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盜聖出發後的第十三天拂曉,聯盟軍對深山中的“南瓊遺寇”發動了攻擊。


    戰鬥比君羽他們預想的殘酷得多!


    聯盟軍初入山林時,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們沒料到那些南瓊餘孽竟然如此棘手!不但要提防敵人偷襲,還要小心腳下的陷阱、捕獸夾。密林中到處是土著們施下的蠱毒,稍不留意就會丟掉性命。


    當他們遇到駕馭猛獸的南瓊騎兵後,更是亂了陣腳。盧卡不愧是久經沙場的將領,見形勢不對,立即命令部隊撤出山林。


    正當南瓊人歡呼慶祝成功擊退敵人時,真正的災難降臨了。


    聯盟軍出動了飛機、大炮,數千噸燃燒彈、幾萬發炮彈一股腦朝這片原始森林中傾瀉進去。


    山被炸平,大片大片的樹木被燒光。數不清的猛獸和南瓊戰士葬身火海,他們的身軀被炸成碎屑,與泥土混合在一起。


    什麽天時地利,在絕對強大的戰爭武器麵前都不值一提。


    ……


    臨時搭建的戰地醫院裏,景瑜麵蒙紗巾,戴著鹿皮手套,全神貫注地救治傷員。


    “寇紅,扶住他,不能亂動。”


    “戴枚,消毒。”


    “剪刀。”


    “鑷子。”


    “手術刀。”


    ……


    景瑜伸出手掌,女弟子立即將手術工具一件件遞過來。


    “研穎,敷藥。”


    “研穎!……”景瑜眉頭輕皺,露出不耐煩的神色。如此重要時刻,這丫頭怎麽敢怠慢?


    “研穎她去拿藥,路上……”身旁的女弟子輕聲啜泣起來。


    景瑜身子一滯,看來研穎這丫頭已經不在了。


    “我來吧。”男子的聲音在景瑜身後響起,青年和尚拿起藥瓶,在已經暈厥戰士的傷口上撒上些藥粉,嫻熟的用紗布纏好。


    須彌佛處理好眼前的病人,頭也不抬,彎腰轉向下一個病床。出家人慈悲為懷,他不想上陣殺敵,寧願留在這裏協助景瑜救治傷員。幾天下來,月白色僧袍染滿了血汙,看上去像披了件血衣。


    “大師辛苦了,讓您為我幹這樣的事,景瑜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須彌佛抬頭道:“醫仙哪裏的話?救治我南瓊子民,貧僧隻恨不能再多出些力。”


    兩個健壯的族人將剛救治完的傷員抬出去,新的傷員又源源不斷被抬了進來。


    須彌佛眼含淚光,低頌佛號:“佛祖!若能保我南瓊子民脫離苦海,貧僧願永墜無間地獄。”


    “大師莫要自責。若蒼天無眼,非要亡我南瓊族人。就算拚光最後一名婦孺,流光最後一滴血,也要讓這世間知道我南瓊人的氣節,記住我南瓊人的風骨!”


    須彌佛麵顯掙紮之色,沉吟良久道:“醫仙請移步帳外,貧僧有話說。”


    二人來到僻靜之處,和尚行禮道:“自打開戰以來,醫仙片刻不離醫帳,已經三天三夜未合過眼了。貧僧想勸你休息片刻,這裏由我來處理。”


    景瑜輕歎一聲道:“如今人人奮不顧身,我豈能獨自偷閑?多救治一人,便多一份力量,便能拖延一分……隻盼望君羽的殺陣早一刻完成,仕林能順利歸來。”


    和尚緩緩搖頭:“這一輪轟炸結束,我們的優勢蕩然無存。就算你救治再多的傷員又能擋得住幾發子彈?況且我們的醫療物資已經用光啦。”


    “大師何意?難道放任這些受傷的兄弟們不管!?”景瑜美目圓睜道。


    和尚麵顯痛苦之色:“戰爭總有犧牲,為了南瓊存續,我們要有犧牲一切的決心!道士領兵廝殺,君羽搶修大陣,你在後方救治,偏偏隻有我做不出半點貢獻。”


    他長歎一聲,眼神變得無比堅定:“既然不能幫助族人,就讓我來承擔下所有罪孽。”


    “大師,你……”


    景瑜的話沒說完,突然感到身體一僵。她被須彌佛點了穴道。


    “他們都是南瓊子民,活生生的性命!我們不能眼看著他們痛苦不管……”


    景瑜還想勸說和尚,下一刻聲音也發不出了。她焦急地看向須彌佛,心中湧起一陣寒意。


    “留下有用之軀,不要把精力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啦。君羽的殺陣需要你我的力量!”


