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個重甲士卒,對上一千五百流民。


    局麵會是什麽樣的呢?


    一邊手無寸鐵,隻是仗著人多鬧事。


    另一邊手持利刃,寒光吞吐的長刀。


    嘎嘎亂殺!


    想跑?


    不可能!


    先殺的就是想跑的。


    隻見在那楊家村的邊緣,突然出現五十個手持弩箭的婦人,領頭則是兩個漂亮少女,各自手裏拿著一個小旗子。


    “預備,瞄準,下蹲,放……”


    蹦蹦蹦蹦!


    一陣密集而又清脆的弩弦聲。


    五十把弩箭齊射,齊齊射向鬧事者後方,凡是第一時間扭頭逃跑的,幾乎沒有一個能逃過箭雨。


    這些人自以為聰明,第一時間想要逃跑,然而沒想到的是,死的比別人更快。


    弩箭僅僅這一輪齊射,地上就躺下十幾個人。


    說實話,人不多。


    但是,威懾力量非常大。


    那一千多個鬧事者,瞬間沒人再敢逃跑,他們全都麵色帶著驚恐,眼睜睜看著重甲士卒接近。


    接近!


    也是逼近!


    五十個重甲士卒故意走的很慢很慢,但是五十個人每一步都走的整齊劃一。


    轟隆!


    轟隆!


    腳步聲很整齊,跺地引發震顫。


    這種緩慢的逼近過程,雖然緩慢但卻不斷接近,簡直是對人心的最大震懾,也是對鬧事者最大的懲罰。


    每個鬧事者的臉色都蒼白。


    並且都意識到了自己結局。


    這些人的心中幾乎同時生出一個念頭。


    “一旦士卒接近,我們全都得死。”


    “但是,逃不掉!”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所有鬧事的心中絕望。


    雖然心中絕望,但卻不敢逃跑,他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重甲士卒持刀而來。


    不斷接近……


    五十步!


    三十步!


    十五步!


    這種緩慢逼近的過程,宛如大山一般壓下來,讓人透不過去,逼的人發瘋。


    “跟他們拚了……”


    “不拚隻能死……”


    突然有個鬧事者狂吼,顯然是承受不住壓力,於是大吼著衝出去,竟然直奔重甲士卒。


    結局不出意料!


    隻聽噗嗤一聲悶響,一蓬熱血噴湧而出。


    這個衝出去的鬧事者,頭顱直接被一刀砍斷。


    隨即‘咕碌碌’幾下,頭顱在地上滾,等到停下的時候,恰好讓鬧事者們看到他睜大的眼睛。


    死不瞑目……


    臉上還帶著臨死前的驚恐。


    咕嘟!


    所有鬧事者下意識咽口唾沫。


    每個人的臉色變的越發蒼白。


    “啊啊啊!”


    “我受不了啦!”


    “等死也是死,衝過去也是死。”


    “咱們人多,一起衝啊!跟他們拚了,拚死一個賺一個!”


    又一個鬧事者大吼,咆哮著鼓動所有人。


    然而他在咆哮鼓動時,自己卻悄悄的往後退,明顯是想躲進人群,想讓別人去替他擋死。、


    “咦,這人竟然是個老六……”


    不遠處的村子裏,楊一笑站在一個箭垛上,他俯瞰著村外一幕,口中淡淡嘲諷了一聲。


    這是個老六,後世人的口頭禪。


    然而這時代的人不懂,所以旁邊幾人全都一怔。


    比如唐青雲和宋老生,各自疑惑的皺了皺眉,問道:“老六?你說的是自己那位六舅哥嗎?他現在穿著重甲正在向前,並不是人群中那個躲避的呀。”


    楊一笑呆了一呆,意識到自己口誤。


    他連忙擺擺手,狡辯解釋道:“我說的是這人的性格,和我那個六舅哥很相似。”


    唐青雲和宋老生頓時點頭,仿佛恍然大悟的笑起來,紛紛道:“這倒是,確實很相似,你那個六舅哥,也是個如此油滑的貨。”


    突然齊齊轉頭盯著劉伯瘟,逼問道:“是不是你教的?”


    劉伯瘟身為天生壞種,心裏幾乎沒有怕的人,然而被這倆人盯著之後,卻似乎撐不住兩人的目光,趕忙解釋道:“我可沒有教過他,我隻是和他偶然交流過……”


    說著似乎生怕兩人不信,急急又補充一句解釋,假裝委屈道:“您二位別冤枉人啊,我老劉是個大好人。”


    我呸!


    你是大好人?


    宋老生直接啐了他滿臉。


    這位心性忠厚的儒生,伸手直接指著劉伯瘟鼻子,怒道:“還說你沒教,都是你教的。上次我從你們身邊經過,聽到你竊竊私語在教他。”


    劉伯瘟頓時訕訕,眼神飄忽不承認,硬著頭皮反駁道:“我教他啥了?你不要冤枉老實人。”


    楊一笑則是生出好奇,忍不住向宋老生詢問道:“老劉他教了我六舅哥什麽事?竟然讓你如此的表達不滿。”


    隻見宋老生怒哼一聲,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忿忿道:“他教的是,眉頭一皺,悄悄往後,發現對方人多,立馬往後退縮……”


    這位忠厚儒生說著,伸手又是一指劉伯瘟,怒道:“你問問他,是不是教了顧老六這些。”


    楊一笑頓時滿臉古怪!


