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周懋臣笑得太利害,一口氣沒喘上來,弓腰大聲咳嗽起來。冼耀文見狀,將手放在其背上,上下揉搓,幫其順氣。


    咳了一會,周懋臣緩過勁來,伸手入口袋掏出手帕擦拭眼角的鼻涕。待擦拭幹淨,周懋臣用自嘲的語氣說道:“不服老不行,鼻涕都從眼睛裏出來了。”


    “伯父,恕我直言,癌症現在是沒有辦法醫,但隻要保持好心情,多活幾年乃至十幾年都是有可能的,國外有這樣的案例。”


    “你不用安慰我,剛查出來時的確有點難以接受,到了現在,我已經能夠坦然麵對。”周懋臣淡然地說道。


    “伯父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寬慰你,國外確實有活了很久的案例。”


    周懋臣擺了擺手,“不去管它,能活一天算一天。前些日子我把孝桓叫了過來,讓他理了理金得利的賬目,廠裏的機器、襯衣庫存、門店,合計作價42萬,耀文你給40萬接過去。”


    “伯父,零頭不用抹了,就42萬。”


    “爽快。”周懋臣讚一聲,忽然話鋒一轉,“自從我入院,若雲一直是悉心照顧,已經好久沒有上街,耀文你和若雲年齡相仿,能聊到一起,有閑暇時約她喝個下午茶、看個電影,讓她有機會出去走動走動。”


    “嘖,果然。”


    冼耀文內心嘀咕,周懋臣的想法果然和他所預想的差不離,老派思想,女兒再好,為了兒子的將來也隻能淪為聯姻工具。


    “伯父,我家裏已有兩房太太,外邊還有兩房外宅,平日裏逢場做戲也不在少數,大概……”冼耀文故作欲言又止。


    “無妨。”周懋臣擺手說道:“身為商人又有誰不逢場做戲,一個男人多幾個女人沒什麽大不了,隻需分清裏外,明了誰才是女主人,家不會亂。”


    “伯父既然這麽說,那改日有閑我約周小姐喝下午茶。”


    “甚好。”周懋臣欣慰地頷了頷首。


    又聊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冼耀文告辭離開。


    下到樓下,坐進車裏,他將剛剛的對話反芻回嘴,細細咀嚼。


    周懋臣心知自己時日無多,有點急躁,周若雲一事幾乎打了明牌,要正妻之位,進而謀算他的繼承人是周若雲所出,外甥向舅,周家從他身上謀一點守望相助的好處,將來從外甥身上撿點大實惠。


    說起來,除了周若雲這個當事人被無視,聯姻算得上是雙贏。至於正不正妻得由他說了算,之前他還有過和岑佩佩注冊的心思,後來這個想法淡了,第一次法律意義上的注冊婚姻,他打算留待他日再做決斷。


    娶了周若雲,好處有點,但不大,還不到需要費心算計的程度,也不值正妻之位,最多給個名義上的正妻,送上門來他接著,別別扭扭拉倒。


    不過話又說回來,周若雲的事情可以先放一邊,好運來的一樁麻煩算是了了,且沒怎麽費勁。


    離開東華醫院後,冼耀文去了傳銷公司,跟林醒良說了金得利的事,讓他負責過去交接,又說了說沈陽的事,囤在沈陽的棉衣不賣了,改送,讓吳鴻安直接聯係東北軍區後勤部把棉衣拉走,事情辦完,人立馬回香港述職。


    晚飯請了洪英東,盤了盤棉衣的賬,洪英東對由賣轉送的操作表示理解,謝絕了冼耀文給他分紅的好意,一樁買賣徹底收尾。


    之後的兩天,與米歇爾、周孝贇又開了一次董事會議,議題一,關於中華成衣和中華製衣廠房分開,投建一棟新的車間樓,改變在同棟樓裏開工的現狀。


    議題二,組建代工事業部,將中華成衣、金得利、金滿堂服飾、長城毛織在內部分別命名為第二至第五分廠,納入代工事業部旗下,由此對四間廠的長遠定位確立為代工企業。


    議題三,設計&製版科拆分獨立,一部分設計師拆分出去注冊獨立的設計公司color-s,這是屬於冼耀文個人的公司,與中華製衣無關,主要的業務是給秘密品牌提供設計服務。


    另外一部分設計師和實習設計師、製版師留在拆分後的設計科,依舊隸屬於中華製衣的辦公部門。


    議題四,中華製衣組建一條內衣生產線,做好為秘密品牌做代工的準備,因為產品品質需要精益求精,朱麗葉品牌管理給中華製衣的代工費會比較可觀。


    九月初四,冼耀文出席了洽談會,會議不是太正式,一堆人圍坐圓桌,聽洪蘭友講述台灣會給投資商的優惠與便利,沒有當場要敲定投資意向的說法,隻是鼓動大家先去台灣看看,投不投資另說。


    散會時,洪蘭友和冼耀文單聊了幾分鍾,給了他一張邀請函,冼耀文趁機打聽了“三七五減租”的土改政策,以及未來企業和台灣自耕農聯營之可能。


    洪蘭友沒給出明確答案,隻說台灣政府對土改的決心很大,要在十年之內徹底實現“耕者有其田,耕者有其糧”。


    冼耀文不置可否,隻說過些時日去台灣實地看看。


    十月的後半月,冼耀文主要忙於友誼影業的事務,他參與搭建郎朗唱片公司的架構,並介入對音樂人的招募工作——山口淑子忽悠來服部良一,服部良一出麵說動有師徒之實的姚敏,姚敏又勾搭來李厚襄、梁樂音。


