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陰雲遮天。


    綿延的群山中,不見人影,山穀晦冥幽深。


    雲沽山山腳,一座小小的木屋孤獨的立在山腳.....


    “老婆子,這雪唉......!草房的蓑衣還有多少?都穿上吧,不然這個冬天,你我二人可熬不過去。”一位枯瘦的老者,佝僂著背,枯瘦的臉龐盡是歲月留下的皺紋,眼中布滿了關心的目光。


    “哎,沒幾件了,破損的我還屯著,糧食也僅剩不多的粗米,老頭子,咱們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一位同樣蒼老的老婦人,臉上同樣布滿了歲月劃過的皺紋,眼中浸滿了無奈。


    說話的兩位老人,男的名叫檀拙,是個賣茶餅的小販,年輕時讀過幾年書,趕上兩國亂戰,古漆國君聽信讒言,昏庸無道。有誌難酬,為了謀生,早早的便去做這小本生意。


    女的叫顧花,檀拙的妻子,本是一個大家族家的小丫鬟,多多少少受到大家族的人的熏陶,有些閨秀的氣質,後來戰亂,逃了出來,認識了賣茶餅的檀拙,便過上了貧民的日子。


    本以為就這樣度完一生,可誰知道不久又受戰亂波折,四處奔逃,大人物們的紛爭帶給百姓們無盡的災亂,迫使無數家庭,平民,甚至大家族受到牽連,檀拙與顧花亦是如此,逃難於這雲沽山腳,蓋了間覆草的木房,這一住便是四十幾年,如今已是花甲之年的二人膝下無兒無女,日子清貧至極,日子久了,也習慣了這寧靜的日子。


    “走吧,老婆子,進山裏看看,采些過冬的幹菜,興許運氣好,能打幾隻山兔存些幹肉過冬吧。”


    “唉。”


    風雪亂殘年,不知人間尚有情......


    二老拖著生鏽的柴刀揣幾塊落灰染黴的茶餅,披著那已是殘破的蓑衣向山裏走去,此時已是雪過腳踝,卻仍舊無情的潑灑著......


    “哇...哇...!”


    “這深山中怎麽會有小孩子的哭喊聲,莫不是鬧鬼了,還是遇到了妖獸?”顧花此時滿臉驚怕,聲音顫抖,像是受到了驚嚇,瑟縮在檀拙身邊,向山中望去。


    “不可能!雲沽山深處才有妖獸出沒,咱們所住外圍是不可能存在妖獸的,至於鬼,咱們也快了,離做鬼不遠了,還怕鬼作甚!”說到這,檀拙驚恐的臉上不覺多出了一絲無奈。


    “哇..哇...”聲音越來與清晰。


    “你看,似乎山腰雪地那傳來的,好像,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動。”


    “噓,過去看看”


    顧花和檀拙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隻見不遠處,一塊巨石邊上有個白色紗巾包裹的嬰兒,不停的啼哭著。


    “這!......這是個嬰兒,什麽也沒穿,身上就裹了一層破紗巾,好可憐,不知是誰家的娃娃,被遺棄到這深山雪領之中,連一件像樣的繈褓都沒有。”顧花眼中流露出不忍與憐惜。


    “亂世紛爭,朝野昏庸黑暗,受難的都是百姓,也許這娃的親生父母也是迫不得已吧,天下下之事,對於咱們小百姓根本無力生存,唉。”檀拙歎道。


    “咱兩個老不死的膝下無兒無女,要不收養了這可憐的娃。也算有了盼頭,不至於讓這世間又多了一縷冤魂。”顧花實在不忍留這娃獨自一人自生自滅。


    “養不起啊,養不起。如今你我二人已是蒼暮之年,已是半身入土之人,如何養得起一個娃。”


    話雖如此,但檀拙眼中的憐惜與不舍卻並不比顧花的少。檀拙看著顧花,又看了看雪地上的嬰兒。


    “唉,抱走吧,有你我的一口飯,就餓不死他。”


    顧花顫顫巍巍的伸手去抱這個嬰兒,將他裹入自己懷中“好生燙手,會不會是病了。”顧花一陣焦急。


    “聽天由命了。”檀拙歎到......


    十八年後......


    “檀古葉,古葉啊,古葉...”顧花顫抖的聲音呼喚著。


    “哎,婆婆,我回來了,嘿嘿,看看我帶回來了什麽?”檀古葉矯健的身影從山林中竄了出來,一個翻滾落在了顧花的麵前,嘻嘻哈哈的對著顧花說笑到“這是苦菊,這是蘭草......怎麽樣,婆婆我厲害吧”。


    顧花扶著手杖,擔著腰,顫抖的彎下腰,觀察著檀古葉的小身體,直怕受到什麽傷。


    “以後不許再跑進山裏,多危險,磕著碰著,身子骨弄壞了,爺爺奶奶走了,你該怎麽養活自己。”顧花點了點,起身嚴厲的批評道,然而眼中卻滿是關心與慈愛。


    檀古葉,便是這老兩口十八年前山裏撿的那個苦命的娃娃,經曆了那場大病,老兩口更是窮苦,本就看不起病,也更是生不起病,隻能用山裏的草藥將就著瞎醫了醫,沒想到這孩子命硬,竟是活了下來,自此也是少有大病。檀拙看與這孩子有緣,經此難日後必有福報,便憑借早年讀過些許書,會寫幾筆字,囫圇的為這娃起了個名字叫“古葉”,取“古生靈葉,萬載常青。”之意,便是希望這孩子能伶俐,有所作為,不要向他們兩口一樣命運多舛,窮苦一生。


