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瑞勳所說的黑飛子其實就是汪家特意培養出的特殊行動人員,他們與蛇類建立共生關係,能夠輕易在各種險惡環境中行動,但蛇類很厭惡嚴寒,這些黑飛子在雪山區的行動也會因此連帶受到相當限製。


    不過,這一座藏著假青銅門的雪山算是能讓它們自如行動的例外。


    因為這座雪山的環境變化極大,此刻都在不斷向外噴濺溫泉水匯聚成道道小瀑布向下流淌,這種極高的溫度讓吳牙阝等人都可以輕易在平台幹屍邊上躺著,安心的露天睡覺,黑飛子自然也能舒心行動。


    猶豫了兩秒要不要放這些黑飛子進入,張北還是道:“去兩個人,解決掉。”


    這些人未來的麻煩多著呢,他們現在既然還在,就不故意給人留後患了。


    已經習慣各種屍體的存在,張北安靜看著四周一具具屍體被族人搬運下山,心裏在思考下次出門時要不要隨身帶黃紙蠟燭。


    又或者……醫學生的實習證明可以在白事鋪子裏開嗎?


    比起當醫生,去那學個紮紙手藝,可能更適合自己?


    高山之腰上的半天然平台上,將寒石箱當坐凳,張北握著下巴,一臉深邃凝重的望天不語(胡思亂想的摸魚)。


    在他邊上,唯二不用幹體力活,但要看報表和方案的張海客靠著石箱,再一次抽空看向自己連發丘指都重新恢複的手。


    雖然還不能幹重活,活動多了依舊會發痛,但無論看多少遍,這種本該不可能的手段都讓他覺得匪夷所思。


    摸了摸眼角處已經隱約在重新長出的細小黑點,張海客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轉向張北。


    對方從未遮掩,戴著鬼頭戒的手指在他眼裏格外突出;


    修長,骨節分明,卻又……過分普通,一如對方那對比正常族人過於虛弱、藥食從未間斷的身體。


    目光落在那隻手上,回想著之前的幾次對話,張海客陷入沉思。


    花了三四天時間,山腰的露天屍體終於全數化為山腳峽穀中林立的簡易碑刻。


    看著這些多數無名的石碑,張北帶隊認認真真,朝它們鞠了一躬。


    ……


    安葬結束,張北再次上山,和長白山的青銅門不同,這處平台的裂隙一路向下,似乎深不見底。


    最前麵領路的張瑞勳剛掛好繩索準備下進布滿青銅鎖鏈的裂隙深處,突然間,一陣猶如山崩般的震動從山體深處傳來。


    帶著隱約的鎖鏈搖晃聲,腳下大地劇烈顫抖,似乎下一秒就要重開一道新的巨大裂縫。


    所有人瞬間原地止步,戒備看向下方黑暗。


    張六六手第一時間已經搭上張北肩膀,時刻預備著發力。


    但那震動來得突然,去得也快,很快就沒了任何動靜。


    皺眉看著前方再度平穩的平台裂隙,止住張瑞勳就要繼續向下的動作,張北按向耳麥,第一時間連通了張守水的頻道:


    “守水,你那情況怎麽樣?有沒有事?”


    作為家裏第三批被喊回的藍級族人之一,看起來清清淡淡毫無存在感的張守水也算是個比較特殊的家夥——和其他族人不同,張守水除了會長期習練木雕微雕保證手感和專注度,不發展任何副業手藝,專精潛伏追蹤和身法刺殺。


    張守水曾經向他簡單展示過他的潛伏能力和存在感低到什麽地步——隻要對方想,哪怕隻是和石頭站在一起,別人也隻會第一眼看見石頭極容易忽視他。


    伴隨著些許奇怪雜音,對方穩定的輕音緊跟著傳來:“無事,僅是吳牙阝和王月半炸了底部青銅門,填充內裏,培養閻王屍胎的詭膠噴出來了。”


    這座青銅門本來就是屬於樣子貨的仿品,外表看著威武結實,實際隻有一層青銅皮,而裏麵……應該算是一座培養室和試驗場。


    所以在下麵這些人商量用炸藥炸時,他就知道會有什麽結果,隻是覺得這地方已經不重要,也就沒有管下麵到底都在做什麽。但他沒想到小首領會因此打電話。


    原來隻是吳牙阝……在炸門,張北愣了好一會,腦子裏突然放起很早前去楊學姐家接材料。那天對方可能是心情很好,也可能很糟,總之出來時正在隨口哼:


    “小吳,小吳,你去哪裏啊?我要去青銅門前炸炸炸。胖哥在就天不怕地不怕都不怕,不管去哪都是炸……”


    ……還真是現實版的走哪炸哪?


