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關羽:大侄兒,那晚,二叔不該放你走的……


    天子起身,


    直視荀彧:


    “敢問荀令君,你輔佐了數十年的明公又可是漢臣?!”


    敢問荀令君,


    你輔佐了數十年的明公可是漢臣?


    天子的話,仿佛是在問荀彧的心。


    當年的明公,自然是漢臣。


    當年的曹操,自然是漢臣……


    可如今的曹操,他還是漢臣嗎?


    曹操有多少逾越之舉?


    曹操是何等的目無天子?


    曹孟德是何等的欺君?


    可若無曹孟德一人,這天下早不知有幾人稱王,早不知有幾人稱帝!


    可若無曹孟德,中原仍舊狼煙難熄,四分五裂。


    曹孟德是強勢了一些,當年衣帶詔事發時,甚至處死了懷有龍種子的董皇後,誅殺了大批漢臣。


    可曹操如果不殺他們,局勢就此不穩,這些所謂的漢臣誰能穩住局麵?


    當年霍光專政到了何種地步?雖然說霍光沒有曹操這麽囂張。‘


    可霍光甚至行廢立之舉!縱然如今的曹孟德恐怕也比不上……


    可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往後的這幾百年間,都沒有人懷疑霍光對大漢的忠心!


    荀彧拱手,低聲道:“曹丞相有時候是僭越了些,可陛下不該懷疑他對大漢的忠心……”


    “丞相食漢祿,他絕不會篡位。”


    “曹丞相征戰一生,還不是為了這大漢的天下嗎?”


    “然而爭權奪利,諸侯廝殺,動輒身死族滅,丞相有時戾氣是重了些,陛下是應當體諒的。”


    “陛下!”


    言至於此,荀彧俯首下跪,他這時候已經老淚縱橫了:“若陛下能成為高祖那樣的安邦定國之主,曹丞相他,也就甘心做張良那樣的治世賢臣了。”


    “主弱則臣強,主強則臣弱!”


    “陛下可曾想過,彼時衣帶詔事若成,曹丞相身死,這中原而今又會是什麽樣呢?!”


    “陛下在遇到曹丞相前顛沛流離,幾度陷入險境,這些年雖說委屈了一些,可不也安定了嗎?”


    “臣知道,陛下恨透了曹丞相。”


    “可陛下終究不是雄主,朝中既有能臣治世,明君是應當垂拱而治的……”


    荀彧一通肺腑之言,幾欲痛哭流涕。


    龍椅上的天子怔怔出神,


    荀彧說的是實話。


    自己不是雄主,既然曹操是能臣,就該垂拱而治。


    “朕非雄主,可朕終究是大漢天子,朕不得不為大漢社稷考慮。”


    “荀令君,你應知朕至今尚無子嗣……”


    建安五年春正月,車騎將軍董承、偏將軍王服、越騎校尉種輯受密詔誅曹操,事泄。


    壬午日,曹操殺董承等,夷三族。


    秋七月,立皇子馮為南陽王。


    壬午,南陽王馮薨。


    此時劉協已經眼眶通紅,當年衣帶詔事發,那時董皇後已經懷著他的孩子,那時這個天子數次去求曹操,董皇後仍舊被曹操處死,一屍兩命。


    荀彧默然道:“陛下龍體正盛,以後自然會有子嗣的。”


    天子冷笑:“就算是有子嗣,也隻能是曹氏女所生,對嗎?”


    荀彧默然。


    當年權臣霍光不也是如此麽……


    天子繼續道:“荀令君,你年紀大了,曹丞相年紀也大了,曹丞相也是有子嗣的,你還不明白朕的意思嗎?”


    荀彧愕然。


    劉協深吸了口氣:“周文王至死,也是殷商的臣子。”


    荀彧呆住……


    這一刻他竟感到窒息。


    不等他反應過來,天子已經起身:“荀令君方才不是問阿武是不是漢臣麽?”


    “朕現在就可以回答你……”


    “接下來的話,朕隻對荀令君一個人說!”


    “阿武當然不是漢臣,阿武如何能是朕的臣子呢?阿武是朕的皇弟!”


    “荀令君啊,阿武是劉皇叔的兒子,他是漢室後裔,你怎會如此糊塗,他是漢室後裔,你知道的,朕無子嗣……”


    ……


    ……


    南陽郡,宛城郡守府大堂。


    劉武高坐上首大案之後,堂下黑壓壓一片官吏,足有五十餘縣的縣令……


    整個荊北的官員齊聚於此,拜見劉武。


    他們轟然向劉武行禮:“下吏等拜見荊州牧!”


    如浪潮般的餘音,在整個大堂內四下回響,緩緩散去。


    大案之後,一片寂靜。


    那個年輕的身影隻是居高臨下,淡淡的望著堂下眾人……


    大批縣令無不保持著躬身拱手的姿勢,動也不敢亂動。


    他們知道上首端坐的那個身影年輕的離譜,但他們誰也不敢因為年齡而輕視這個年輕人,對這個身影,他們隻剩下敬畏。


    無盡的敬畏……


    八萬大軍!


    那可是援助襄樊的八萬大軍!


    居然就這麽輕描淡寫的被他收拾了?


    襄樊陷落,


    曹仁、於禁、徐晃、滿寵、呂常,一個是曹丞相的堂弟,兩個是五子良將,剩下的兩人也都是曹丞相麾下能獨領一軍的大將。


    現在都成了劉子烈的俘虜。


    曹丞相那些百戰精兵,更是被他輕鬆收入囊中。


    就連偌大的南陽,也都被對方徹底占下……


    南陽,宛城!


