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錚道:“你不用找我,有機會我會來找你的。”


    婦人臉色一白,人差點摔個跟頭。


    唐錚連忙道:“你別誤會,我來也不是找你要錢,沒準兒以後有什麽需要你幫忙的,這個錢你就不用還了。”


    婦人聽了鬆了口氣,要是被她男人知道她欠了別人三百塊錢,那她就得被打死。


    “前頭就是我家,你們等我把孩子和包袱送家去,然後帶你們去找王老六。”


    “行,你去吧。”


    唐錚跟何楊就站在路邊,看著鄉下的風景。


    前些日子這裏下了雪,山上田裏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八十年代的小鄉村,石頭房籬笆牆,別有一番意境。


    沒一會兒,那婦人就跑了過來:“我叫大娟,你們以後叫我娟子就行,王老六家在山裏,咱們還要走一會兒。”


    大娟指了一個方向,正是山溝的深處。


    唐錚越走越慢,她不是累的,是腳疼。


    何楊見狀有些不忍心:“妹子,要不然我背著你吧?”


    唐錚喘了幾口粗氣,問大娟:“娟子姐,還有多遠?”


    大娟道:“快了,你看見那個小房了嗎,他家就在那。”


    看著還有一段距離,唐錚就停下來,在一塊石頭上坐了一會兒,緩了緩。


    大娟好奇的問:“妹子,你們跑這麽遠來找王老六幹什麽?”


    唐錚道:“買樹苗。”


    大娟驚訝:“沒想到還真有買樹苗的,我們村裏的人都以為王老六的樹苗賣不出去呢。”


    唐錚和何楊對視一眼,看樣子王老六的樹苗應該很便宜吧。


    “娟子姐,你還知道哪裏有賣蘋果樹苗的嗎?”


    娟子搖了搖頭:“不知道。”


    幾個人終於到了王老六家,此時王老六家一陣雞飛狗跳。


    院子裏的王老六被媳婦追著打,一瘸一拐的在前頭跑,三五歲的孩子穿的像個球,站在院子中間哭的厲害。


    拴著的小土狗汪汪的叫著,還有王老六的慘叫聲,他媳婦的打罵聲,就像熱鬧的交響曲。


    “你個蠢東西,多好的地,你不種糧食,非要種樹苗,現在家裏一斤糧食都沒有了,孩子餓的哇哇哭,我今天就打死你,然後餓死我們娘倆一起去地底下跟你作伴吧!”


    前頭的王老六跑的氣喘籲籲:“媳婦,別打了,樹苗肯定會賣出去的……”


    唐錚跟何楊站在門口,都看呆了。


    娟子已經是見怪不怪,她清了清嗓子:“老六,老六家的,有人來買樹苗了!”


    她此話一出,院子裏瞬間安靜下來。


    王老六媳婦驚訝的跟個木頭一樣站在那裏,手裏的笤帚疙瘩都掉在了地上。


    好一會兒王老六媳婦才反應過來,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衝到大娟跟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娟,誰要買樹苗,你快告訴我!”


    大娟朝著唐錚跟何楊努了努嘴。


    王老六媳婦打量了一下兩個人,見二人太年輕了,原本激動的表情瞬間失落起來。


    “你們要買幾顆?”


    唐錚笑著道:“有多少要多少。”


    王老六媳婦翻了個白眼:“年紀輕輕,說什麽大話,你有那麽多錢嗎!”


    何楊見她是這態度,當即有些不高興:“你好好說話,怎麽還瞧不起人呢!”


    唐錚也不生氣,笑著道:“得看你們賣什麽價錢,你們要是賣到天價,那我肯定買不起。”


    王老六媳婦見唐錚這話挺有底氣,立馬又打消了點懷疑:“那你們進來坐,進來坐吧!”


    狹小昏暗的房間裏,幾個人圍著爐子烤火,爐子上放著兩個地瓜,幾個帶著土的花生。


    “看什麽,還不倒水!”


    王老六媳婦怒聲對王老六開口,王老六不由得一個哆嗦,立刻倒水去了。


    唐錚捧著搪瓷茶缸,喝了兩口水,終於覺得人是緩了過來。


    “你們有多少樹苗?”唐錚問。


    王老六媳婦瞪了王老六一眼:“說話啊!”


    王老六小心翼翼的開口:“五……五千……”


    唐錚道:“我們先去看看樹苗吧。”


    “好好好!”王老六媳婦痛快的答應了,抱著孩子跟著王老六一起,帶著兩個人去地裏看了樹苗。


    看了幾塊地裏的樹苗,唐錚跟何楊都挺滿意的。


    王老六養的樹苗很不錯,雖然隻是一年苗,但是長勢喜人,樹幹直挺,應該很好養活。


    回了小屋,唐錚又喝了一口水:“如果我們都要了,你多少錢一顆賣。”


    王老六聽了瞪大眼睛:“都要?”


    王老六媳婦一腳踹在王老六屁股上:“人家問你多少錢賣!”


    大娟看著王老六媳婦這麽潑辣,不由得心生羨慕,不像是她,男人一個氣不順,就對她這個女人家拳打腳踢。


    王老六看了他媳婦一眼,小心翼翼的道:“兩塊一棵。”


    唐錚眉頭緊皺,話還沒等說,王老六媳婦立刻道:“我做主,一塊錢一棵!”


    一塊錢一棵能賣出去就不錯了,今年她可是打算種地的,要是山楂樹苗賣不出去,地也種不上。


    王老六媳婦都打算把那些樹苗挖出來當柴火燒了。


    唐錚也沒討價還價:“行,那就這樣,咱們簽個合同,我付給你們定金,那你們就不能賣別人了。”


    其實,唐錚還可以跟他們一家講講價,估計一顆五毛錢也能講下來。


    但是人不能把事情做的太絕,過不了多久,樹苗就會翻倍漲價,如果王老六一家真五毛錢把樹苗賣了,這些年肯定會心裏有陰影,後悔、抑鬱、憤怒,那唐錚就太不地道了。


    王老六媳婦聽了瞪大眼睛,嘴就要咧成兩半了:“你真的都要了!”


    唐錚點頭,看向何楊,何楊就打開筆記本,在之前擬好的合同上添上了樹苗的數量、價錢定金等信息。


    “合同一式兩份,你們這裏簽字按手印,我們給你們兩千塊的定金,你們看行不行?”


    不等王老六說話,他媳婦痛快的就答應了:“行,行!”


    於是,王老六兩口子就簽了名,按了手印,何楊就給了兩個人兩千塊錢。


    唐錚道:“過段時間地裏徹底化凍之後,我們就來拉樹苗,放心,不會耽誤你們種地的。”


    王老六媳婦數錢的動作一頓:“五千棵樹苗,我們兩口子也挖不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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