    這幾個人加上袁文懷從和聲唱片挖來的周聰,以及從印尼趕來的葛桑,組建了公司的作曲班底。


    在編曲方麵,招募了小有名氣的賓佬葛士培、雷德活,又招募了一支去年從上海來港的樂隊,成員都是賓佬,精通西洋樂器和中國古典樂器,個個都有絕活。


    在作詞方麵,沒有特意招募什麽人才,因為當下流行歌曲的受眾大多文化水平不高,歌詞多為通俗易懂,不會用太華麗的辭藻,有的甚至可以說低俗,是個耍筆杆子的都可以寫,完全可以從廣撒網開始,將作詞部分分包給報紙撰稿人,然後從中挖掘出“作詞家”。


    不過,姚敏還是介紹了一位作詞人李雋青,讓公司在這方麵的人才不至於光頭,起碼達到了光杆級別。


    在歌手方麵,根本沒有製定招募計劃,友誼影業的女明星一個個都要走影台歌三棲發展的路線,除了王霞敏短期之內不會有第二個專業歌手,歌手都是從電影明星跨界。


    為了避免辦公室太鬆散,公司幹脆將加山球場對外出租的幾個空房間都租了下來,其中一間將改造成錄音室,其他幾間會改造成辦公室和化妝間,用來給奧德經紀公司安置明星。


    等友誼影業名聲在外,鬧哄哄的場麵都去加山球場,青年會的辦公室保持寧靜。


    除了以上的工作,冼耀文還寫了一封信給柬埔寨的西哈努克,在信中他描述了自己對音樂的熱愛,並請求西哈努克推薦幾個柬埔寨音樂人給朗朗。


    家學淵源的關係,西哈努克不僅熱愛音樂,還是一位不錯的音樂人,能寫能唱,這位“親王父親”大概樂意看到柬埔寨音樂人走出國門,名揚世界。


    另外,他也寫了一封信給泰國的普密蓬·阿杜德,協商歌曲發行事宜。


    相比西哈努克,阿杜德是更為專業的音樂人,造詣頗深,不僅精通各種樂器,且創作了幾十首歌曲,夠發六七張唱片。


    當然,他也沒忘記在信中請求阿杜德推薦泰國的音樂人。


    越南有後世被歸類到戰前樂的抒情浪漫情歌;緬甸有一批不錯的作曲家,如瑞台扭、膠馬恩、多達貌等,也有名氣不俗的女歌手麻麻埃、丁丁渺;韓國有東洋作曲家古賀政男將傳統韓國音樂與美國福音音樂相融合創造的“民族唱法”trot……


    有棗沒棗打一杆,沒有合適的收信人就打印多份信件滿天寄,僅僅是浪費幾張郵票,沒準信會到正確的人手裏。


    音樂是敲門磚,等把國門叩開,電影就可以跟上。


    電影的發行渠道越廣,總票房就越高,進而營收就越高,反應到股價上會造成飆升。如果在營收上做點文章,比如把部分影片發行分成放到營收數據後進行計算,營收數據會更加漂亮。


    閑暇時,冼耀文用公司的公款買了不少歐美的黑膠唱片,朗朗重視創作之餘,也不能忽視拿來主義,後世香港流行音樂的成功已經證明拿來主義是一種先進經驗,東洋暫時沒多少歌值得一薅,就先從歐美下手。


    最先遭殃的是喬治·比才,已故七十多年,《卡門》的曲子拿過來就用,壓根不用考慮版權費。


    “愛情不過是一種普通的玩意,一點也不稀奇,男人不過是一件消遣的東西,有什麽了不起~l''amour,l''amour,l''amour,l''amour…什麽叫情,什麽叫意,還不是大家自己騙自己,什麽叫癡,什麽叫迷,簡直是男的女的在做戲……”


    喬治·比才作曲,李雋青作詞,王霞敏站在冼耀文辦公室裏哼唱。


    王霞敏唱到一半時,冼耀文側頭問李雋青,“李老師,你怎麽看?”


    “冼先生,我覺得這首歌的風格不太適合方小姐,她唱不出俏皮感,交給一位活潑的歌手演唱會更加契合。”


    冼耀文頷了頷首,衝王霞敏擺了擺手,“阿敏,可以停了,下一首。”


    演唱被打斷,意味著這首歌不屬於自己,但王霞敏並沒有不開心,而是把手裏的歌譜翻到第二頁,很快溫習起曲子。


    昨天她已經拿到歌譜,很厚,上麵有三十幾首歌,好幾首她都喜歡,但並不包括剛剛這首《卡門》。


    第二首《深情的吻》,翻譯自墨西哥女作曲家consuelovzquez的作品《besamemucho》,沒有重新填詞,隻是進行了信雅達的翻譯,九年前發行的歌曲,傳唱度非常高。


    她個人非常喜歡這首歌,想著好好發揮,一定要拿下。


    王霞敏目前是朗朗的唯一一位歌手,又是冼耀文的貼己人,好歌自然先緊著她,隻要她開口要,不管適不適合她唱,冼耀文都會把歌給她。


    “吻我,深深地吻我吧,就好像今晚是最後一夜。吻我,深深地吻我吧,我好怕今夜之後就會失去你。我想很近很近地感覺你,我想麵對著你、看著你,在你的眼睛裏看到我自己……”


    ……


    友誼影業的發展細節不會展開寫,會用簡單的文字進行交代過渡,以免後麵大家對它的成功感覺莫名其妙。(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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