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客棧中空氣都仿佛凝滯了,一旦張正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女人就會以雷霆之勢出手。


    在這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情況下,張正之輕笑出聲:“不要緊張,我隻是很好奇這種地方怎麽會有十品武者,所以來跟你打個招呼而已,順便還能交流一下武道經驗。”


    女人並不買賬,她冷聲道:“滾!”


    “嗬嗬,說了你也不聽啊,不還是得手底下見真章嘛。”張正之說著,直起身子緩步走向女人。


    女人眼眸一厲,抬掌打出,上一瞬還在離他幾米外的櫃台後,下一瞬卻已經出現了張正之身前,白皙的手掌帶著淩厲的風聲印向他的麵門。


    仙風道骨的老者閉著雙眼,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危險,依舊慢步上前,卻在女人一掌落下後麵部發生了變形,整個身子軟泥似的向後倒去。


    女人臉色微變,並沒有覺得這一掌對他造成了傷害,於是她使出撩陰腿,狠辣地踢向張正之的下三路。


    “啪!”並非肉體碰撞時發出的沉悶聲響,更像是人在轟擊水麵時的聲音,女人隻覺得自己的攻擊仿佛打進了湖水中,看似打破了水麵的平靜,卻沒有對湖水造成一絲一毫的損傷。


    “下手這麽狠,你也吃我一拳吧。”張正之緩慢抬手,輕輕拍向女人。


    “嘭!”女人看著那隻枯瘦的手掌按在她的肩頭,心中一跳,運起全身勁力凝聚於肩膀,宛若平地起雷,巨大的聲響自兩人之間傳出。女人麵色一紅,順著磅礴巨力向後飛身數米,直直躍到了牆邊。


    張正之露出一個笑容:“掌櫃的,你看,我如果對你有什麽壞心思,你也反抗不了不是嗎?”、


    女人暗自運功壓下了體內翻湧的氣血,收起了防備的姿態,淡聲道:“不知閣下名諱。”


    “張正之。”


    “薛貴月。”


    這場短暫的交手已經足以讓薛貴月看出雖然同為十品武者,但張正之的實力已經超越她好幾個層次了,這樣的人想對她做什麽,她除了自殺也做不了什麽。


    “薛掌櫃不知可否與我交流一下習武心得?”張正之開門見山道。


    薛貴月麵容淡淡,伸出一隻手指向樓上:“請!”


    二人上了樓,進了一間裝飾平凡但卻幹淨整潔的屋子,屋子中有著一個檀木做的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


    薛貴月引著他坐在桌上,從書櫃上拿出一本包裝完好的書遞了過去:“這是我的經驗總結,你先看看。”


    張正之沒有接過去,而是指了指自己緊閉的雙眼。薛貴月這才明白張正之原來不是在修煉什麽閉眼神功,而是真真切切的是個盲人。


    於是薛貴月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震驚,能夠以殘破之軀成就十品,放眼古今都是屈指可數的。


    “既然張兄看不見,那我就直接說了。”薛貴月收斂好情緒,說道。


    “善。”張正之道了一句,盡顯高人姿態。


    “我六歲習武,二十歲便入了七品,二十五歲九品,之後遍尋山川,想要找到屬於我的十品之路。九品想要成為十品沒有固定的方式,但根據總結,武者一旦心靈完滿,氣血之力便自動衝破關隘。可這種說法玄之又玄,我花了五年時間遊曆了慶朝,也去過北疆和西域,但都沒找到讓我成就十品的方式,於是我放棄了心靈完滿。”薛貴月說到這裏,聲音中不由自主地帶上了一絲瘋狂。


    “所以啊,我就在想那些十品做到心靈完滿的方式都是順從心意,那我就偏偏反過來,囚禁我的欲望,把所有的欲望都關起來,讓這不也是一種完滿嗎?”


    張正之低頭掐算起來,然後一臉震驚地把頭偏向薛貴月:“薛掌櫃真是大才。”


    他確確實實地被震驚到了,他發現自己錯了,這個世界的十品武者不是在修煉精神力,而是在修煉心力。雖然兩者的攻擊方式有些相像,但精神力是一種可以具現的力量,修仙者們能夠精準地測量精神力的強弱。而心力不同,萬物唯心,隻要心念通達,心力就有著無窮威力,聖人的言出法隨其實也是心力的一種運用,隻要我想,世界就會發生變化。


    這種隱秘的力量在沒有切實接觸之前是沒有辦法感受其強弱的,當然,心力莫測,想要修成心力也是難上加難。修行心力的基礎就是心靈圓滿,而修仙者走的是煉精化氣的成仙路,伴隨著天魔幹擾,心靈很難圓滿。但是這個世界先修武,後修心,始終沒有走上成仙路,沒有天魔侵擾,反而更容易修出心力。


    當然,張正之本來世界的大能者也知道心力的這種修煉方式,所以也試圖以此方式教導弟子修行心力,可心力沒有修到心景外顯之前是沒法延壽的,凡人短短百年根本沒辦法洞徹生死關,達到心景外顯,最後這條路也被證實為了死路。


    張正之以前也了解過,凡人修習心力,需要念頭通達,順心而動,最後感悟人生,從而心靈圓滿。但薛貴月不一樣,她沒有做到感悟人生,於是選擇了封鎖心念。按理來說這種抵抗心念的行為連念頭通達都達不成,可能夠做到完全的封鎖念頭,又何嚐不是一種貫徹自身心念的行為呢。


    薛貴月以絕強的自控力做到了控製心靈,具體表現就是她現在無論做什麽,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其他念頭出現,比如看書,她就隻會看書,不會因為其中的情節而聯想到其他事。也許有人會說這隻是專心,但能夠做到時時刻刻都對一件事專心,就連睡覺也不會做夢的人真的有嗎?


    張正之心情有些複雜,這樣的人屈居於低武世界實在太屈才了,如果入了洪荒,說不得能夠成聖。


    但很快張正之就放下感慨的心情,隻能說緣淺福薄,於是和她就武學探討了起來。


    一位是洪荒而來的天帝,雖然並不擅長凡間武學,卻是高屋建瓴,每每能夠一針見血地指出薛貴月話中的缺陷。一位是不走尋常路的十品武者,學識淵博,在擅長的領域中給了張正之很多的啟發。


    一場論道下來兩人都是收獲極多,等到結束時發現外頭竟已然天黑,於是張正之起身告辭:“和薛掌櫃的交流讓我受益頗多,真是暢快啊。”


    薛貴月雖然還是神色淡淡,但對張正之已是多了幾分尊敬,她也起身回禮:“張先生武功卓絕,讓我十分敬佩啊。”


    寒暄一陣,張正之退出了房間,在薛貴月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相比起破舊的表麵,客棧內裏的房間卻是十分嶄新幹淨。


    張正之打了熱水洗了澡才躺上床:“這個世界真是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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