    眉頭一皺,悄悄往後?


    發現對方人多,立馬往後退縮。


    臥槽!


    這些技巧很熟悉啊!


    似乎在後世小說上看到過!


    楊一笑目光幽幽,不由盯著劉伯瘟,意味深長的打趣道:“伯瘟兄,你真教了這些嗎?”


    劉伯瘟的臉色越發訕訕,突然雙手捂著肚子叫痛,道:“糟糕,昨晚吃了涼飯,你們先忙著啊,老劉我去如廁。”


    嗖嗖幾下從箭垛上逃離,順著梯子‘次溜溜’的滑下。


    這貨的動作竟然十分利索,看的箭垛上幾人目瞪口呆。


    楊一笑頗感無奈,歎口氣搖搖頭。


    他看著劉伯瘟溜走的背影,主動替老劉進行辯解,道:“其實劉伯瘟也是一番好心,他想教給我親人保命之術,這家夥前陣子跟我說過,我的每個親人他都要保。”


    宋老生立馬反駁,沉聲道:“保是必須要保,但不是這樣保的。”


    “男兒上了戰場,必須迸發血性。”


    這位儒生頗為生氣,語帶不滿的提醒道:“如果大家都被劉伯瘟教成顧老六那樣,你以後手底下哪還有猛將可以用?”


    楊一笑心知他說的有理,但卻不得不繼續勸解,誠懇道:“宋師兄,你當明白,我總共就這麽點親人,我心裏其實也不願他們出事……”


    “至於戰場上的血性,以及以後需要的猛將。我認為六舅哥那人雖然油滑,但他不至於變成臨陣退縮的人。”


    “況且劉伯瘟教給他的,其實並不是臨陣退縮!”


    “而是讓他時刻觀察戰機,做到先立於不敗之地。兵書上不是說麽,這叫做審時度勢。”


    “所以基於這方麵的考慮,我沒有阻攔劉伯瘟教導六哥。”


    楊一笑說到這裏,誠懇衝著宋老生拱拱手,道:“宋師兄,我對你也是一樣,親朋好友都是我的底蘊,我不能為了利益犧牲你們。”


    哪知宋老生猛一瞪眼,大聲道:“錯了!大錯!自古成大業者,必須心腸如鐵。我們這些親朋好友,你該犧牲之時必須犧牲……”


    這位老儒生說著一停,緊跟著再次大聲又道:“甚至不需要你開口,我們自己該犧牲的時候會去做。與天下蒼生相比,宋某我從不吝嗇此身。”


    “營主,我現在鄭重喊你一聲楊師弟,但這是我最後一次喊你,代表著我以師兄身份叮囑你。”


    “楊師弟你記住,將來如果我落入敵手,你千萬不要因為我,答應敵人任何條件。”


    “比如他們把我掛在城頭,逼迫你不敢下令攻城……”


    “那時候你一定記住,你親自舉箭射死我!”


    “而那時候的我必然會仰天大笑,欣慰於我的小師弟終於有了狠心。”


    宋老生的這番話,說的極為正氣凜然。


    當初那個迂腐被人嘲笑的老童生,誰能想到竟是個不惜自身的豪邁人物。


    楊一笑雖然被他大聲斥責,但是心裏卻絲毫沒有不滿,反而生出一股暖流,讓他感受到這位老師兄的真摯。


    其實他們這對所謂的師兄和師弟,隻是當年在縣學裏的一點點緣分而已。


    宋老生因為是多年童生,所以連續參加了數次縣學,而其中的某一屆縣學,幼年的楊一笑在其中讀書。


    於是,相互就成了師兄師弟。


    這點緣分並不算大,然而古人非常在意,尤其宋老生曾經受過楊一笑的恩惠,所以他把楊一笑當做了最親的小師弟。


    為了小師弟的大業,這位老儒生不惜此身。


    從這一點其實可以看出來,涇縣眾人笑他迂腐並非沒有道理,世上認死理的人,其實都是迂腐的人。


    楊一笑深深吸了口氣,輕聲的開口做出保證,道:“宋師兄,我謹記你今天的叮囑。”


    宋老生十分滿意的點點頭。


    自始至終,唐青雲一直旁觀,而同樣站在箭垛上的孫學政,也一直默默保持著不開口。


    直到楊一笑做出保證,這兩人突然才開口出聲,語氣鄭重的叮囑道:“將來我倆若是落於敵手,也要像老宋一樣犧牲,你記住,對我倆一樣要心狠。”


    楊一笑臉色一怔,半晌才鄭重的點頭。


    他心裏十分的清楚,這幾位都是胸有大誌之人,為了天下黎民蒼生,根本不會在乎自身。


    而他楊一笑是被他們選中的人。


    在這三位的心目中,自己是能夠逐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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