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棋鴻是高傲的。


    他的高傲來自於他是個男的。


    也來自於和葉延相比,他血統的純正。


    來自於他的家庭,來自於從小到大的富足。


    更來自於他留洋後接受的新式教育。


    可能也來自於得到了邵溪美這樣天之驕女的青睞。


    這些他所依仗的東西,讓他把自己和勞苦大眾,用看不見的鴻溝徹底隔絕。


    仿佛眾人皆醉我獨醒般的,享受著自己的高傲。


    蕭蝶,一個家道中落,沒受過什麽教育的,更沒有接觸過外麵世界的落後女性。


    從一開始,就被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屏除在自己的世界以外。


    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她主動脫離,奔向另一個人的懷抱。


    他是看不上她的,但她應該是愛慕自己的。


    這才符合他和她之間的身份。


    而不是現在這樣,她帶著別的男人,來催他快點出院,好盡快解除他們之間的關係。


    “蕭蝶,我真的生氣了。”


    他鄭重其事。


    蕭蝶隻是點了點頭,“哦,所以你什麽時候能出院?”


    “欲擒故縱也有講究尺度,蕭蝶,你這樣隻會惹怒我。”


    蕭蝶手癢癢,她真想甩他一巴掌,看惹怒他之後,他到底是會狗吠還是貓撓。


    可惜,她得保持人設。


    她注意到門外細微的腳步聲,壞心眼的引導葉棋鴻說不該說的話。


    “那你想怎麽樣呢,你和邵小姐之間容不下我,難道還不讓我離開嗎?”


    葉棋鴻以為邵溪美已經走了,他此刻隻沉浸在,自己的姨太太即將棄他而去的怒氣中。


    “或者,我可以試著說服溪美,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她進門後也不會刁難你。”


    “蕭蝶,你可想好了,做我葉棋鴻的姨太太,並不委屈你。”


    葉棋鴻不敢真的和邵家提留下蕭蝶的事。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給蕭蝶個希望,讓她放棄葉延。


    她這樣三心二意,總想著攀附的女人,就該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他不知道,他自以為的算計,發生在蕭蝶的算計下。


    葉延聽到這,忍不住冷哼一聲,“癩蛤蟆親青蛙,你長得不花玩的挺花,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葉棋鴻氣的直起身,“你和你那個娘一個德行,別人的東西就那麽好搶?怪不得她死……”


    葉延聽見他提起自己母親,一個箭步上前,直接扯著人摔到了地上。


    他彎下身,居高臨下的提著葉棋鴻的領子,渾身肌肉隆起,像一隻發怒的藏獒。


    “你再敢說我娘一句,我讓你這輩子都出不了院。”


    葉棋鴻被震住,囁嚅的道:“不說就不說,有什麽的。”


    葉延鬆手,葉棋鴻又摔到了地上。


    他痛呼時,蕭蝶起身,拉了拉葉延的胳膊。


    “我們走吧。”


    葉延的火氣還燃著,可動作依舊習慣性的溫和。


    他看蕭蝶麵露疲態,俯身把人抱起,大跨步離去。


    和門口的邵溪美擦肩而過,隻是這次都沒有說話。


    邵溪美在兩人離開後進了病房。


    看見她沒走,葉棋鴻有些心虛。


    可被摔了一下,他也實在太疼了,就伸手向邵溪美,“溪美,快扶我起來,葉延就是條瘋狗,說動手就動手,他是沒開化的野蠻人嗎?”


    邵溪美眸色沉沉。


    她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給了他善解人意的假象。


    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給了他敢留姨太太的勇氣。


    她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演戲演的太過了,才讓地上這個蠢貨有了這麽多錯覺。


    邵溪美上前伸手,在葉棋鴻借著力往起爬的時候,腳下一鬆。


    葉棋鴻重重的摔了回去,頭磕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邵溪美去勢不減,又摔在他胸口,曲的胳膊肘正正好好砸在葉棋鴻之前車禍撞傷的地方。


    就聽咚的一聲,紗布下滲出了鮮血的血。


    傷口又裂開了。


    蕭蝶剛被葉延送回去,就聽見了這個消息。


    葉棋鴻傷勢又嚴重了,恐怕還得住一陣子醫院。


    蕭蝶了然,知道是誰動的手。


    恐怕邵溪美不光是因為剛才葉棋鴻說錯了話。


    她是不想葉棋鴻太早出院,不想自己離開葉公館。


    在葉公館住著,她的行蹤比較好被監視。


    葉延把她放下時,臉色依舊沉著。


    蕭蝶故意逗他,戳了戳他肌肉紮實的胳膊,“很好看。”


    “什麽?”


    “你穿襯衫很好看。”


    襯衫,西褲,本是平常的打扮,但架不住他這一身皮肉長得好。


    每每把她抱起,胳膊上的肌肉好像都要把襯衫撐破。


    線條分明,很性感。


    蕭蝶沒掩飾自己欣賞的眼神,反倒把葉延看得老臉一紅。


    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準備奪門而出。


    蕭蝶叫住了他,“等等,你不說有事情要問我嗎?”


    葉延一拍腦門,他居然把正事忘了。


    這對他來說,可太不應該了。


    說起案子,他正色轉身:“我是想問問你,對於朱曉峰之死的想法,你可有懷疑的人?”


    “或者說,蕭家可有什麽故友或親屬?”


    凶手是為蕭良報仇,這事基本可以確定。


    那晚朱曉峰用刀,所以他被刀割而死。


    如果猜的沒錯,卓威將死於撞擊,邵家寶將死於火燒。


    這符合報仇的行事。


    既然現場沒有證據,那就從人際關係查起。


    蕭蝶聞言搖了搖頭,“沒有,如果我們蕭家真的有那樣的故友親屬,我和弟弟也不會淪落至此。”


    “實際上,我父母一死,往日那些故交就成了敲骨吸髓的惡狼。”


    葉延一頓,“對不起,我……”


    “沒什麽好對不起的,該道歉的人很多,但其中沒有你。”


    蕭蝶這間屋子位於二樓角落,采光不好。


    多數時間屋內都是昏昏暗暗的。


    她坐在昏暗的光影中,隨意的把長發用一根木簪挽起。


    順滑光亮的頭發在她手上宛如聽話的暗光浮影。


    她纖纖十指,如玉質如珠光。


    葉延從不知道,女子挽發是如此美麗。


    可視線落在她過分美麗的手上,他還是沉著聲問了一句。


    “蕭蝶,朱曉峰的死和你有關係嗎?”


    蕭蝶放下手,抬眸看他,笑了。


    “有,人是我殺的,葉警長信嗎?”


    葉延不信。


    看她口吻如此輕快的承認,他更加不信。


    隻是心中鬆了一塊。


    如果真的是她。


    自己是沒本事抓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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