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寵愛值再漲的消息,蕭蝶手上用力,把人拉回了船上。


    躺回到船板上,隨春遠望著天上星空,半晌沒說出話。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平複什麽。


    是差點被溺死、是剛才差點跳出胸腔的心跳、還是她那句——“前塵既清,往後,我做你的刀刃。”


    他隻知道,自己好似又走回了前世的路。


    進京,鳴冤,帶著蕭蝶一起。


    然後洗清隨家的冤屈,回到揚州城,最後……


    他不知是怕還是什麽,隻是忽然想讓這一晚能變得長一點,再長一點。


    蕭蝶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她說道:“我記得你帶了酒上船。”


    這是個好主意。


    隨春遠聞言,起身取了壺酒,隻是剛喝一口就被蕭蝶奪了去。


    他愣了下,笑了,“你還是真是與第一世全然不同,第一世每次我喝了酒,你都嫌酒味難聞不讓我近身。”


    “蕭蝶,你說,哪個才是真的你?”


    蕭蝶躺下望天,“一個慵懶隨性,一個心思深沉,你不也有兩麵?”


    “你那麽怕死都敢算計我,隨家於你而言就那麽重要?”


    他臉上神情是蕭蝶沒見過的嚴肅和幽深,他點頭,“確實很重要。”


    “比生命還重要?”


    聽她這麽問,隨春遠渾身一僵,他低頭看蕭蝶的臉,卻又仿佛透過她,看到了許久之前。


    書房內,另一個溫柔靦腆的蕭蝶,頭一次用凜然冷漠的目光看著他。


    “你明知是非對錯,當真要做這樣的選擇?”


    當時他坐在蕭蝶對麵,道:“隨家走到如今是幾輩人的心血,我不能看著它敗在我手裏,守住隨家就是我的使命,這比什麽道德良知都重要。”


    “那比生命呢?比生命還重要?”


    當時他怎麽說的?


    哦,他起身,把蕭蝶抱進了懷裏,歉疚的許諾:“蝶兒,欠你的,我會用一輩子補償你和孩子。”


    “你又何嚐隻是欠我的。”


    蕭蝶第一次掙脫了他的懷抱,起身離去。


    當時他還當她隻是鬧脾氣,如今想來,她就是在那一刻決定要殺他。


    到底還是他讓她失望了。


    此刻的蕭蝶沒等到他的回答,仰頭看他。


    隨春遠又取了壺酒,仰頭灌進口中。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輕輕響起,又散落於風。


    “是啊,比生命都重要。”


    他生來就有自己的使命。


    他無法逃避,無法抗拒。


    他靠著船艙坐下,思緒紛雜。


    第二日,兩人劃著小船,靠向了岸邊。


    於家人由於流的爹於鬆石帶著,就等在岸邊。


    看他們被露水打濕的肩膀,隨春遠想著,恐怕昨個半夜,他們就守在這了。


    看見他和蕭蝶下了船,於鬆石麵無表情的迎了上來。


    視線卻越過隨春遠,更越過蕭蝶,看向了船艙裏。


    於鬆石知道隨春遠是未曾習過武的,一個商戶子弟,就算再富貴,也不過就會打打算盤算算賬。


    能悄無聲息的偷走離魂木,再從那麽多人的包圍中逃走,就憑他,根本做不到。


    除非有高人帶著他,從旁協助。


    於鬆石壓根沒瞧上隨春遠,就更別提站在他旁邊,一副依賴姿態的蕭蝶了。


    他的視線未曾停落,像人不會留神去看一顆灰塵一樣。


    一個瘦馬而已,哪裏值得上他費一點心思。


    他更絲毫沒想過,她就是那個帶著隨春遠逃離的人。


    蕭蝶也不惱,隻是繼續畏縮在隨春遠旁邊,看起來好似被這場麵嚇到了。


    隨春遠安撫的拍了拍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抬頭看向於鬆石,“原來是於世叔,不知道這陣仗……哦,我知道了。”


    隨春遠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繼續道:“可是世叔家中姬妾偷跑出來和旁人遊湖,世叔特來迎姬妾回府?”


    前世今生的仇怨皆在,隨春遠一見這陣仗,就知道於家這是猜到昨日的事和他有關了,說話就開始夾槍帶棒,毫不遮掩。


    畢竟在旁人眼裏,隻當他是挎著個姬妾。


    可實際上他自己知道,他挎著的,可是他無論如何嘴賤,都能全然而退的底氣。


    於鬆石眸色一沉,沒等說話,於流從身後躍出,指著隨春遠罵到:“你怎麽說話呢!隨春遠,昨夜偷了我們家家傳寶物的人是不是你?你識相點趕緊拿出來,別等我們自己搜出來你可就難看了!”


    “我?偷了你們家的家傳寶物?”


    隨春遠重複一遍後,笑的簡直要直不起腰。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於流的肩膀,“於家老弟,如果你們家遇見什麽難事,缺了銀錢,可直接告訴我的,大不了我借你們些就是了,何必編造些讓人笑話的謊話,也不怕把我大牙笑掉。”


    “你……!”


    於流氣的一抬手,隨春遠立馬後退,站到了蕭蝶身後。


    不過沒等蕭蝶有所反應,於鬆石已經嗬斥住了他。


    “好了!丟人現眼。”


    眼見船上就他們兩個,於鬆石就已經不抱希望今日能把離魂木找回來了。


    昨日那事和隨春遠有關,但於鬆石猜測,隨春遠是找了江湖人士做的。


    他特意帶著姬妾遊湖,估計就是洗清自己的嫌疑。


    說他偷了於家家傳之物,這話說出去也站不住腳。


    就算鬧到公堂上也是沒用。


    昨夜他們守在這湖邊,也沒見有其他可疑的船隻。


    想來隨春遠還沒有和他派去的人接頭。


    於鬆石想明白,嘴上似是而非的客套幾句,就側身讓了路。


    於流氣不過,又見蕭蝶貌美,忍不住在她經過麵前的時候說道:“卿本佳人,怎麽跟了他這麽個隻會往女人身後躲的,美人我看你不如跟我,我好歹也是官家子弟。”


    蕭蝶聞言抬頭,定定的看了看他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不行啊,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你太醜了。”


    在隨春遠悅耳暢意的笑聲中,於流的臉更加難看了……


    上了回府的馬車,隨春遠搖著扇子問道:“你怎麽想出用他醜的話來回擊他的?你看他那臉色,哈哈哈哈,真是讓人暢快。”


    馬車寬敞華美,晨起柔和的光透過紗簾照在隨春遠臉上。


    蕭蝶抬眸看他,“不是回擊,我說的是真話。”


    聽他這麽說,隨春遠卻一瞬間收斂了笑,折扇也不扇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他皮相長得比我好,你真會考慮他的提議了?”


    蕭蝶偏了偏頭,“並無不可。”


    “你的任務目標不是我嗎?”


    隨春遠湊近她,壓低了聲音,臉上徹底沒有笑意。


    蕭蝶回視著他,笑道,“哦,我忘了。”


    隨春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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