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走在街上,雙手插兜,邊走邊低頭沉思。周圍行人往來,一片喧囂。


    “小然送貨回來了啊,”街邊水果攤上的大媽擼起袖子,大嗓門地朝他喊道。手裏鋒利的果刀宛如有靈性般唰唰地削著手裏一個大白雪梨,一條長長的果皮彎彎扭扭地往下長。


    蕭然笑著應道:“是啊,回來了。黃媽今天生意怎麽樣啊?”


    那叫黃媽的中年婦女把手裏的刀輕巧靈活地轉了一圈,將雪梨上最後一點果皮去掉,隻留下一個短短的果柄綴在白嫩的梨肉上,隨口應道:“還能怎麽樣喲,我這今天進了幾十斤水果,都大中午了還沒賣出一半。來,幫黃媽吃一個梨。”


    說著黃媽把手中的梨往前一遞,送到蕭然麵前。


    蕭然忙擺手道:“算了算了,總是吃哪好意思。”


    黃媽的水果攤位置好,水果哪裏會賣不出去。每次經過黃媽的水果攤她都會給自己些水果,自己給錢她又不肯收,弄得蕭然自己好不尷尬。


    黃媽眼一瞪,道“黃媽給你吃你就吃?看不起黃媽是不是?”


    蕭然苦笑著接了下來。咬了一口,脆,甜,鮮嫩可口,味道真不錯。


    回到家,蕭然一進門就看到一個,忙碌著的身影。


    屋裏的老人圍著一條滿是汙漬幾乎找不出一處幹淨處的圍裙,蹲在火爐前麵,不停地往火爐裏麵添加柴火。火燒的旺旺的,映得老人幹癟的臉膛通紅,把老人瘦小的身影映照在他身後的牆壁上。爐子裏的柴焦黑處被燒的裂開,發出劈劈啪啪的響聲。


    老人幹澀的聲音緩緩響起:“回來了?正好,幫我架錘。明天街東頭的開武館的吳教頭要來拿兩把長劍。”


    說著老人咧嘴露出缺了兩顆門牙的嘴巴不無得意地笑道:“嘿嘿,別說吳教頭,整條街誰不知道我這西街鐵鋪,打出來的東西是一等一的好。”


    蕭然走上前去。老人兩手支在膝蓋上慢慢站起,拿起一把黑不溜秋的鐵夾子,從爐子旁破舊的竹筐裏夾起一塊棱棱方方的鐵塊,放在炙熱的火焰中燒了一會,將鐵塊底部燒的通紅,又翻了幾翻,這才夾著直冒熱氣的鐵塊放在爐子邊的大石塊上。


    蕭然早就脫了上衣,露出肌肉分明、精壯的身體,提著一把木柄鐵錘。那鐵錘少說二三十斤,蕭然拿在手裏卻像提著什麽輕飄飄沒什麽重量的物事一般。


    沉重的鐵錘快速一錘接一錘地砸下去,密集的當當巨響中,火星四濺。鐵塊在敲擊下慢慢變形,逐漸變長。


    “三十,三十一,三十二......”蕭然心中默念道,念到三十二的時候他剛好砸完一錘,順勢一收,鐵錘劃出一條微紅的弧線最終停在了屋子裏的結實的泥地上。


    禦景城,冬打二一夏打三二。這是老人一早就告訴他的,冬夏季節外界冷暖不同,鐵塊散熱速度也不一樣,因此一塊鐵塊能打多久打到什麽程度都是有講究的。雖然二一、三二隻是幾個小小的數字,裏麵卻凝聚了老人豐富的經驗。


    老人默默數著,蕭然停下時他微微點了一下頭,隨後又將變形的鐵塊夾去加熱。


    來來往往,總共花了一個時辰才算把兩口劍的粗胚打好。


    隨後蕭然換了一個輕一些的錘子,叮叮當當敲打了又半個時辰,把長劍打造了出來。


    老人佝僂著腰將淬火後的長劍拿去後院試驗鋒利度時,蕭然拿起毛巾擦拭身上的汗水,默默穿好上衣,走出熱氣騰騰的屋子,隨著老人走向後院。


    後院裏,老人在一個裂痕斑駁的樹樁上墊上幾層白紙,隨後顫顫巍巍地提著長劍將刀鋒正對白紙印在上麵,右手按在握住劍柄的左手上麵輕輕一壓,那幾張白紙被無聲割裂,化作兩份,木樁上又多了一條傷痕。


    老人咧嘴無聲地笑了笑,露出缺了兩顆的門牙。看得出來他對這柄長劍很滿意。


    老人又測驗了另一把劍,兩份堆作一份的白紙被一下割破。


    他抬起頭對站在身後的蕭然道:“剛剛那把長劍收吳教頭二十兩,這把......二十三兩。”


