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清剛離開不久,南征就風風火火地闖進了議事廳。


    “南將軍!”


    “南將軍回來了!”


    眾人立刻迎上去,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仍然沒有王爺的下落。


    南征來不及說別的,立刻問道:


    “我聽門外士兵說王妃來了?她人呢?”


    南征肩負著統籌人馬尋找王爺的重任,雲清清來的時候他剛好不在,等他回來她已經走了。


    得到眾將肯定的答複,又將剛剛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後,南征長長籲了一口氣。


    “王妃說王爺沒有性命之憂,定不會錯!”


    “想來王妃隻要找到王爺,定會立刻發出信號,我這就將尋人隊伍分散到各方位,隨時注意特殊信號,以便及時支應。”


    ……


    雲清清直接催動神行符離開臨業城池,一路來到周邊最高的山巔,盤膝而坐。


    她閉上眼,進入內景開啟了奇門陣盤。


    九星天盤、八方地盤、八門中盤依次展開,陣盤之龐大複雜遠勝不久前那一次。


    雲清清心知這是因為蕭長珩身負國運,命格極重的緣故。


    也正因此,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輕易直接以他的命數起卦,而一些尋常手段對他也不適用。


    她很快鎖定了一個方位,正要退出內景,突然心神一震,抬頭四顧。


    在三盤以外,無比巨大的陰陽神盤,正以不可動搖的姿態緩緩旋轉。


    雲清清將神識分布到全部陣盤之上,觀察了一會兒,試圖捕捉剛剛神盤那一絲異樣的感覺出自哪處,但再沒有什麽發現。


    她不再糾結於此,收斂神識,睜開了眼。


    雲清清站起身,鎖定剛剛卦象指引的方位,催動神行符,瞬間就消失在了山頂。


    神行符瞬息千裏輕而易舉,隻片刻的功夫,她就出現在了十餘裏外的一片山穀。


    這穀地的地形錯綜複雜,怪石林立,四麵懸崖高聳。


    許是因這密不透風的懸崖遮住了寒流,這山穀裏不似外麵雪野那般冷得刺骨,竟還多少有些綠意。


    前方視線不及處,有潺潺的水流聲。


    雲清清邁步朝聲音來源走去。


    繞過遮擋視線的石林,眼前出現一眼清泉,順著嶙峋的石階汩汩流下,在遠端的低窪處積成一汪碧青的寒潭。


    她腳步停住。


    蕭長珩僅穿著一條褻褲盤膝坐在水邊,身旁放著衣物和一副斑駁的銀色鎧甲。


    男人墨發鬆散地束在一側,沿著肩頭搭下,精壯的上身布滿深深淺淺的舊疤,在冬日稀薄的陽光下泛著水光。


    他正在清洗腰側一道深深的箭傷,殷紅的血緩緩滲出,襯得那張清雋的麵容越發蒼白。


    雲清清眉頭擰了起來,快步走過去。


    聽到動靜,蕭長珩抬眸。


    在看清來人的一瞬,他臉上的警惕盡數化成了錯愕,整個人怔在原處。


    雲清清在他身前蹲下,伸手便要去檢查那道傷口。


    蕭長珩下意識地一把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倉促地攥住了放在一旁的裏衣,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雲清清皺著眉抬頭想要開口,卻在對上他那複雜到完全無法解讀的目光時,突然忘了原本要說什麽。


    四目相對,似乎風都靜止。


    她腦海中恍惚有一雙眼與麵前的重疊,細想卻全無痕跡。


    寒潭中忽有小魚躍起,掀起一片水花。


    蕭長珩猛地回神,扯過裏衣披在身上,動作不見倉惶,耳根卻抑不住地發燙。


    “……你怎會在這裏?”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隨意地問了一句,手上動作不停,就要去係腰間束帶。


    雲清清按住他的手,向來清冷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幾分惱意。


    “不想留後遺症就別亂動!”


    蕭長珩動作一頓,遲疑著鬆開了手,安安靜靜地任憑她微涼的小手按在腹側,不再抗拒。


    雲清清仔仔細細檢查傷口,確認沒傷及到要害,鬆了口氣,從靈玉扳指中拿出傷藥敷上,又用繃帶攔腰一圈圈纏起來。


    “好了。”終於包紮完畢,她吐了口氣抬起頭,就見男人正垂眸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冬日裏呼出的白氣,在他纖長濃密的睫毛尖凝成了細小的水珠,在陽光下泛著細碎的光,映得那雙比常人濃重許多的黑眸越發深沉。


    見他不動,雲清清抿了抿唇,從空間裏拿出一整套衣袍和大氅遞給他:


    “鎧甲不舒服,你穿這個吧。”


    說著她就要起身去搭帳篷。


    上次運糧路途中睡露天後,她回到京裏就給空間裏添置了好多東西,倒沒想到這麽快就用上了。


    隻是還沒等她站起身,頭頂一片陰影已經壓了下來。


    蕭長珩整個向她傾倒,頭正正埋在她肩窩。


    灼熱的呼吸嗬在頸間,雲清清渾身一顫,伸手就想把他推開,觸及之處卻是一片冰涼的濕汗。


    她動作頓住,輕輕喚了他兩聲,全無回應。


    雲清清抬手撫了撫她的額頭。


    又拉過他手探了探脈搏,再看了看掌心,臉色有些嚴肅。


    這人用寒潭水清洗身子時,應該是運了內力對抗寒氣,所以剛才他渾身上下都是熱乎乎的。


    但這會兒他額頭滾燙,周身卻冰涼,還時不時地打著寒顫。


    這人是發燒了。


    她幽幽歎了口氣,扯出一條厚毯將他裹好,這才起身去搭帳篷。


    去找平整空地的時候,雲清清才發現地上有一具屍體。


    這人穿的是跟常宗衍一式的鎧甲,顯然也是蕭長珩手下的幹將。


    屍體的心口插著一把長刀。


    這刀她認識,比一般的長刀重上許多,正是蕭長珩的配刀。


    她不由得轉頭看了昏迷中的男人一眼,這才繼續去忙。


    蕭長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睡在帳篷中,鋪蓋著厚厚的被褥,懷中有什麽東西暖融融的。


    拿出來一看,竟是個湯婆子。


    帳篷外有篝火劈啪的聲響。


    他一時有些恍惚。


    記憶中是她找到了自己,還幫他包紮,可現在這又是在哪裏?


    他隨即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怕不是燒糊塗了。


    她此刻人應該在京城,怎麽可能會出現在西北,還偏偏找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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