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京城寒氣逼人,呼吸間那涼氣鑽入人的胸腔,體內的熱氣也跟著散了出去。


    聽說皇上讓她去請安,容妃還以為皇上這是忙完了前朝的事,想起她來了。


    如今杜思柔那個賤人被禁足,又和皇上鬧著別扭,也該輪到她趁機表現,謀得皇上的心了。


    “去,快把本宮那件銀紅色平織梅紋的蜀錦月華裙拿來。”


    容妃興衝衝的開始打扮,靈犀猶豫道:“娘娘,看今天的日後可能要下今年第一場雪呢,那蜀錦月華裙實在單薄了些。”


    “你懂什麽?”


    容妃斜了她一眼教訓道:“皮肉冷些算什麽?這宮裏真正的冷,是不得帝寵,任人宰割!隻要本宮能趁他和珍嬪心生嫌隙的時候,在皇上心中留下位置,再生個一兒半女,就算是冷上一夜又如何?”


    她打定主意,靈犀哪還敢多說,連忙取了衣服和她換上。


    容妃照著銅鏡,鏡中人容光煥發,一顰一笑間都是盡在掌握的自得和喜氣。


    這種狀態一直維持到她到了承乾宮前。


    當容妃看見後宮眾妃都如她一般花枝招展的趕來時,她心裏咯噔一聲,覺出了不對勁。


    其他妃嬪也麵麵相覷,不知道皇上這是要做什麽,難道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正當她們胡亂猜測時,殿門被推開,一行禦醫帶著醫女從殿內走了出來。


    既然有醫女,說明被看診之人不是皇上,是個女眷。


    珍嬪被禁足,那後宮中,還有誰值得皇上如此大動幹戈?


    容妃腳下像踩著了塊棉花似的,有些落不著地,


    她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冷風一吹,更覺得頭重腳輕。


    跟在禦醫身後出來的,是遲公公。


    他彎著腰看似恭謹,臉上卻一絲表情也無,揚聲道:“皇上有旨,命眾位娘娘在殿前下跪請安,無令,不得起身。”


    轟隆……


    容妃隻覺得一道炸雷劈在了她的耳邊。


    震得她雙耳嗡嗡作響,四周其他妃嬪的驚呼求饒聲都聽不真切了。


    她死死盯著遲公公,看著他唇瓣一開一合,努力聽他說了什麽。


    太監尖細的嗓子仿佛能鑽進人的腦殼。


    容妃就聽他說道:“何時能起身?那還得看看純貴人什麽能醒,各位娘娘還是跪好吧,皇上的氣還能消的快一點。”


    遲公公說完沒再理會這群自討苦吃的妃嬪,回殿繼續伺候去了。


    容妃身子晃了晃,原來她們這不是在跪皇上。


    而是在跪那個純貴人!


    “憑什麽!她一個癡傻的農家女,憑什麽!”


    她不自覺的喊出了聲。


    遲公公聽了,停下腳步,回頭道:“就憑純貴人此刻躺在皇上的寢宮,就憑皇上願意替她出頭,入了宮就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抬舉誰,誰就是貴人,出身世家還是農戶,重要嗎?容妃娘娘日後還是不要再問這種問題了,免得皇上聽了生了怒火,農戶輕易成不了世家,但世家變成農戶,卻沒那麽難。”


    遲公公這幾句是威懾也是提點。


    她們能聽進去便罷,聽不進去,日後落得什麽下場也是自找的。


    皇上繼位一年,已經顯露出了強勢狠厲的手段。


    照此以往,旁落的皇權早晚被他悉數收回。


    到時不管是什麽世家什麽貴族,生死存亡也不過是皇上一念之間。


    遲公公言盡於此,轉身走了。


    殿門前,隻留下一片跪倒的妃嬪和一地燃盡的心灰。


    精心的裝扮成了諷刺,身上的銀紅色月華裙也成了羞恥。


    容妃跪在地上,覺得靈犀說的沒錯。


    地確實是凍了,不過蕭蝶不用再種菜。


    而她,卻隻能忍受著如冰塊般寒涼的地麵,用針紮一樣的涼氣折磨著她的膝蓋。


    眼淚砸在地上,一同落地的,還有片片晶瑩的雪。


    “下雪了下雪了,初雪!”


    二蛋的聲音在蕭蝶耳邊嘰嘰喳喳。


    蕭蝶依舊是昏迷不醒的模樣,心裏卻笑了聲。


    “天公作美,不浪費我給她們選的好天氣。”


    蕭蝶早就醒了,或者說壓根就沒有暈倒。


    而且今天她都沒打算醒過來。


    跪吧,都好好跪著。


    空著肚子頂著雪,跪個一天一夜,跪到她們再見她,心中恨極也隻能笑臉相迎才算好。


    她窩在宋鬱的龍榻上,蓋著鬆軟的蠶絲被,屋內還燒著炭火,那叫一個溫暖舒服。


    她一邊享受著,一邊聽遲公公把查出來的消息告訴給宋鬱聽。


    宋鬱不去理會後宮事便罷。


    一旦認真想查些什麽,沒有誰敢隱瞞。


    一樁樁一件件,悉數被擺在了宋鬱麵前。


    聽到容妃還在錦繡軒的耳房裏藏了東西,準備誣陷月霜幾人偷盜時,蕭蝶都不由得感歎,容妃可真是心急又心狠。


    真是想趕盡殺絕啊。


    宋鬱氣的不輕,收回了容妃的六宮執掌之權,交給了宮中女官。


    想了想還是氣不過。


    “遲錦飛,替朕傳下旨意,降容妃為容嬪、不,直接降為貴人。”


    她不就是仗著杜思柔被降了位分,她成了宮中位份最高之人才敢如此橫行霸道嗎?


    那就讓她比珍嬪再低一頭,看她還想如何!


    旨意傳出去,六宮震蕩。


    容貴人麵如石灰,貝齒把紅唇咬破都無知無覺。


    “皇上,就那般寵愛她嗎?為了她置我於此……”


    其他妃嬪也是這般想的。


    之前的杜思柔便也罷了,她和皇上青梅竹馬。


    可蕭蝶憑什麽?


    她都未曾侍寢過,就憑她長了一張和杜思柔相像的臉嗎?


    可在帝王絕對的嬌寵下,她們又能如何?


    她們隻能豔羨、嫉妒、生恨,再生生的把恨吞回肚子,壓在肺腑之下,轉而笑臉相迎。


    蕭蝶在第二天日頭升起時醒來。


    看著坐在床邊的宋鬱,她沒有血色的小臉還是勾起了笑。


    那笑有點傻,有點呆,可眼眸中裹帶的情緒卻真真切切。


    她已經被磋磨的昏睡一天一夜。


    醒來後看見他,依舊是難以掩蓋的欣喜。


    宋鬱胸口悶悶的難受,“別走了,留下來陪我。”


    杜思柔想讓他赦了她家人的罪。


    後宮嬪妃想得他寵愛,想榮華富貴想母儀天下。


    他忽然意識到,蕭蝶好似是這皇宮中,唯一一個僅看見他,就欣喜滿足的。


    他不可能放這樣的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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