    小古葉和婆婆顧花站在小木屋的圍院邊,這間木屋顧花與檀拙住了五十多年,破舊的朽木依舊支撐著這間木屋,房頂滿是補過的痕跡,雨天漏雨也是常事,屋內十分簡陋,無非是一張桌子,幾把殘破的椅子,和一張土床以及似乎還著著火的灶子,敗舊的模樣,似乎訴說著歲月的消逝與檀顧氏生命的短暫,屋外是用破樹枝圍的院子,幾塊石頭便是他們平日休息的凳子。


    顧花端坐在一塊石凳上,剝著小古葉剛剛采回來的野栗子,蒼老的麵容已然看不出了年輕時的貌美,滿是歲月的痕跡,灰白的頭發隨意卻不散亂,然而這幾十年的落魄早就看不出曾經的閨秀。


    “婆婆,爺爺呢,怎麽沒見爺爺。爺爺,爺爺~”小古葉喊道


    “你爺爺進鎮上賣茶餅去了,今天就能換來新的糧食,晚上給你做些好的,補補身子,這孩子瘦的。”顧花笑著說道。


    “唉,讓我去就可以了嘛,幹嘛要自己去,您跟爺爺以後就由我來伺候啦~茶餅我也會做,以後我去就好啦。”


    小古葉嬉笑著,孩子的童真,盡顯於眼前,毫無瑕疵,純潔至極。


    話正說著,檀拙便回來了,十幾個年頭過去,檀拙更顯蒼老,本就佝僂的後背也已變形,麵色更是土黃無力,手中的枯木仗一直沒換,手向後一背,能看出一絲先生氣,不過也是仿出來的罷了。


    檀拙蹣跚的走進了院子。


    “古葉,爺爺給你說了一門差事,讓你去漆環郡清月樓做跑堂的,每月三十個銅板,以後啊,我們兩個老不死的沒了,你也能活。”檀拙顫顫巍巍的笑著說,似乎是在宣告什麽喜事,但笑容中,藏不住的是那淡淡的堅定與苦澀。


    檀古葉一聽,先是一愣,臉上露出了孩子氣的埋怨。


    “不!我不想離開你們。古葉要永遠和婆婆,爺爺在一起。才不要去什麽樓呐!”


    稚嫩的雙眼擠出了幾滴眼淚,未經世事的他,盡管天真,也知曉將來必會離開年邁的婆婆,爺爺,但不曾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的快,以後也許再也見不到兩位最親最親的人,瘦小的身軀撲入了婆婆的懷裏,哇的哭了出來......


    夜星高懸,一輪明月高掛在天上,風聲吹打著木屋頂上的草氈。漆黑的夜伴隨著淡淡的悲涼。


    “老頭子,你怎麽給古葉這娃找的這差事?”顧花白天就有疑問,看到檀拙白天堅定的眼神,還是忍住沒問,夜裏著實憋不住了。


    “給在清月樓後房管事的柴大人回來探親,給他塞了兩碇銀子,十八年的積蓄,希望古葉這娃能在這世道中活下來吧。”


    “這孩子陪著咱們倆不好麽?你偏偏要讓他出去......”說到一半,顧花的就已泣不成聲,十八年的感情啊,沒有兒女的顧花,就好比在這慘敗的人生盡頭當了十八年的母親。


    “老婆子,唉,如今咱倆已過耄耋,時日,也已不多了......”檀拙長歎一口氣,有些迷離的目光望向早已熟睡的古葉,是一雙濁眸蒙上了陰翳,轉向了窗外的月。


    三日後的清晨,陽光尚好,鳥鳴生此起彼伏,喧囂著清晨浪爽的氣息,然而卻也是分別的時刻。


    “劉叔叔,能不能不要帶我走,我要要留在婆婆,爺爺身邊。”古葉雖心知必然要離開一同生活多年的婆婆,爺爺,但是臨走前還是希望能夠奢求那一絲不可能的機會。


    “這.....這孩子唉,又鬧騰,古葉啊,跟叔走,別磨蹭了。”


    說話的是劉全,住在不遠的村子裏,平日砍柴為生,偶爾會有村子裏些小商販雇他送些貨物到其他地方,長得粗狂,體力活拿手,人也善良,顧花和檀拙沒少受到他的照顧,這次劉全要去漆環郡購置鐵具,檀拙便托他把小古葉帶到漆環郡明月樓。


    在顧花與檀拙不舍的注視下,古葉被劉全拉著坐上了送貨的馬車,離開了生活了十八年的雲沽山,生活了十八年的小木屋......


    夕陽的餘暉打在檀拙和顧花蒼老的臉上,二老依依不舍的麵頰仿佛又憔悴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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