎麽控製,又該怎麽背個黑鍋功成身退,冼耀文把整個環節在腦子裏捋了捋。


    他開的是正經公司,不可能大肆宣揚色誘型營銷方式,這種方式隻能是行街自發的,公司不讚成且要從重從嚴打擊,有需要的時候肯定要有針對性地整治幾個。


    女人做事多是感性為主,要往高位提拔的對象隻能是其中相對理性的部分,感性卻又勞苦功高,吃身體本錢卻又邁入年老色衰,資格夠老卻無潛能可挖,凡是進入這個階段的女行街,免不了要麵臨鳥盡弓藏。


    事實是如此,但在表象上,公司必須保持正義性,讓邪不勝正的神話延續,所以,美女行街必須有原罪——通過一種公司明令禁止的方式為公司創造可觀的業績。


    公司高層該被蒙蔽的時候,要懂得集體裝瞎子,該清醒的時候,一個個都得到太上老君的煉丹爐裏煉一煉。


    一個個念頭在腦中飄過,當有一些打結的思路被捋順之時,冼耀文拿出煙給抽煙的男行街們派了一圈,又宣布晚飯請大家去新寧餐廳吃上海西餐。


    在行街們的一片叫好聲中,他和林醒良上了天台。


    “晚上我不去,有我在大家放不開,你坐一會也早點走,留出供大家編排你的空間。”在欄杆邊站定,冼耀文掏出一遝錢遞給林醒良。


    林醒良點點頭把錢收好,“我後天出發去羊城。”


    “你,我是放心的,一定要把帶去的人看緊了,羊城、上海比較特殊,專心開拓業務,其他事不要瞎好奇操心。”


    “吳鴻安還有另外兩個在香港都有一大家子,他們不敢亂來。”


    “嗯。”冼耀文頷了頷首,“過去以後,你要抓緊時間,一個月之內,吳鴻安必須抵達沈陽。生意已經進行到一半,那邊需要人接應。”


    說著,冼耀文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牛皮紙袋,“裏麵是屬於你的第一筆分紅,4200元,賬簿等生意結束再給你看,點一點。”


    林醒良眼角抖動了一下,接過牛皮紙袋也不打開,直接揣進懷裏,“先生說多少肯定就是多少,不用點。”


    冼耀文輕笑道:“這記馬屁不錯,我收了。不過以後錢還是當麵點清,你不點沒分加,點也不會扣分,坦蕩一點,少一點隔閡。”


    “我下次一定點。”林醒良微笑回應。


    冼耀文搭住林醒良的肩膀,“錢存著,不要瞎花,阿珍要做押行的生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收到樓契,遇到合適的我給你留著,打個折再讓你分期慢慢給,男人嘛,三妻四妾多了點,三個老婆還是要的,不算你家裏其他人,短期之內,你得有三間屋,一年以後,你老婆都生了孩子,又要添三間屋。


    一年三間,十一年給你生三個足球隊,你要準備三十三間屋,這樣一算,你的壓力不小,繼續努力,別鬆懈,一年至少賺出一棟樓,不然,你的仔頭上無瓦遮頭。”


    林醒良是冼耀文選中的重點培養對象,也是塑造給其他手下看的榜樣,讓他們明白跟著自己幹是有前途的,隻要林醒良自己不作死,好事都會有他的份。


    目前來看,林醒良是有野心,有欲望之人,但畢竟沒看過多高的天,就怕他什麽時候生出滿足心理,失去了進取心,為了讓他一直嗷嗷叫,不但要讓他看到更高的天,還要給他加加包袱,有幾千的存款就要慫恿他買數萬的樓,讓他的錢包一直處於饑渴狀態。


    “先生,足球隊會不會太誇張了。”林醒良笑道:“我覺得孩子有三四個就夠了,太多帶著累。”


    “為人父母時,帶孩子不會覺得累的,不怕操心,就怕養不起。我很中意小孩,但現在不敢惦記生,我冼耀文的孩子不能在深水埗出生,等我搬去半山,再娶十七八個姨太太,什麽都不用她們做,就給我在家裏生孩子,不出十年,一定能生出一個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將。”


