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已經比預想中多活了三年,現在的氣色比以前越來越差。


    如今什麽事情都不再去管,每天隻幹兩件最重要的事……


    第一,逼著楊一笑練字,順便學習帝王權術。


    第二,逼著小虎頭練字,順便背誦帝王權術。


    當爹的學習……


    當兒子的背誦……


    當爺爺的每天盯著,……


    有一個老太監負責伺候這爺仨。


    又有一個曾經的雲朝皇後負責這裏的飲食起居。


    這處山中庭院,看似超然事外,其實隻有老爺子自己悠閑而已,楊一笑和兒子簡直是苦不堪言。


    稍有偷懶,動手就抽!


    楊一笑經常被抽的額角崢嶸,用老爺子的話說頗有天生帝王之異象。


    如果有選擇的話,楊一笑肯定不願意要這種異象。因為動手抽人的並非老爺子,而是伺候在身邊的那個老太監,不但手毒心黑,而且手勁十足,每每老爺子嗬斥一聲‘給朕打’,老太監就負責甩手對他一巴掌,雖然不是打臉,但卻抽在腦門。


    那個疼啊!


    這老太監和顧小妹的師傅一樣,屬於那種越老越厲害的人物,據說練的功夫非常牛叉,乃是從皇家收藏的道藏裏麵悟出來的絕學,輕輕一巴掌,能把人打懵。


    幸好,兒子小虎頭不在懲罰之列。


    用老爺子的話說,娃娃太小不適合打,況且朕的重外孫很懂事,隻需嗬斥教育一番就行了,但是楊一笑作為小虎頭的父親,子不用心向學乃是父之過錯,所以每每小虎頭練字偷懶或者背誦吃力時,老爺子就判決楊一笑這個當爹的替而來挨揍。


    可憐啊,他腦門上的額角崢嶸幾乎都是替兒子挨的。


    楊一笑滿心憋屈,真是有了重外孫就忘了孫女婿,當初老爺子多疼他啊,現在想想真想回到從前。


    日子真難熬,還要再熬半年多。


    他這次詐死謀劃大計的預定時間是一年,因此老爺子便也趁機讓他在山上待滿一年整,現在才僅僅熬了不到五個月,後麵的時間一想想就頭皮發麻。


    ……


    顧小妹帶著趙明月姐妹上山的時候,楊一笑正和兒子愁眉苦臉的學習。


    當爹的在練字,當兒子的在背誦,旁邊站著麵無表情負責監督的老太監,皇帝老爺子則是悠然躺在一張軟椅上。


    如果隻是顧小妹等人前來,老爺子連個眼皮都不可能抬一抬,說不定還會訓斥一番,說上一句‘沒事不要來打攪’的話。


    但是看到趙明月懷裏抱著的小嬋娟,老爺子頓時笑的滿臉猶如春風。


    明明已經體虛衰弱,但卻一下子從軟椅站起,張開雙手,接過丫頭,先是親一口,然後哈哈笑:“哎呀呀,看看這是誰呀?這不是祖爺爺的小嬋娟麽,今天怎麽有空來看爺爺啊?”


    因為有小嬋娟的麵子在,所以對顧小妹等人的嗬斥就免了。


    老爺子一邊抱著丫頭坐回軟榻,一邊隨意的衝著幾人擺了擺手,略帶不悅道:“丫頭留下,你們回吧,等到傍晚天色擦黑之時,再上來把丫頭接回家去。”


    倘若是往常之日,顧小妹肯定乖巧答應。


    但是這一次麽……


    噗通一聲,顧小妹雙膝跪地,同一時間,趙明月姐妹也跟著跪地。


    啥都不說,開口就哭,嗚嗚咽咽的,擦眼又抹淚,三個女人梨花帶雨,看起來有多淒苦就多淒苦。


    老皇帝何等人物,立馬意識到有事,頓時微微皺眉,語氣更加不悅:“如果受了委屈,那就開口說說,朕這一輩子最煩女子哭,尤其還是一群晚輩女子!說吧,是不是涉及到趙氏皇族的事情?”


    明明是在詢問,卻又不等顧小妹回答,反而再次開口,看似蒼老渾濁的目光閃爍深邃:“朕猜測,搞事情的應該不是趙構……”


    “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帝王,而帝王最在意的乃是皇位,所以趙構為了保住皇位不會亂來,至少現在還不至於和你們楊氏撕破臉。”


    “至於那五個被朕封於各地的王爵,倒是有可能在這時間跳出來伸手。”


    “讓朕想想,會是誰呢?”


    “顧丫頭你性格剛硬,等閑受點委屈不會如此,而他們五人之中有四人和楊氏的關係並不緊密,因此如果是那四人伸手還不至於讓你來哭訴。”


    “如此推測下來,便隻剩下一人……”


    老爺子說到這裏,眼神閃爍冷厲,盯著顧小妹問:“讓你們感覺委屈的是不是濟王?”


    不愧是曾經的一代帝王,哪怕退位這麽久了依舊睿智,剛才這一番推測,幾乎便猜中了事實。


    ……


    顧小妹伸手擦了一把眼淚,抽抽噎噎哭著開始告狀。


    “皇爺爺,是濟王府的幾個子嗣,罔顧我們楊氏和他們的姻親情分,竟然第一個跳出來想要搶奪基業。”


    “爺爺,您知道的,我夫君是個知恩感恩的性子,曾經說過濟王對他有大恩情,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絕不會和那邊翻臉。”


    “因為我們這些做媳婦的,哪怕受了委屈也隻能受著,不想讓夫君難做,也不想讓天下人罵我楊氏忘恩負義。”


    “可是,皇爺爺,委屈終究是委屈啊,受了委屈肯定會心裏酸楚啊!”


    “尤其我們都是不懂大事的女人,心裏隻想著自己受了委屈這點事,越想越淒苦,越想越難受,嗚嗚,這才來您這裏攪擾,跪著訴一訴心裏的憋悶。”


    顧小妹倒不是假哭,而是真的心裏鬱憤,她一邊哭著一邊把趙明珠拽到身邊,揭開遮掩脖子的衣領給老爺子看,上麵那道燙傷的疤痕,讓老爺子目光微微一厲。


    “誰幹的?”


    “濟王的崽子嗎?”


    老爺子明顯動了怒火,漸漸顯出帝王威嚴。


    顧小妹繼續往下揭開趙明珠的衣領:“是的,皇爺爺,您看看,這傷疤足足兩個巴掌大,燙的時候該有多疼啊?”


    “可憐明珠妹妹那年才六歲,差點被她兄長用火炭活活燙死,皇爺爺,這絲毫不顧兄妹親情啊,即便是對待普通下人,也不該如此虐待下死手吧?”


    老皇帝的眼神越發冷厲,忽然轉頭看向身邊的老太監,沉聲問道:“老奴兒,你聽沒有聽過這種事?”


    老太監彎下腰來,先是歎了口氣:“陛下,有的,無論皇宮深院,還是王府侯宅,像這等嫡子欺負庶出的情況,老奴兒以前在京裏聽的不算少。”


    “濟王府裏也是嗎?也如顧丫頭所說嗎?”


    “回陛下,確實是,哪怕老奴兒待在宮裏不常外出,但也聽過濟王那幾個子嗣的行徑,性格涼薄啊,心思歹毒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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