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大的心中充滿絕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曾經的士卒身份,從此將會失去,再也沒法領取軍餉,送回家裏養活孩子。


    他知道自己不能選軍棍,因為一百軍棍真的能打死人,所以他隻能選離開,再也享受不到楊氏兵卒的待遇。


    嗚嗚嗚!


    這個七尺漢子忽然哽咽起來。


    他跪在那裏,輕輕對著大營磕了一個頭。


    然後他又調轉方向,對著劉伯瘟也磕了一個,道:“感謝劉先生,饒我一條命,我知道您其實也心善,否則不會給我兩個選擇,如果按照軍律執行,我的結局隻有被打死。”


    “我給您磕頭,感激您的善意。”


    “我也給大營磕頭,感激主帥的仁善。”


    “這一個月的吃飽日子,我一輩子都不會忘。雖然我隻領了一個月兵餉,但我家裏因為這月的軍餉也吃了飽飯……”


    “劉先生,我不恨您。我隻恨我自己,為什麽要藏下所有的肉。”


    “我後悔啊!”


    嗚嗚嗚嗚……


    堂堂七尺男兒,這一刻淚流滿麵。


    可惜的是,劉伯瘟麵色毫無波動,反而聲音更加冷漠道:“聽你這麽說的意思,選的應該是滾蛋,既然如此,還不快滾。”


    真是個心硬如鐵的狠人。


    四周士卒看向胡阿大的眼神都有同情。


    胡阿大則是仰頭望天,眼淚汪汪的長歎了一聲,隨即慢慢站起身,神情黯淡的往外走。


    然而就在這時……


    忽然門口響起腳步聲。


    隻見夜色深處,一個修長身影踱步而來,而這身影的出現,讓門口的士卒們全都臉色驚喜。


    主帥!


    這是他們的主帥楊一笑。


    剛才那個被檢查的小夥子,顧不得自己也會領受懲罰,他衝過來噗通一聲跪下,仰頭看著剛剛到達的楊一笑,滿臉期待道:“主帥,主帥,求您可憐可憐胡大哥,求您幫忙替他說句話。”


    噗通,噗通,噗通!


    一連幾十個的聲音,其他士卒也都跪下。


    對於這種情況,楊一笑並不陌生,此前他也多次遭遇,士卒們被劉伯瘟抓住執法。


    隻不過以前都是打軍棍,這次似乎情況不太一樣,看這些士卒的緊張,似乎老劉要執行很重的軍法。


    楊一笑不由看向劉伯瘟,好奇問道:“士卒皆求,出了何事。”


    劉伯瘟即使麵對他,臉色仍舊還是陰沉著,僅僅是抬起手,指了指那邊的胡阿大。


    地上的小夥子小聲開口,向楊一笑稟告道:“胡大哥私藏肉幹,準備帶回去給孩子吃,被劉先生抓住,判令逐出軍營。”


    楊一笑明顯一怔,下意識道:“私藏肉幹這事,每天都有發現,以前他都是判定軍棍,這次為什麽判定驅逐?”


    小夥子不由看了那邊的胡阿大一眼,小聲道稟告:“胡大哥他藏了整整七天的肉……”


    七天?


    楊一笑又是一怔!


    隨即,則是心中一動。


    他並不像劉伯瘟那樣,因為得知士卒藏了七天的配額暴怒,反而他心裏隱隱約約意識到,這個士卒如此做法肯定事出有因。


    “你過來……”


    楊一笑忽然轉頭,朝著那邊的胡阿大招了招手。


    然後,他又衝著地上的小夥子道:“去把他的包袱拿過來,本帥要親自檢查一番。”


    小夥子不敢遲疑,立馬跑去拿來包袱,小心翼翼放在地上,讓楊一笑可以查驗。


    所有人的期待目光中,楊一笑俯身觀看包袱,輕聲道:“這還真是藏了七塊肉,每天的份額都沒有吃,此前從未出現這種情況,難怪劉監軍會判令驅逐。”


    於此同時,胡阿大已經走回來,他神情帶著愧疚,默默跪在了地上。


    楊一笑看向他,忽然一聲輕歎,溫聲問道:“跟本帥說說,是不是家中出了變故。”


    這明顯是給對方找借口。


    哪知胡阿大竟然不懂把握機會,跪在地上哽咽的搖了搖頭,道:“回稟主帥,沒有變故,麾下觸犯軍法,活該被監軍驅逐。劉先生能留我一命,麾下心裏十分感激。”


    楊一笑聲音冷起來,故意佯裝暴怒,道:“既然家中沒有變故,為何要藏下所有肉幹?你可知道這是給你們操練力氣吃的,並不是給你們拿回家給孩子吃……”


    他又給對方找了借口!


