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紀昆侖走到林黛身前,幾個少年已經掄起拳頭砸向男人,但男人隻是一個簡單的後撤步就避開拳風,隨即左腿提起,往其中一少年的小腿一蹬,少年失去重心,一趔趄,上身前傾,男人一記左勾拳揮出,砸在少年的右下頜骨,隻聽見牙齒碰撞的“硌”一聲,少年被ko。


    得,王八拳vs練家子,兩三個的人數優勢等於白瞎。


    被ko的少年懵了一會,張開嘴吐出一口血,手伸進嘴裏捏著一顆牙齒晃了晃,隨即另一顆,少頃,臉頰掛上羞憤,王八拳再次握緊,往沒有趁勢將幾個少年都拿下的男人再次撲上去。


    這一次,少年不用再挨揍,夜總會的保安到了,麻利地將兩撥人分開,一個貌似經理的人物上前打圓場。同時,已經和林黛說完話的紀昆侖走了回來。


    “她說都有錯。”


    “你認為呢?”


    “人多的這一邊錯。”


    “盯著,她比我們早走,跟著目送到家,後走就不用管了。”


    “是。”


    也看到動靜的費寶樹等冼耀文和紀昆侖交流完,轉過臉來問道:“老爺,那個小姑娘好像是公司的人?”


    “就是友誼影業的學員,不用管她,我們接著吃。”


    招呼一聲,大家繼續動筷。


    戰場那邊,兩邊的人被經理安撫好坐回位子,侍應快速清理了碎玻璃,夜總會的氛圍回歸正常。


    當菜吃得差不多,冰激淩上桌時,林黛那一桌人都還在,男人那一桌有了點變化,一桌人全站了起來,剛才打架的男人還往夜總會大門的方向邁出幾步。


    隻見他很快和一個打扮風格和冼耀文相似的男人麵對麵站著,態度略謙卑地引著男人走向桌子。


    “大哥,二哥欸。”


    “看見了。”


    剛來的男人正是冼耀武,那一桌人是什麽身份就不能猜測了,如無意外,應該都是今天剛周末放假的警察訓練學校學員。


    冼耀武往桌子走去時,目光四處遊弋,很快發現了冼耀文他們這一桌,打量了桌前每一個人,並未貼過來,而是走向迎接他的人,寒暄過後落座。


    見冼耀武已有意識培植自己的勢力,冼耀文很是欣慰。


    吃過冰激淩,讓侍應收拾了桌子,點幾杯飲料,幾人接著聊天聽歌。


    未幾,聊得正嗨的冼玉珍忽然頭一側,挨著冼耀文說道:“大哥,我想上去唱歌,你陪我去好不好?”


    冼耀文轉過臉,輕笑道:“想唱什麽歌?”


    “《如果我知道你要來,我會烤一個蛋糕》。”


    “艾琳·巴頓?”


    “嗯嗯。”


    “好,大哥給你伴舞。”


    說著,冼耀文起身站到冼玉珍身後扶著椅背,等她起身往後挪了挪椅子,隨後抬起左手,窩出臂彎,等她的手穿過臂彎,帶著人往舞台走去。


    一番交涉,兩人站到話筒前,冼耀文弓腰衝著話筒喊道:“雷迪森and傑特們,請掌聲歡迎國際巨星希拉裏·赫本小姐為大家演唱《ifiknewyouwerin''i''d''vebakedacake》,music。”


    此時的香港還不流行類似的風格,客人們聽著冼耀文的喊話很是新奇,紛紛友好地給麵子鼓掌。


    在掌聲中,冼耀文和冼玉珍完成換位,他左手抬起打著響指,右腳往前伸出,腳尖隨著伴奏敲擊地板。冼玉珍害羞了一下下,便勇敢地麵向台下的客人,雙手撚起裙子,衝大家施禮。


    待進入節點,冼玉珍歡快地哼唱起來。


    冼耀文身體放鬆弛,膝蓋微微彎曲,雙腳向內翻轉,重心從一條腿轉移到另一條腿,跳起了已經流行了二十幾年的查爾斯頓舞。


    查爾斯頓要的是歡樂和鬆弛,不用拘泥於特有的舞步,想怎麽跳就怎麽跳,冼耀文就是如此,每一步都是不過腦子的即興發揮,芭蕾、倫巴、探戈、交誼、霹靂、kpop,各種學過或無意中看過的舞步隨意融入,他自我感覺良好。


    “阿薇,這個男的跳舞真好看。”


    舞台聯接的後台出口,顧薇和她的好友陳美琴站在一塊。


    或許應該稱她為朱纓,冼耀文之前沒收她,但她姣好的容貌還是機緣巧合被張善琨發掘,如今她已經是新華影業的演員,和張善琨夫婦的關係處得不錯,藝名還是童月娟取的。


    “他是我老板。”


    欣賞舞蹈之餘,顧薇想到冼耀文之前說過的話,心裏不由為自己的好友擔心。


    “他就是你老板啊,半唐番,長得還挺漂亮。他結婚了嗎?”