    冼耀文的話惹得林醒良哈哈大笑,兩人不分什麽上下級,在天台上說著各種玩笑話,中午又到附近一家人力車夫紮堆的冰室,人多,沒有單獨的餐桌,隻能占到一個無法放開手腳的小角,逼仄間,一點不妨礙兩人談笑風生。


    食訖。


    林醒良回辦公室,冼耀文就近找一海邊,抽著雪茄,吹著海風,麵無表情,讓自己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放鬆。


    下午兩點。


    分域碼頭,靠近棧橋的一間小咖啡館。


    告士打道延伸到碼頭的這一片,雖然沒有明文規定是屬於英國海軍的產業,但實際上屬於一個非營利性機構軍人輔導會擁有及運營,非海軍內部人士或被允許的人根本走不到分域碼頭。


    冼耀文卻是一路暢通無阻,直接把車開到了棧橋附近。


    一個露天的座位,冼耀文抵達時,穿著一身朵朵豔紅牡丹花點綴旗袍的索菲亞已經愜意地坐在那裏,手裏端著一個茶杯,被海風吹得頭發四拂,眼睛微眯。


    “索菲亞,我來晚了嗎?”冼耀文抱住索菲亞,來上一套貼麵禮,還是比較傳統的貼麵禮,不是假動作的“禮貌的親吻”,而是結結實實在索菲亞的左右臉頰各親了一下。


    冼耀文唐突的動作並沒有讓索菲亞反感,反而讓她的心情非常愉悅,“我們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是我來早了。茶還是咖啡?”


    “茶。”冼耀文在索菲亞對麵坐下。


    索菲亞讓侍應生添了一個杯子,又親自給冼耀文倒上紅茶,完成一些禮節性的動作後,就看著冼耀文的眼睛說道:“亞當,你覺得我的身材保持得怎麽樣?”


    一聽這話,冼耀文就明白索菲亞以她和陳威廉的“辦公室奸情”為話題切入點,把這個事攤開了說,這麽說,接下去要談的話題會把奸情映照得不值一提。


    “非常棒,我偶爾還會回憶起。”


    索菲亞嬌笑一聲,“亞當,你是我見過的年輕人當中最聰明的一個,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我要謝謝你一直保守著秘密,並且沒有靠秘密索要好處。”


    冼耀文攤了攤手,“用隱私威脅人是不道德的,何況,即使我想這麽做,索菲亞你也不會在乎,對嗎?”


    “你為什麽覺得我不在乎,這可是醜聞。”索菲亞似笑非笑道。


    “直覺。”


    “嗯哼。”索菲亞不置可否地說道:“這件事不重要了,我和威廉的關係已經發生變化,現在我和他是‘夥伴’。”


    “所以,我們今天的談話是以夥伴為主題?”冼耀文掏出雪茄向索菲亞示意一下,得到不介意的眼神回複,才進行下一步動作。


    “可以這麽說。”索菲亞頷了頷首,“亞當,我有一筆生意交給你做。”


    “什麽生意?”冼耀文淡淡地問道。


    “添馬艦海軍基地的軍服和糧食供應。”


    “我聽說這個生意是一個叫哈利·夏利裏拉的印度人在做。”


    “那是陸軍,海軍一直由後勤軍需負責采購。”


    冼耀文略一思考,說道:“我可以把錢存進英國或瑞士的銀行,澳洲、新西蘭也是可以的,隻是稍微麻煩點。”


    索菲亞的目光裏流露出讚許,語氣輕柔地說道:“采購價不能超過陸軍,利潤你要拿出一半。”


    “沒問題。”冼耀文痛快地答應道:“索菲亞,恕我直言,這個生意很小,你完全沒有必要這麽正式和我談。我不管另一半利潤會到誰的口袋裏,我的一半,我會再拿出30%交給你,一來為了感謝你介紹生意,另外,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忙?”


    “中華製衣的生意要往歐洲拓展,我需要熟悉歐洲,並精通英語之外另一門歐洲通用語言的人才,我準備舉辦一個舞會,你幫忙邀請沒有工作或有想法換工作的海軍軍官太太參加。”


    索菲亞暢快地笑道:“這個忙我很樂意幫,你可以收回30%。”


    冼耀文擺了擺手,“我既然送出就不會收回,或許你可以把它當成我讚助給你的置裝費。”


    “啊哈,我喜歡置裝費這個說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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