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連環套啊。”


    張北這一聲出,陝小二茫然回頭:


    “啥連環套?”


    “難道是我,我們真讓那紅三娘給晃點了 ?她跟條子合作了?想賣了我們?”


    他剛才一直在忙著摸索水銅漏,根本沒留意張北和進來的服務員都說了什麽。


    隨手把字條給陝小二看,張北搖搖頭:


    “合作可能性很低,但賣同行……倒確實是賣了一批。”


    “有了下麵這些盜墓賊吸引注意力,我們才能更安全的離開。”


    “走吧。”


    “……啊?我們不等情報了?”


    見陝小二似乎還有點回不過神,張北一指他手裏字條,淡淡道:


    “形勢緊張,主人家都讓走了,自然是先出了眼下這困局再談其他。”


    如今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盜墓賊也已經紛紛警惕,再不快點走,很可能就會落下被督察盯上。


    哪怕就是找不到人也沒關係,他更不想在局子裏收到二哥或者張景澤的消息!


    避開各種視線,張北一行人低調從側門出樓,翻越圍欄匆匆上山離開,暫時並未驚動目前還在門外路邊左右草叢裏守著的特種督察。


    就在他們離開時,二樓其他房間的其中一個房間內。


    內裏有人在翻看戲文折子,有人在監視台下,有人在門後躲著,有人在仔細敲打翻找整個房間,順手不時製造一些幹擾雜聲,有人在捏著耳朵不知傾聽什麽,


    隻有一人端坐沙發,雙目微閉,手指有節奏的敲擊著桌麵,看起來像是真的在養神聽戲。


    明明是盜墓賊,細看卻似乎還有一分文雅慈祥之感。


    突然,他輕聲開口:


    “怎麽樣?聽出什麽了?”


    另一個正捏著耳朵,隻是不斷微微轉動頭顱的消瘦男子立刻道:


    “左麵那房間懷疑這戲安排的順序有問題,可能有什麽信息藏在了戲文或者背景裏。說三折戲,全是要打仗破困局,


    可那《穆柯寨》,本該是在《穆桂英掛帥》之前,如今卻放在了最後,中間還插了一個不相幹的《借東風》,不知道是藏了個什麽意思。”


    “右麵在砸東西,鬧著要見正主,不然就把牆上那古董給撕了!”


    ……


    “嘶,咱們頂上的房間聽著不聲不響,卻又走了一號,不知道是不是拿到了地圖。”


    “斜對角那個包房聲音不熟,在訓手下,懷疑手下給他的信息有誤……,嘶,他找服務員要了什麽,突然說現在這場麵,是個連環套兒!……走了!他們現在都走了!走得好急,人數比我前麵聽的還多!”


    “明爺,這地方鐵定有問題。”


    見自家瓢把子依舊閉目養神不出聲,聽聲的人不斷看著下麵,神色間忍不住顯出了幾分急躁:


    “地下那老貓帶小貓的,到現在還在呼朋喚友。外麵那些個青頭的車都被他們偷偷泄了氣還查了個底掉,這是打定主意要在這撈撥大的,我們也快點扯活吧?再等下去,真危險了!”


    因為不知道放消息那兩夥人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又到底什麽時候出發,他們現在包裏可都是些見不得光的東西,不是防身,就是下地物件,根本禁不起查。


    睜開眼,明叔終於起身,卻不是離開,而是找服務員詢問並拿到謎題條。


    “山山相連,異卦相疊……哼,難怪說是連環套。……外麵的兄弟有跟上斜對角順多堂的人了嗎?”


    門口一直警戒的人立刻回頭道:


    “有的,就在他們八百米外,跑不了。”


    “發個位置,我們遠遠跟上去。”


    “好嘞。”


    “明爺,這字條到底是什麽意思?”


    繞開通往外界的光明大路,跟著自己人留下的記號上山,明爺聞言隻是悠悠一笑:


    “山外有山山連山,卦中有卦卦連卦,崇山關鎖,步步為營……。”


    …………


    “陝小二,你既然已經提前看過這一片的地圖,幫我在東北角這一片圈出崇山關鎖,步步為營……,內裏可能還有水,比較符合山水蒙卦象的地方來。”


    別墅附近最高的山頂,張北用夜視望遠鏡不斷查看四周地形。


    本就在莫名其妙,又突然聽張北這麽說,陝小二不由有些呆愣,不確定道:“山水蒙?爺,您這是什麽意思,我這人腦子可能有點笨,還不怎麽明白?”


