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睡得如此之快,也是曲知遙沒有想到的。她一向佩服能極速睡眠的人。


    這個時候,方才瓢潑的大雨,已經停住。


    曲知遙輕輕移開苑明皙的身子,打開車門。她不由得回想他睡前的話,以及他語調裏的委屈。她這一刻竟然覺得,苑明皙有點可憐。


    有這種心情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在她曾經的視角裏,他一向都是高高在上的,她沒想過,有朝一日,也會覺得苑明皙可憐。


    她不知道,是苑明皙變弱了。還是,她變強了。


    晚間,在杭濤姑姑家吃飯的時候,杭淑琴問道:“遙遙,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你不要介意。”


    “姑姑你說。”


    “我聽說,黃菡婚禮上的伴郎小苑,曾經是你的男朋友,條件很是不錯。”


    “是的,不過,我們分開兩年了。”


    “那麽他有女朋友了麽?”


    “好像是沒有。”


    “哦?既然如此,你們沒想過要破鏡重圓麽?”


    “姑姑,我和他不可能的,我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曲知遙也不知道為何飯吃完了,姑姑竟又問起這些,連忙矢口否認。


    “他又是什麽了不得的階層了?聽你的意思,應該是他家裏不同意吧。”


    曲知遙點了點頭。


    杭淑琴看著曲知遙的模樣,心中很是憐惜。她想著,自己要是有個女兒的話,不知道會是什麽性格,會像侄女囡囡那樣熱情奔放,還是會像曲知遙這樣,沉穩內斂。


    她私心更喜歡後者的性格。她也心疼曲知遙小小年紀就很會察言觀色,從進屋之後,根本沒有坐一下,一直圍在她身邊忙這忙那。


    若是別人未動筷的菜,根本不敢動一口。她想想看看這孩子喜歡吃些什麽菜,可是卻判斷不出來,這孩子像隻小麻雀似的,什麽都隻吃一點點,根本不肯展露出自己的喜好。


    “你心中還有他是麽?你和姑姑要說實話?你遲遲不接受我們小濤,是因為在心裏放不下他,是嗎?”


    “姑姑,我不是……我隻想自己一個人……”曲知遙語氣急促。


    “傻孩子,好端端的,幹嘛要自己一個人呢?你從小就沒有一個溫暖的家庭,難道不希望有個白頭偕老的愛人,再養育一個可愛的孩子麽?”杭淑琴溫柔地摸著曲知遙的頭發,語調輕輕柔柔。


    那一刻,曲知遙仿佛穿過了時光隧道,看見了自己的姑姑曲梅。


    隻不過,姑姑不是年輕時的模樣,而是已經優雅地老去,臉上有皺紋。她仿佛聽到姑姑柔柔地說,遙遙,你要好好的,不要像姑姑這樣,孤獨一生。你看,窗外的萬家燈火,那麽溫馨璀璨,那萬千燈火裏應該有一盞是為你點亮的,是在等待著你的。


    你的努力,你的所有,都值得擁有一盞為你守候的燈火。


    幻境中的姑姑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杭淑琴鼓勵的目光。


    “姑姑!”曲知遙失控地哭出聲來,將頭埋在的杭淑琴的腿上。


    “孩子,你有什麽委屈,盡管說出來。姑姑聽著呢。”


    “我和他兩年前就分手了,可是前些日子,他媽媽來找到我,講了一些關於我媽媽的事情。我媽媽她活得自我,不是個全心全意地會為子女著想的母親。苑家人不想和我媽媽這樣的人有什麽關係,就跑來敲打我,我聽了心裏好難受。”


    杭淑琴怒道,“這是欺負沒人為你撐腰是麽?她有什麽資格來敲打你?那你是怎麽說的?”


    “我叫她放一萬個心,說我不會和她兒子在一起的。”


    “這些事情,小苑應該不知道吧。”


    “我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在家裏沒什麽話語權,他是很被動的人。”


    “盡管這樣,你心裏還是有他,是嗎?”杭淑琴又問,她原本還對自己侄子能抱得美人歸,還存著一丟丟期待,可見了曲知遙的這個狀態,就知道,這個認死理的姑娘,早就將感情完全地交出去了,“孩子,別怕,你還有我呢。”


    曲知遙提前一天和肖樂去了蓉城。肖樂不用帶孩子,身心自由,精氣神很好,在路上便講述著潘攀的戀愛史。


    “我還納悶著,怎麽何抗抗的店麵還開著,卻總也看不見他人了。原來,人早就離開安順了,這肯定也和同你的婚事不成有關。咱們的滿月送過去之後,總是體弱多病,潘攀便抱著她去寵物醫院就醫。就這樣認識了何抗抗。你瞧瞧,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是不?”


    “何抗抗人很細心,家庭條件也不錯。潘攀會幸福的。”


    肖樂若有所思地說,“我當然知道她會幸福的,隻是,遙遙,如今隻剩你還在風裏懸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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