    回過神,張北揮手讓張瑞勳等人開始進入,自己也跟著張六六不斷向下:


    “你現在在哪?”


    對麵停了一下:


    “稍等。”


    一會後,張北手機裏出現了背景漆黑一片,僅能看見些手電光亂晃的模糊視頻。


    “你這是在……他們頭頂上方哪裏?”


    “是。”


    腦補了下張守水倒掛在洞窟頂部某處的樣子有沒有可能像蝙蝠俠,張北趴回張六六背上,準備圍觀摸魚。


    剛打開視頻聲音,胖子那震耳欲聾的咆哮聲正好從裏麵傳來:


    “你能讓我省點心嗎?我把我樓下小賣部的阿姨帶來都比你省心!”


    “你除了掉坑裏就沒別的技能了嗎?”


    緊跟著吳牙阝有些訕訕的聲音也傳來:


    “意外,意外,這到底是……”


    唰的,張北秒關聲音。


    張守水能倒掛在那麵無表情的圍觀搞笑劇現場,他可不行,張海客還在後麵箱子裏呢,決不能笑出聲!


    掛斷通訊,不斷揮手示意其他人速度加快,一群張家人頓時開始不斷向下速降。


    七八個小時後,在張瑞勳看著四周情況,表示應該還有3到4小時路程就可以降到底時,張守水那邊竟然主動來了聯絡申請,這次不是語音通訊,而是一段話:


    “首領,吳牙阝在放血嚐試破解紋路後暈厥。他的血液生效了,王月半之後同汪眉吵了一架,後者目前即將動手。”


    看到張守水的消息,張北不由看向就在他更下方陰影中的張瑞勳:“我們還有多久到?”


    “最低兩小時。”


    想了想,張北再度連通了張守水耳麥:


    “我們還有兩個小時就到,你照看著點,別讓人傷太狠。”


    ……真要讓人傷著哭唧唧,我們這些人卻在旁邊無動於衷,末代族長會難過的吧?


    “是。”


    準備掛通訊,張北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現在還在上麵倒掛著?”


    張守水:“在他們身後。”