    “不知道。”顧薇狐疑地看了朱纓一眼,“美琴,你不會對他有想法吧?”


    “怎麽會,你別瞎說。”


    “最好真沒有。”顧薇心裏說道。


    “姆媽,你喜歡他哪點,我怎麽感覺他和你格格不入,不是一類人。”孫樹瑩目光凝視著冼耀文,頭一歪對費寶樹說道:“他自己也說了有許多女人,你們的年齡又相差這麽大。”


    費寶樹平和地說道:“你不是姆媽不會懂,老爺懂我想要什麽,不需要開口,他就會幫我準備好。老爺坦誠,該告訴的都會告訴我,不會瞞著。一切事情老爺都有計劃,我知道今天怎麽樣,也知道明天後天會怎麽樣,心裏踏實。”


    “一切都有計劃,不是沒有驚喜?”


    “姆媽這個年紀,不需要驚喜,隻求安穩。”費寶樹心裏說道:“我的驚喜可不能告訴你。”


    “安穩……”


    孫樹瑩嘴裏咀嚼著,眼睛注視著冼耀文絲滑的舞步,如此乖張,她無法把他和安穩聯係在一起。


    林黛那桌在談論冼耀文,冼耀武那桌在談論,其他桌也在談論,無意中,冼耀文已經成了全場的焦點,他的舞蹈新奇、混亂,卻讓人看著非常舒服。


    “蛋糕”的歌曲長度不過是兩分多鍾,不知不覺,冼玉珍已經哼到最後一句,冼耀文卻是有點嗨,止住舞步,朝台下施了一禮,隨即走到鋼琴邊,占了琴師的位子。


    按動琴鍵,《追夢人》的曲子響起,冼耀文對著冼玉珍拖過來的話筒輕聲吟道:“1940年,有一位北方姑娘,她家境優渥,她是天之驕子,她有能力前往大後方,也有能力去沒有被戰火點燃的國度,她沒有,她選擇留下,她迎著小鬼子的刺刀上前,她抗爭。


    結果,她活著,她也死了。


    1943年,有一位南方姑娘,她為了一批據說要送去前線的盤尼西林,選擇主動暴露,她被俘,被淩辱,被刺刀掏空了肚子。


    可笑的是,盤尼西林沒到前線,而是去了黑市,賺得盆滿缽溢的那些人成了抗日英雄、愛國者,他們如今住在北角、九龍塘,吃著錦衣玉食,感慨成王敗寇。


    北方姑娘,南方姑娘,誰人知?


    《追夢人》送給她們,送給每一位為抗戰犧牲的姑娘,希望下一世,你們不用學著堅強。”


    閉上眼,手指翻動,冼耀文輕聲哼唱:


    “讓青春吹動了你的長發讓它牽引你的夢,不知不覺這城市的曆史已記取了你的笑容,紅紅心中藍藍的天是個生命的開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獨眠的日子。”


    “冼耀文”作祟,冼耀文唱得非常動情,長眠於牽牛花叢裏的飛蛾,是“冼耀文”在黑白世界的一抹彩色,對她,他有一絲情愫,也說不清楚是不是愛情,隻是特別。


    冼耀文是懂的,那並不是愛情,而是一種共鳴,與己契合的磁場之吸引。


    “讓青春嬌豔的花朵綻開了深藏的紅顏,飛去飛來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臉,秋來春去紅塵中誰在宿命裏安排,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彩,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誰又不是追夢人。”顧薇歎息道。


    林黛尋思道:“這首歌好聽,給我唱會怎麽樣?”


    費寶樹一下子年輕了十幾歲,與冼耀文年紀相仿,兩小無猜,望著他柔情似水。


    孫樹瑩的魔盒被打開,好奇心溜了出來,忽然間,她堅定了深入了解冼耀文的心思,她仿佛對這個男人著迷。


    孫樹澄驚訝這個繼父多才多藝,會跳舞,會彈奏鋼琴。


    冼耀武的目光從費寶樹臉上掃過,心裏嘀咕,“大哥看上哪一個?不會三個一起吧?”