    有人跟我說話是好事,可要是是自家悶葫蘆們就更好了……


    遺憾看了眼自家那些神色淡淡,隻是安靜四顧的小小張,張北耐心對陝小二解釋道:


    “是剛才那個謎題,那個謎是這是一謎多底的連環謎,就像是多解的數獨。”


    “如果我沒猜錯,它既是在暗示我們及時出山莊,也是在指向真正的赴會地點,沒準還捎帶了我們現在的處境,屬於一語多關。”


    既然對方是另有地點相約,那答案想必就是這個謎題的謎底。


    盜墓賊不講究什麽地名,這謎八成就是在用八卦風水說話。


    聽張北這麽說,陝小二從答案倒著推思索了一會,瞬間恍然:


    “蒙卦的內卦是坎卦,其象為水、險阻、陷、血;外卦是艮卦,包圍纏鎖……可,可這山水蒙,隻有大方向啊?”


    “對,缺了條件,”張北一聳肩,光棍道:


    “我知道,但是不想在那繼續待下去慢慢找線索,隻想快點脫身。”


    本卦中再出一個卦便是異卦,異卦相疊,艮為山,為上,這點肯定沒錯,但為下是哪個卦象,張北本來是有點不確定的。


    可他知道另一點,目前的題轉換一下,就像是一個為了篩選尖子生的條件選拔考試,而他們就是考生。


    說到考試——這玩意他可太熟了。


    既然缺了題幹,那就從考官習慣破起。


    這幫盜墓賊懂風水,卻也往往有限,不可能把更高深的東西擺在麵上故意為難人。


    那對方很可能就是考風水中最常見的後天八卦之形。


    同時這人還想要附庸事實,這謎題肯定也切合當前情況,合一起就是明知山下有險,依舊需要回環往複,不停止前進。


    那符合這種情況的卦象隻有一個,山水蒙卦。


    此卦方位一般主東北……


    “現在就靠你了,找出東北沿途所有類似這樣地形的地方,我們一個個搜過去。”


    “……這,這,”沒想到自家這位主突然就變得這麽任性,陝小二小聲道:


    “可就算我圈出地圖所有地方,實際那也不是小地方啊?……咱們搜的完?”


    張北淡淡道:


    “這點不用你擔心,隻要到了附近,但凡他們確實在那,我的人都能發現他們。”


    “……嗯,那些盜墓賊藏的那地方的條件應該還要求視野好,方便逃跑。”


    “開始圈吧。”


    “……誒,欸。”


    應了兩聲,陝小二不斷回想著腦海裏的地圖,一邊在紙上畫,隻十多分鍾,他便大功告成。


    可猶豫了一會,他在交上地圖時忍不住又小聲道:


    “爺,萬一,我說萬一,咱們猜錯了地兒可怎麽辦?”


    “猜錯了,那就錯了嘛,”張北無所謂一笑,指了指身後:


    “你沒發現我們身後少了人嗎?”


    陝小二聞言數了數人數,算上一開始守車,現在已經匯合的那一人,他們依舊隻有八個人。


    少的那一人他怎麽也沒想出是什麽時候走的。


    緊跟著他就聽張北平靜道:


    “我們走時樓上還有一家準備行動,我讓人跟著他們了。”


    “……那,咱們身後跟著的那夥呢?”


    “不用理會。但也注意不能讓他們靠太近。”


    ……


    和陝小二的對話告一段落,一行人很快進入枯燥乏味的趕路期。


    一個多小時後,就在陝小二越發心裏覺得沒譜時,整個隊伍突然毫無征兆的停了下來。


    他看了看四周這些一路上沒一句話的悶祖宗,有點疑心是到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看著最前方探路者之一的張瑞林突然返回並打起‘有發現’的手勢,張北立刻跟著對方開始繞路。


    就在繞到半山腰某處時,遠遠的,他聽到一陣帶著些爭執的對話聲:


    “紅三娘你tm的搞得這出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地方都沒見著,先讓我們被條子給攆一通!”


    “老子要是再晚一點發現你們的貓膩,沒準就被條子抓了。你這到底是安的什麽心,發個回關來消遣我們玩啊!?”


