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變蛟語氣平靜道:“遼東這邊的情況,曹某也知道一些,朝廷每年撥付遼東的錢糧,也並不都是被各鎮總兵拿了,各級將校,甚至是京裏的某些人也全都有份。”


    “各家養的那些私兵,家丁都是這些錢糧來養活的,這一點世人皆知。”


    “這樣的情況,京裏的陛下會不會也同樣知道?”


    “今日,曹某之所以和你說這些,就是看在你我相識多年的份上,想提醒你一句,有些事要適可而止。”


    聽曹變蛟這麽說,趙光瑞的神色也變得舒緩了一些,苦笑道:“老曹,你也在遼東呆過,當知道遼東這邊的情況,遼東本地軍戶已經十不存一,剩下的人也不堪重用,朝廷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這才大肆招募兵卒,即使募兵,那花費自然就大了。”


    曹變蛟笑道:“不盡然吧?軍戶們為什麽逃役?軍戶們逃役後,那些軍屯呢?”


    “再有,你說遼東兵馬都是募兵,所以花費大,那京營同樣也是募兵。”


    “你這些話恐怕自己都不會相信吧?”


    “行了,曹某隻是提醒你一句,你也莫要多想。”


    曹變蛟最後又說了一句,就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卻不知道,他好心想要提醒自己的老友一句,差點懷裏曹化淳的大事。


    ……


    在趙率教他們返回錦州後,廣寧的袁可立他們也終於收到了十三山驛的戰報。


    “好,好,這下我們也可以睡個好覺了。”


    祖大壽興奮的喊了一句。


    坐在首位的袁可立和曹化淳兩人,也都是精神振奮。


    “閣老,現在可以放心了吧?”


    曹化淳笑嗬嗬的對袁可立揶揄道。


    袁可立捋須而笑:“趙總兵和新城侯、冠軍侯他們這一仗打的漂亮,本閣要為他們請功!”


    畢自肅此時也是陰霾盡去,笑道:“閣老,建奴已經圍困廣寧一個半月,一直沒能占到任何便宜,相反還損失慘重,您以為,他們還能支撐多久?”


    袁可立收斂起臉上的笑意,略一沉吟,這才說道:“得看建奴的糧草是不是能夠讓他們支撐下去了。”


    “不過,據本官以為,建奴應該快要撤兵了,眼瞅著就要夏收,數萬大軍駐留在此,還有十數完民夫為大軍運送糧草,再耽擱下去,建奴這個冬天可能就過不下去了。”


    就像袁可立說的一樣,皇太極已經萌生退意。


    汗帳內。


    皇太極命人請來了各旗旗主,和範文臣、索尼等一些文官。


    “這次西征,看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眼看糧草不濟,我們該搬師了。”


    眾人見禮後,皇太極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大汗!我大金勞師遠征,花費無數錢糧,還損失了近萬的兵馬,就這麽灰溜溜的回去?”


    多鐸第一個站出來,對皇太極提出了質疑。


    皇太極麵色如常,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呢?你們是什麽意見?”


    豪格接連經曆兩次失敗,早已經沒有了之前的心氣,這個時候自是不會說話,引人注意。


    莽古爾泰也是皺起了眉頭,他也不願意就這麽灰溜溜的回去,但皇太極說的也在理,沒有糧草,他們留在這裏,又有什麽用呢?


    “大汗,臣同意撤兵。”


    莽古爾泰站出來,拱手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皇太極的目光落在濟爾哈朗的身上,靜靜地看著他。


    濟爾哈朗閉上眼睛,長出了一口氣,猛的睜開眼睛道:“臣也讚同撤兵。”


    多鐸不滿的看了兩人一眼,沒好氣道:“行,撤兵就撤兵吧,就當是出來溜達了一圈,如果不是死了這麽多人的話就更好了。”


    他這話一出,皇太極的臉色瞬時變得有些陰沉起來。


    握著椅子扶手的手,也是青筋暴起。


    範文臣趕緊站出來道:“大汗,明國這兩年的變化太大了,我大金想和明國相爭,還需從長計議才是。”


    皇太極深吸了一口氣,對幾位旗主說道:“好了,既然已經決定撤兵了,那各旗就先回去準備吧。”


    “臣等告退!”


    豪格、莽古爾泰、濟爾哈朗,以及各旗的中高級將校們,躬身施禮後緩緩退出汗帳。


    等他們這些人走後,皇太極一口鮮血從嘴裏噴了出來。


    “大汗!”


    “快!傳……”


    “不可!”


    範文程厲聲阻止了庫爾纏想要召醫師的打算。


    “範文程,你什麽意思?”


    庫爾纏滿臉凶惡的對範文程質問道。


    “庫爾纏,退下。”


    皇太極從自己的袖中取出一塊手巾,擦幹嘴角的血跡,揮手讓庫爾纏退下。


    環顧一眼帳內的眾人,皇太極再次開口道:“今日之事不可外泄,違者斬!”


    “嗻!”


    眾人趕緊應道。


    何瓛徵這個時候站出來,單膝跪地道:“大汗,奴才粗通醫術,還請大汗允準,讓奴才為大汗診脈。”


    皇太極輕輕點頭,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何瓛徵上前,認真的為皇太極把脈,半晌後,這才收回手。


    範文臣趕緊問道:“公執,如何?”


    “沒事兒,大汗隻是過度勞累,加上急火攻心,這才導致虛火上升,隻需服藥以後安心靜養即可。”


    何瓛徵說完後,帳內的幾人皆是鬆了口氣。


    大金現在這個情況,大汗可千萬不能出問題,不然後果不可設想。


    皇太極擺了擺手道:“本汗的身子沒事兒,還是先說說搬師以後的安排吧。”


    目光落在範文臣身上,皇太極對其問道:“範先生,你先說說。”


    範文臣顯然是早有預案,聞言躬身道:“大汗,奴才以為,經此戰後,我大金當勤修內政,整頓各旗旗務,研製新式火器,方能……方能應對明國。”


    皇太極沒有表態,轉而對其他人道:“你們也都說說。”


    何瓛徵看了眼其他人,見沒人說話,這才躬身道:“大汗,奴才覺得範學士說得有道理,前宋名相趙普曾說過,攘外必先安內,隻有穩定了內部,我大金才能和明國一較高下。”


    皇太極長歎一聲道:“你們說的有道理,但有件事,你們誰都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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