    景瑜吃驚地看著須彌佛。他此刻麵容扭曲,雙眼中布滿血絲,身上的血色僧衣無風自動。這哪裏還是平日慈眉善目的高僧,簡直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哈哈哈!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須彌佛長嘯一聲,朝醫帳方向狂奔而去。


    景瑜身不能動,任由一名南瓊僧人將她帶離。


    ……


    醫帳內。


    哀嚎無助的傷員們見大和尚趕回來,眼中頓時發出光彩。


    “佛爺,您可回來了!”


    須彌佛站立在帳內,環視眾人,對他們的寒暄充耳不聞。


    “大師,疼呀!您看看我這腿還保不保得住?”


    和尚麵無表情來到傷員麵前,一掌劈下!


    士兵一愣,直到看見地上的斷腿,才反應過來。他的傷腿被和尚一掌切了!


    “啊!——”士兵大聲慘叫。


    和尚伸出手指點在他的斷腿處,血立即止住了。


    “這、這麽神奇!”


    “大師竟有如此手段?!”


    傷兵們驚歎不已,催促須彌佛趕緊為自己治療。


    和尚不理眾人,低頭詢問斷腿的士兵:“可還覺得疼痛?”


    士兵怔怔地看著和尚,搖頭道:“不、不疼了。大師醫術高明!”


    “貧僧根本不會醫術,我隻是點了你的穴道,幫你暫時止住血。你感受不到疼痛,是因為我斷絕了你的觸感。”


    “大師為什麽這樣做?”士兵們疑惑道。


    須彌佛目光看向不遠處的戰場,那裏炮聲隆隆,喊殺聲不止。


    “聯盟大軍很快就會發起總攻,就算再高明的醫術,可能讓你們即刻好轉,再次上陣殺敵?”


    見傷兵們麵色痛苦,低頭不語。


    “我們該怎麽辦?請大師指點迷津!”斷腿士兵高聲道。


    “請大師指點迷津!”傷兵們齊聲哀求。


    須彌佛雙手合十,閉目不言。兩行熱淚從他眼角緩緩淌下。足足半炷香時間,和尚在傷兵們焦急的盼望下開口道:“佛祖指引我看到南瓊的未來……”


    “怎樣!?”


    “屍橫遍野,人間地獄。你們的父母、妻兒、朋友,都將被異能者屠戮殆盡。”


    “呃啊,南瓊真的要亡族滅種嗎!?”


    哀嚎聲從醫帳中傳出,悲觀絕望的情緒在軍營中蔓延。


    “難道我們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須彌佛雙目陡然圓睜,肅然道:“佛曰:想扭轉死局,唯有死戰!舍棄肉身,心念成佛。”他環顧眾人,高聲問道:“為了南瓊,為了家人,你們可願意舍棄這副殘破軀體?”


    “我願意!”斷腿戰士第一個高聲應道。“早晚要死,不如豁出去我這殘廢之身,跟異能賊拚啦!”


    “對,和他們拚啦!”


    須彌佛朝傷兵們深深施了一禮,沉聲道:“貧僧請諸君為南瓊赴死!”


    下一刻他如怒目金剛,大吼一聲:“無量芥子,須彌再造!”


    他運指如風,破空聲中,一道道蘊含深厚功力的指勁侵入傷兵們的體內……


    帳外的士兵和傷員怔怔地盯著醫帳,盡管裏麵不斷發出不似人類的叫聲,也沒人敢進去窺探。須彌佛在南瓊族人中,就如同神明般存在,誰敢去忤逆神明?


    突然,整座醫帳轟隆一聲坍塌,從裏麵出來十幾個“怪物”!


    ……


    又是一天的拂曉,天還沒亮,戰場上彌漫著硝煙。


    林木的焦糊味、屍體的腥臭味和火藥的刺鼻味,刺激著異能士兵的腦神經,讓他們更加躁動不安。


    他們再次進入深山,對南瓊土著展開最後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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