    一道粗聲粗氣的憤怒聲剛說完,另一道滿是笑盈盈的嬌聲也響起:


    “哎呦,刀三爺,你也別一來就給我安這麽大一罪名啊。是,雖然我是讓你們多走了些路,可我這提示可都給的足足的呢。”


    “您看我那茶館布局,再看我那精心安排過的銅漏和謎麵,哦,還有那戲~,以您的聰明才智,怎麽會看不出來呢是吧,我這是相信你肯定能來,幫你解決競爭對手呢!”


    “您看,你們在館裏看大戲,我們這些可憐人卻在這吹冷風,一會還得給你們帶路,總不能……連給您帶路的時候,還得讓些雜七雜八的閑魚臭貓擾得我們不得安寧啊?”


    “&……哼。”粗聲男人罵了句不知是哪裏方言的髒話,又哼了一聲,卻也沒再下說。


    這時又一道稍顯沉穩厚重的中年男人音響起:


    “事關重大,做一局為保謹慎倒也無可厚非,但一會等人都來了,我們這些來幫襯的人,不想再見到有第二局連環局。”


    “那是自然~我們哪有那麽多聰明才智能耍著你們玩呢?這一局啊已經是我們極限了~”


    說著嬌媚聲音一停,倒是嚴肅了兩分:


    “時間已然過去大半,這該來的,瞅著也來了個七七八八。各位還請抓緊時間休息,一會我們便要出發。”


    “紅三娘,我覺得現在就已經沒必要再等了,我們這些人在道上哪個不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這陣仗蹚帝王墓都綽綽有餘!剩下那點人就當是沒福氣……”


    張北沒再下聽,轉頭默默示意旁邊張六六把陝小二推了出去。


    陝小二倒也乖覺,被推出也隻是一愣便立刻回過味,主動又朝前走,跳出去道:


    “嘿,你個老八丘,你丫什嘛意思啊兒?老子剛到就聽你在胡咧咧,還有你,紅三娘!這趟可是你請我們來的,請人還不好好請,還七拐八繞坑的我們差點都進了局子……”


    陝小二在前麵放地圖炮,一個個吵過去,張北在身後默默認完了已經來到的五支隊伍。


    最中間的是自號紅姐的隊伍,不知道為什麽,加上她也隻有3個人,和情報裏9到10人的規模完全不同。


    紅姐隊伍旁邊則是青狐所在的隊伍,青狐就是裏麵頭發帶了一點墨綠的一位男人,他們一共4位,而且都滿臉鬱鬱。


    哪怕陝小二有意無意的挑釁,這些人也一直沒有吭聲。


    這兩支隊伍較遠處,則還有3支隊伍各自為營。


    那位說話粗聲粗氣的人身處最左邊一隻,被陝小二罵為是癩皮狗,名號貌似叫狗炮,又被紅姐喊為刀三爺,他們一行如今是8人。


    陝小二罵為老八丘的人所在的隊伍則是在紅姐隊伍西北角,人數為6位。


    脾氣較冷靜,隻是警告不想再來一場連環局的中年男人則姓沈,陝小二明顯不太敢對這人放肆,隻是稱呼沈先生,隨後還附和了對方兩句。


    除此西麵林子的一棵樹上還藏著兩人,不知道是誰的人在那。


    正在思索著,遠處突然傳來了隱約槍響。


    被陝小二逼著變得火熱了些的場麵幾乎是瞬間冷卻,所有人安靜下來。


    槍聲隻響了三四聲就沒了動靜,又等了一會,中間站姿如水蛇般的女人再度掩嘴笑起來:


    “喲,這怎麽還有同行急眼了,動起槍來了呢?看來我們這些人,想不早走都不行了啊?”


    “嗬嗬,那我們倒是來的巧了。”


    一道平和聲音自張北等人所躲藏的斜側方約十多米處的樹叢中響起,緊跟著沒一會,一位麵容看著有些蒼老,卻精神矍鑠的軍大衣男人從樹叢中鑽出,帶著7個人走到紅姐等人麵前:


    “不如各位來的快,但也算是趕上了尾巴,不至於被排出吧?”


    “嗬嗬,我哪裏敢趕明爺您啊?這不正正好的等著在?”


    “既然如此,那這局便到我們為止吧。”


    說著,他回過身,淡淡看向張北等人所藏方向:


    “那邊的幾位,也出來吧,該亮相說正事了。”


    張北等人紋絲未動。


    一會後,他們這條連線上的更後方,又有5人慢慢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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