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難以相處的關係其一。


    就是姐夫和小舅子。


    如果再加個前綴。


    就是姐夫和姐控的小舅子。


    如果再加。


    就是疑似是渣男的姐夫和姐控的小舅子。


    再加。


    就是疑似是渣男又沒給正經名分和與姐姐失散多年終於失而複得的姐控小舅子。


    兩人之間的明槍暗箭,二蛋都能看出來。


    蕭瑋對著蕭蝶,總不由自主的有種少兒心態。


    他委屈巴巴,看著蕭蝶的傷自責的含淚。


    “姐姐到底什麽時候認出的我?”


    蕭蝶輕聲道:“一開始就認出來了,離家時我已經十歲,你們的模樣我又怎麽能忘,而且你隨大哥替我打聽過,說你進了書院讀書,隻是天賦差了些,考了兩次都沒考中秀才,所以見你書生打扮,又聽你把瑋字拆成了王韋做化名,就確認了是你。”


    一旁聽著的隨春遠心虛的摸了摸鼻子,偏過頭,裝作無事發生。


    蕭瑋瞪了他一眼,繼續道:“既然你認出我了,怎麽不認我?”


    “我以為你隻是普通書生,認了你,豈不是害了你?所以一開始,我沒開口留你,隻想讓你收了銀子進京,如果我能活下來,以後總有機會相見,隻是在你們互相推諉時,我看見了你手上的厚繭。”


    “那不是握筆的位置,那是持劍的位置。”


    “我猜到了你和於家是一夥的,所以才開口留你,我是想看看我弟弟如今成了怎麽個惡徒,又是如何替旁人賣命的。”


    說到最後她語氣漸冷,嚇得蕭瑋縮了縮脖子。


    “姐姐,我錯了。”


    他老實認錯,像個鵪鶉。


    “爹娘和大哥呢?”


    她問完,屋內安靜了一瞬。


    隨春遠想說話,蕭蝶橫過一眼,觸到她那眼神,隨春遠心中沉了又沉。


    瞞不住了。


    蕭瑋低著頭,把她的背角掖了又掖,“他們、他們在家呢,就我不學好,沒考上秀才,幹脆棄文從武,學著別人做了殺手,姐姐,你想怎麽打我?不用你動手,我自己來!”


    蕭蝶聲音平靜如深潭,“娘身體怎麽樣了?”


    “好著呢。”


    “大哥可娶妻生子?”


    “還沒呢,你也知道大哥性子,根本不會討小娘子歡心。”


    “那大哥可學了什麽手藝?”


    “學了,現在是十裏八鄉最厲害了獵戶。”


    蕭蝶問一句,蕭瑋低著頭答一句。


    隻是手上一直忙叨著,幾乎要把被角攥出褶子。


    隨春遠站在一旁,隨著他們一問一答,隻覺得脖子越來越涼。


    屋裏的氣氛越來越凝結。


    蕭蝶坐起身子,說道:“小瑋,你還是沒變。”


    “什、什麽?”


    “從小到大每次說謊,你都要裝作手上很忙。”


    “姐、我……”


    “我很好騙嗎?隨春遠?蕭瑋?”


    被點到名字的兩人,連呼吸聲都屏住了。


    “姐,你別生氣,我沒想騙你。”


    低著的頭終於抬起,蕭瑋已經糊了一臉淚水,一張嘴,哭聲終於壓製不住。


    “姐,家裏隻剩下咱們兩個了,爹、娘、大哥,都死了!我不敢告訴你,我怕你傷心……姐,咱們早就沒有家了。”


    少年趴在蕭蝶腿上,發出遲來八年的哀嚎。


    八年前他恨不得自己一起死了。


    卻掉不下一滴眼淚。


    如今在姐姐麵前,他終於可以放聲大哭。


    蕭蝶撫著他的頭,歎了口氣,“我早就猜到了,我也知道你是怕我傷心。”


    說著,她抬起頭,看向了隨春遠。


    “那你呢?你也是怕我傷心嗎?”


    一股涼意從地麵衝進隨春遠的體內。


    他望著蕭蝶的眼睛,喉嚨仿佛被什麽堵塞。


    半晌後,他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啊,第一、我猜想,你如果知道,恐怕會哭上幾日,所以我自作主張騙了你,隻是沒想到你弟弟還活著,還碰巧遇見了。”


    他想說的是第一世,她哭了好幾日。


    可礙於蕭瑋在場,他臨時換了個說法。


    蕭蝶聽懂了,心中卻對他的懷疑更深。


    自己不是那菩薩心腸。


    原主的家人身故。


    她會替她報仇,會替她安葬。


    卻不會連著哭上幾日。


    隨春遠在撒謊。


    他看自己現在和蕭瑋一起傷心,就拿第一世做托詞,以為原主的記憶能夠影響她的感情。


    但其實她就算繼承了全部記憶,她也不會真的投入進去。


    家庭的溫暖,親人之間的情誼。


    她自己都從未感受過,又怎麽能因為一段記憶就感同身受。


    她不過是在合格的出演一個姐姐。


    她一直沒拆穿蕭瑋的身份,也隻是想暫時利用他讓隨春遠吃醋,好方便自己刷好感度罷了。


    她用原主的身體,她報原主自己報不了的仇。


    她們兩不相欠。


    她沒有義務搭進去自己本就稀薄的情感。


    她於蕭瑋而言會是一個好姐姐。


    但隻能是演出來的。


    而隨春遠怕自己知道家裏的情況,竟然不惜一個謊接一個謊。


    他既然不是因為怕自己傷心,那就隻剩一種可能了。


    原主一家的死,和他有關。


    或者說,和他最在意的隨家有關。


    蕭蝶心中思量良多,麵上卻絲毫不顯。


    她扯動嘴角,隱隱透出絲笑,回道:“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


    還不知道的,進了京也就知道了。


    不管圈子繞的再大,一切也都會歸於原點。


    蕭瑋哭過一場後,蕭蝶問起他的來曆。


    他不是於家的人。


    準確來說,於家和他一樣,都是那貴人養的狗。


    可能是於流和第一批刺客的死,刺激了於家人。


    於鬆石怕截殺失敗,被迫向蕭瑋口中的“貴人”尋求援助。


    所以他來了。


    至於“貴人”是誰。


    沒人知道。


    這也是為什麽,第一世蕭瑋和蕭蝶並沒有碰見的原因。


    第一世隨春遠九死一生,被蕭蝶撿到後,兩人隱姓埋名偷偷進京,根本沒有驚動“貴人”。


    蕭瑋自然也沒有出現。


    隨春遠之前也說過,於家後麵還有人。


    不過因上一世他沒有拿到離魂木,無法證明栽贓的事和於家有關。


    他隻能看著於家全身而退。


    更別提通過於家挖出背後的黑手。


    如今重來一次。


    那“貴人”終於若隱若現的顯露了身形。


    是人是鬼,總有看清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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