    這一次刻意把孩子兩個字加重語氣。


    終於,胡阿大有所領會,同時,那個小夥子急急幫忙解釋,道:“主帥,主帥,胡大哥家裏有七個孩子,在遷徙的路上因為斷糧餓死了五個,剩下兩個雖然活了下來,但卻餓的皮包著骨頭,所以……”


    楊一笑不等他說完,立馬接口道:“所以他藏下七天的肉幹,想要拿回去給孩子吃,對不對?”


    “是是是,就是這樣!”不但小夥子拚命點頭,在場的這一隊士卒也都拚命點頭。


    在戰士們渴望和期待的目光中,楊一笑轉頭看向了劉伯瘟。


    終於,他說出了戰士們盼望的求情之語!


    “餓死了五個孩子!”


    “這對於一個父親而言是何等的痛。”


    “他藏下所有的肉,是為了給活下的兩個孩子吃,這種父愛,我聽體會。”


    “唉!”


    “老劉,要不……”


    然而可惜的是,楊一笑沒來得及說出求情。


    劉伯瘟直接出聲打斷了他,並且語氣強硬的開口,冷冷道:“本監軍說過很多次,在我執行軍法之時請主帥稱呼我職務。”


    楊一笑無奈,隻能重新開口,道:“劉監軍,本帥想替戰士求個情,他私藏肉幹固然觸犯軍法,但他乃是出於父愛的緣故,劉監軍可否高抬貴手,稍微減低一些對他的判令。”


    主帥親自求情!


    戰士們緊張的期待著。


    哪知讓大家沒想到的是,劉黑心竟然絲毫不給主帥麵子,再次語氣強硬道:“軍法是軍法,人情是人情,主帥如果同情這個犯錯的士卒,你可以等他滾蛋之後私下資助他。”


    “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他必須逐出軍中,本監軍既然執掌軍法,就必須做到執法如山。”


    老劉回絕了楊一笑的說情!


    堂堂主帥,被軍法官回絕,這情況也許在別的地方不可能發生,但是在楊氏軍中乃是人所共知的事。


    地上跪著的那些士卒,臉上全都顯出無奈之色。


    胡阿大則是再次絕望,眼淚又一次流淌在臉龐。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今晚之事已定,胡阿大必然會被劉伯瘟驅逐離開,忽然大家再次聽到,他們主帥那溫厚的歎息……


    “唉,劉監軍,給個麵子吧!”


    “這次不是給我麵子,而是給我孩子一個麵子,今晚乃是我楊氏大喜之日,軍卒們應該與我楊氏同喜。”


    “就請劉監軍為之更改一次判罰,如何?”


    如何?


    還能如何?


    此時的劉伯瘟,雖然還是冷著臉,但是眼神卻閃爍驚喜,直勾勾的盯著楊一笑問道:“莫非是,莫非是你孩子降生了?”


    楊一笑點了點頭,臉色浮現溫柔的笑,道:“半個時辰前,我成了父親,小妹無驚無險分娩,家裏添丁進口多了人。”


    “也正是因為我成了父親,所以能體會這個士卒的心情,為人父者,愛子如山。他犯了軍律,但他沒犯人性。”


    劉伯瘟根本不聽這些感慨,而是眼神閃亮的急急又問道:“添丁進口?丁乃男丁!主帥你剛才的意思是說,楊氏從此有了嫡長子……”


    楊一笑再次點頭。


    “哈哈哈哈,好!”


    誰也沒有想到,一向黑臉的劉伯瘟突然吐口,痛快道:“主帥有子,乃是大喜。此為承續有道之大業,合該讓犯錯者受到小公子蒙蔭。”


    說話之間,這個狠心冷硬的毒士看向跪在地上的眾人,尤其是專門盯著胡阿大,聲音陰森森的道:“你記住,這是小公子給你帶來的福分。主帥嫡子降生,庇護你觸犯軍法一次……”


    士卒們先是一呆,隨即全都狂喜。


    主帥的小公子出世,庇護了胡大哥一次,也就是說,胡大哥不用被驅逐離開。


    感謝小公子啊!


    ……


    【對於古代那些造反者的追隨者而言,主帥有了孩子乃是很重要的事,意味著可以繼承,讓所有追隨者的奮鬥不至於失去意義,所以劉伯瘟的改口並不是瞎寫,古人在這種情況確實會這種表現,比如皇帝有了兒子,會大赦天下,懂的都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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