    蕭然點了點頭,接過兩把劍。將兩把劍用不同顏色的布包好。


    吳教頭把武館開在家裏。蕭然去送劍的時候他正教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武技。


    吳教頭是參過軍的,在軍隊裏教了好幾年的傳統武術,渾身肌肉紮結,手臂粗壯如同兩根中間隆起的石頭,比街頭那些半裸的肌肉雕塑還要健美。


    吳教頭長著一張國字臉,不苟言笑,喜怒不形於色,不怒自威。


    隻見他提著一條木柄軟鞭,站在十幾個兩兩麵對麵站著搏鬥的少年旁邊,看見動作不合格的上去就是一鞭子,大著聲音喝道:“站的很好看是嗎!要你們練習下盤,可不是讓你們跟木頭一樣站著不動。別人腳橫踢過來你們的膝蓋就不會順勢一彎嗎?直愣愣的站在那裏,碰見個力氣大點的人一腳下去能把你們腿都踢斷!”


    吳教頭揮舞鞭子的力度恰到好處,隻是聽著聲音大,被打那少年卻沒有什麽痛感。


    那少年被打之後臉色一紅,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練得更加端正了。


    “你們又不是科道館裏的老爺們,人家是發明火槍大炮,靠腦子吃飯。咱們哈,踏踏實實!靠嘴吃飯!用拳頭講話!武道三境,咱們把底子練好,將來走的遠些,硬抗子彈也不是不可能哈哈哈。”


    這時人群中一個少年抬起頭,認真的看著發問道:“吳師傅,我爹就是軍隊裏的,他配有一把手槍。我見過他開槍,一槍能打斷這麽粗的樹呢!”


    那少年認認真真地抬起手,兩手食指和拇指相碰,比劃出一個圈圈。


    “哇真的假的呀!”


    “人的身體怎麽可能比樹還要堅硬啊,一槍下去還不得一個大窟窿?”


    他旁邊的少年們掩嘴交談,驚歎不已。


    吳教頭見狀,神色頗有些自傲地道:“以前我沒犯事在兵營當教頭的時候,可是見過皇宮裏的一個供奉出手,那供奉是武道上鏡的宗師,他就站在演武場那裏,讓幾個人持槍向他射擊,嘿嘿,我可是親眼看見了,那個大師躲也不躲,就站在那裏,子彈打在他身上......”


    吳教頭說到這裏忽然停頓,引得想聽故事的少年們抓耳撓腮。


    “吳師傅你倒是說呀!”


    “對呀,後來咋樣了?”


    ......


    見胃口釣的差不多了,吳教頭咳了一下繼續道:“那子彈打在他身上,跟撞在鐵板上一樣,叮叮的掉在地上,供奉一點事都沒有。我特意去撿起那個子彈頭看了看,賊拉燙手,扭曲地跟麻花一樣,彈頭撞得光滑抹亮的,好家夥,皮膚紋理都刻在上麵了!”


    眾人一陣驚訝唏噓。


    蕭然提著劍站在門外,聽著吳教頭和少年們說話。


    吳教頭說的這些都是但凡是修煉過的人都知道,無非是修煉體係的劃分,等這群少年再年長一些,他們也可以向不明此道的別人吹噓一番。


    但即便是吳教頭所說的也不完整。真正完整的體係絕非三言兩語就可以說清楚的。


    修煉一途,自蠻荒時代起便盛行起來,人們通過修煉強身健體,捕食那些遠比人類強大的野獸。逐漸的,人們在修煉過程中總結了許多規律,將武道分為上、中、下三境界,下境可開始修行武技,中境可銘刻命魂,上鏡可掌控領域,其中每個境界又有初照、本位、至封三個小劃分,共有九個層次,九是極數,寓意巔峰之處。確實,練到武道上境至封的強者,動輒山翻海覆,有倒逆千軍的偉力。


    古時候,人人皆以修煉武道為榮,天下處處以武為尊,武道繁榮,可見一斑。


    但到了一百多年前這種狀況發生了改變,一個愛搗鼓的家夥發明了火藥。在一聲劇烈的爆炸聲中,一場革命轟然而至,威力巨大的槍炮改變了世界的格局。落日帝國靠著槍炮武裝起軍隊,開啟對外擴張之路,在短短三十年間,曾是艾爾隆大陸諸多國家中很不起眼的落日帝國,膨脹成一個領地遼闊幾乎占據整個南大陸的巨大帝國,與號稱北方雄鷹的楚國遙遙對峙。


    武道,在這三十年的戰爭中,被落日帝國用無數撕裂人體的槍彈證實了它的沒落。


    如今在落日帝國,科技的呼聲高漲,向吳教頭這樣擁簇武道的人,已經成了人群中的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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