    張北:……總覺得有種莫名的囂張感。


    ………………


    聽著張北在耳邊囑咐完安全問題後斷掉通訊,張守水看向前麵不遠處的手電光閃爍處。


    自從吳牙阝汪眉三人進去後,他其實就已經從上方轉移到青銅門那被衝開的,最低有七八米寬的巨大豁口邊上再沒動過。


    隻是這些人忽視了他的存在,下意識把他也當成青銅門的一部分了而已。


    安靜看著汪眉借口發電報轉身,從他身邊經過前往青銅門外,張守水看回還在門內沉浸在討論之中的二人組。


    那本盜墓小說,他也看過了一點點。


    如果不是事關末代,那樣的書他應該一輩子都不會去接觸,也對書中的主角‘我’的自述性經曆故事毫無興趣。


    就像他現在也不理解這兩人為什麽要如此追根究底的討論吳牙阝的血液和他們家血液有什麽共同性,為什麽會在這裏有用。


    一邊聽著這兩人從血液討論到整個山洞縫隙乃至家裏青銅門的可能由來,張守水同時也在聽著另一邊門外的動靜。


    ——汪眉在收拾另一位德國人,她綁住對方的嘴,用鐵絲穿透了對方身體,並且似乎以此布下了一個針對王月半的陷阱。


    他聽見了對方得意的說話聲和另一人的悶痛哀嚎,但是覺得沒有必要出手。


    隻是留意了兩耳朵,便把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吳牙阝和胖子的討論之中。


    對方思維確實很跳脫活躍以及開闊,很多問題的猜測已經快接觸到真相,甚至有些東西連他自己都從未想過還有這樣一個可能。


    如果是放當年讓他遇到這樣的人又聽到這些敏感內容,他此刻可能已經出手將之抹殺以絕後患。


    但現在,不重要了。


    家裏其他人到底是怎麽樣想的他不清楚,但就他自己而言,他的一切行事隻是為了族長,僅此而已。除此的一切,哪怕是血緣後輩,都必須靠邊站。


    現在則是在這上麵多加了一位小首領。


    族長第一,小首領第二,族長不在,小首領第一,就是這麽簡單。


    想起還在自己上方,還有一段時間才能下來的張北,張守水不自覺分了下神,但極高的任務素養還是讓他在汪眉從他身邊經過並以遇到麻煩為由騙走王月半後第一時間回神。


    聽著那名胖子莽撞衝入想救人,卻直接陷進德國人身前的陷阱泥坑中,撲騰聲也以極迅速的聲音變得微弱。


    這時,汪眉已經再度從他身邊衝入青銅門後。


    並不太想理這種小角色,真正與之有瓜葛的張海客也已經在路上即將趕來,看著對方經過,張守水依舊沒有出手。


    他默默看著汪眉仗著吳牙阝已經失去所有幫手,輕鬆將人瞬間製服,又傲慢撕開了他身上的傷口。


    她應該是想繼續放吳牙阝的血,以此找出隱身藏在這個門後空間內的另一具鬥屍。


    雖然已經聽見吳牙阝的痛呼與質問,但覺得對方一時半會不會被放血而死,想起張北之前的囑托,張守水直起身,打算去將馬上就要溺死在泥潭,情況更危急的王月半救起。


    就在這時,已經懶得偽裝的汪眉話語自身後傳來:


    “我不姓張,你還真是單純,竟然相信張家人那麽神秘的做派會和你合作,你以為手指長點的人就都是姓張的嗎?”


    腳步一頓,張守水皺眉回頭。


    …………


    另一邊,一邊高喊胖子救命,被綁住了手腳的吳牙阝抱著濃濃的懊惱與後悔拚命在地上打滾試圖逃離,起碼不能讓對麵那個女人輕易好過。


    其實盲目相信對方的這種錯誤他已經很久都沒有犯過了,但……就像那女人所說,以為對方是張家人後,他終究是過分放鬆。


    在心裏發誓自己以後一定不會再信任何一個手指長的家夥,他一路滾到了洞壁邊上,然後撞到了一個似乎還有些軟的什麽東西。


    回過頭,他居然看見了一個人。


    一位背著刀,正與他四目相對,默默看著他的人。


    吳牙阝看見了張守水,汪眉自然也看見了。


    警惕看著對方從背後抽出一把極為眼熟的黑刀輕鬆割斷吳牙阝身上綁著的繩索將人從地上拉起,又從懷裏取出一塊疑似大型創口貼一樣的白布貼在對方傷口上。


    將手裏強弩對準這一身黑風衣的神秘青年,她忍不住道:


    “你是什麽人?”


    青年毫無反應,安靜而空曠的青銅洞窟中依舊隻有她自己的聲音回響。


    汪眉被心裏那種極度危險的感覺逼得輕易不敢行動,被人從地上拉起的吳牙阝腦子此刻也是空白一片。


    大概是在地上滾了太多圈,吳牙阝不僅天旋地轉到有些控製不住的站不穩,在對方看來的模糊眼神中,他還想起了曾經初次見麵的小哥的眼神,和半個多月前,那位笑著夾走他一根煙的姑娘和為了買畫土豪到似乎有點笨的沉默青年。


    這時,對方簡單的一推瞬間將他從回憶驚醒,回到現實:


    “走,它來了。”


    對方口裏的它是誰,男他還是女她,吳牙阝不知道,但他下意識就照做了。


    把此前剛剛發過的毒誓嚼吧嚼吧當放屁,他此刻甚至身體動作快過腦子。


    直到已經跑出青銅門破口,吳牙阝才反應過來般的再次回頭。


    在他目光中,那青年居然已經不在原地,反而到了張海杏(汪眉)身後,以他肉眼完全看不清的速度一把折斷對方四肢。


    張海杏的慘呼和哀嚎瞬間襲來,但青年的動作卻沒停,徑直將人甩向了黑暗中某處。


    小哥會這樣嗎?吳牙阝不知道,但他下意識住腳了。


    緊跟著,他發現張海杏似乎撞到了什麽東西,突然落地的同時,有一個無形的東西重重壓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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