    “這個漂亮男人好厲害。”朱纓的精神病毒蠢蠢欲動。


    “謝謝。”紀昆侖眼神中有了一絲靈動。


    冼玉珍滿眼都是小星星,她對冼耀文向來感激,也一直崇拜,大哥仿佛什麽都會,即使不會,很快就能學會。


    “讓流浪的足跡在荒漠裏寫下永久的回憶,飄去飄來的筆跡是深藏的激情你的心語,前塵後世輪回中誰在聲音裏徘徊,癡情笑我凡俗的人世終難解的關懷,看我看一眼吧莫讓紅顏守空枕,青春無悔不死永遠的愛人……”


    一曲唱罷,冼耀文和冼玉珍回到座位,兩人並未因為各唱了一首歌被眾星拱月,氛圍隻是稍有變化,一桌人接著聽歌手唱歌,差不多時間離開。


    回到家時,冼耀文聽到書房裏傳出滋啦滋啦的動靜,他進入書房,坐在大班椅上等待片刻,滋啦滋啦聲消失,他從桌麵型傳真機上扯下一米多長的傳真紙。


    三十年代無線圖片傳真技術獲得重大突破,美國的新聞行業出於業務競爭需要,開始建立新聞圖片專用傳真網絡,1933年,美聯社購買了電報電話公司的圖片傳真係統,建立起了一個全國性的圖片傳送網絡,美聯社稱其為“wirephoto”。


    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一種通過傳真向終端用戶傳遞報紙信息的商業模式興盛一時,顯然,這種商業模式未獲得成功,用戶寥寥,但其對傳真技術的發展作出一定的貢獻。


    同樣是三十年代末,致力於建立一個高效的“配送式”的傳真網絡,主要麵向有傳真業務需求的小型企業和個人客戶的西聯公司,建立了一個傳真電報網絡,發明了易用型傳真機telefax,使用一種非電解質的teledeltos電記錄紙。通過這些設備,用戶能夠快速連接到最近的西聯中心局。


    1948年,桌麵型傳真機(deskfax)上市,是telefax的小型化版本,其價格低廉,易於使用,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第一次美國出差歸來,冼耀文就帶回來一台桌麵型傳真機,隻是之前隻能當作擺設,西聯公司離香港最近的一個信號發射器在東京,超出信號接收範圍,直到幾天前台北也有了信號發射器,傳真機總算能發揮效用。


    冼耀文沒急著看傳真內容,而是從抽屜裏拿出一台高爾文公司推出的車載式對講機,以及高爾文改名為摩托羅拉後推出的第一款麵向大眾的商用手持無線對講機。


    此時,九龍新界的高樓不多,理論上隻要在三五處高地立幾個信號塔進行中轉,對講機就能覆蓋冼耀文八九成的活動半徑,加上齊瑋文送來的步話機作為輔助,他在九龍無論何處都能搖人。


    隻不過在組建無線通信網之前,先要製定幾套密語,對講機的電波太容易截獲了,根本不用英國佬情報機關不知道掛在哪個部門名下的電訊偵測車出動,一個無線電愛好者花點心思就能鎖定頻率。


    盡信不如不信,無線電可以用,但不能派大用,否則就等著別人挖好坑往下跳吧。


    想清楚一些彎彎繞繞,冼耀文放好對講機,拿起傳真紙,閱讀上麵的信息。


    信息是關於陸雁蘇的,有名有姓,有固定的調查範圍,不需要思維強大的腦子進行推理,隻需要腿勤快點,不太難就可以收集到信息。


    全旭花了500美元請了一個賞金獵人,成果就是冼耀文手裏的一米多長。


    好消息,陸雁蘇不是什麽乖乖女,在哈佛期間除了學習課本上的知識,她同時也在積累感情經驗,嘖,交過四個男朋友,兩個確定發生過實質性關係,一個缺乏證據支持。


    足夠了。


    冼耀文貼心地拿出剪刀,將傳真紙上的幾張照片剪下來,重要信息用打字機重打一遍,組合拚接在一起,形成一份簡潔明了的報告,裝進一個信封裏。


    翌日。


    冼耀文沒有在家裏解決早餐,而是早早來到鰂魚湧的海邊,架起魚竿便放任不管,打開保溫盒喝著從家裏帶的粥。


    差不多半碗的量下肚,精神萎靡,臉色卻很好的鄧波兒來到他身前。


    看一眼鄧波兒,冼耀文淡笑道:“你們女人不少氣血不通暢,表現在臉上就是皮膚黯淡,你以前就是這樣。現在你的臉變得更有光澤,讓你看起來比以前漂亮多了,懷孕是好事,雌性激素增加,內分泌狀況得到改善……”


    “房東,我不想聽你廢話,說電話裏的事。”鄧波兒臉拉下來說道。(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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