    再往後,就是許昌!


    眼下的許昌,根本無險可守,曹丞相連丟八萬大軍,此前赤壁之戰,伐西陵,戰江陵……許昌還剩多少兵馬?


    曹丞相的可戰之兵又剩多少?


    他還能拿什麽去抵禦劉子烈?


    形勢如此,


    他們這些百裏侯,哪裏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站在大堂一側的龐統,望著眼前這一幕,連續狠狠灌了數口美酒,不如此他實在是壓製不住心頭的激動。


    自桓、靈以來,整個荊北終於在自家好徒弟的手中,從實質上徹底歸屬於荊州!


    這是劉景升最渴望,又最無奈的功業……


    劉武平靜如水的聲音,從大案後傳來:“諸君,免禮罷。”


    這聲音,讓原本忐忑不安的三郡官吏長長的鬆了口氣:“謝州牧大人!”


    劉武的目光掃視著下方恭恭敬敬的三郡官吏,輕輕點頭,荊北能否讓自己安安穩穩的消化掉,這些地方官的作用很大。


    劉武今日見他們,不僅是為了震懾他們,同樣也是為了安他們的心。


    隻要你們老老實實不搞事情,那就繼續做你們的官。


    這一點,不少官員們心下了然,心裏也徹底踏實了。


    劉武視線掃向龐統:“老師,如今尚有七萬俘虜丟在襄陽景山一帶,還請老師先回襄樊,領著荊州水師將他們帶回荊南。”


    “而後再讓陸遜發兵北上助我!”


    劉武攻襄樊的戰果極為豐盛,尤其是那七萬北兵精銳俘虜,算是讓劉武狠狠地從曹丞相身上割下來一大塊肉。


    這塊肉,劉武得趕緊吃下去。


    但這七萬降兵要送到江陵西陵整頓重編,至少半年才能真正用上。


    而自己此次北上,一共隻帶了三萬五千人,其中兩萬五千都是水師……


    除了這次漢水決堤,水師無論是在荊北還是中原,都派不上大用場了。


    再一次水師北上,得從合肥那邊出兵……


    所以當下得趕緊讓水師回荊南,好把戍守大江兩岸的三四萬步卒給替換過來。


    龐統肅然拱手:“領命!”


    劉武:“文長。”


    魏延:“末將在!”


    劉武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而今荊北已定,尚需大將駐守……今命你領大軍,鎮守荊北!”


    鎮,鎮守荊北?!


    魏延整個人都是懵的,他呆愣愣的望著大案後的劉武,這個驚喜來的實在是太突然了。


    無論是在劉景升還是劉備帳下,他都隻是一個領著千餘人的偏將、副將,他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是劉武讓他一步步的展開胸中抱負。


    此前是獨鎮江陵,


    眼下已然是鎮守荊北!


    他終於成了真正的獨當一麵的將帥!


    魏延轟然單膝跪地,聲音發顫:“魏延,必以死相報主公!”


    劉武微微點頭,隨即起身緩步向堂外走去:“今日便到此,諸君散了吧。”


    滿堂郡守官吏,齊向劉武拱手:“下吏等恭送州牧大人。”


    劉武緩緩起身,他心頭暗道:曹孟德你要再不識相,就別怪我往前再突了,從宛城至許昌不過五百裏……


    吞下荊北三郡,受降七萬俘虜,這讓劉武麾下勢力暴漲,但卻需要一年半載的時間才能消化。


    合肥戰區的一萬五千兵不能動。


    黃忠在長沙的一萬兵太遠了……


    陳到在武陵的白耳兵還沒有練成。


    荊州水師不擅陸戰,要回荊南修正。


    實際上此時劉武手裏能動用的,除了魏延麾下已經到襄樊的一萬兵外,就隻剩大江兩岸的三萬多人。


    滿打滿算也不到五萬步卒,是無力逐鹿中原的。


    但一年半載之後,形勢將會徹底扭轉,到時候劉武能北上的兵力會達到十五萬……


    不,會超過二十萬!


    因為孫權還在自己的手裏……


    餘音嫋嫋中,


    劉武出了郡守府大堂,


    來至後院。


    糜竺手捧竹簡,早已恭候多時:“主公。”


    劉武看向他:“入許都要準備的一應朝貢之物,如何了?”


    糜竺恭敬稟報:“主公,所有朝覲天子的供物俱已裝車,隨時可以出發。”


    劉武:“甚好。”


    自己廢這麽大功夫,花這麽多精力,攻襄樊,取南陽也隻不過是為了入許昌,朝覲天子而已,這件大事萬萬馬虎不得。


    “子烈做下好大事……”一道身影自門外走了進來,正是吳侯孫權:“隻怕子烈此次進京,曹阿瞞卻要寢食難安了。”


    寢食難安?


    隻怕這位曹丞相,眼下未必還能在許昌坐的住。


    孫權認真的看著劉武:“子烈此去許都,卻要早去早回,孤還指望子烈早些送孤回江東。”


    這些日子,幾乎是劉武到哪,就把孫權帶到哪。


    襄樊如是,南陽也如是。


    如今劉武要先入許昌,孫仲謀恐怕要在這宛城呆些日子了。


    隻是……


    這位吳侯可從來不是什麽老實人,真要把他丟在了宛城,誰也不知道他會玩出什麽幺蛾子來。


    劉武眼神微動:“舅兄此番,不如隨我一同入朝。”


    話音落下,


    孫權碧藍的眸子裏,滿是錯愕:“孤,孤家和你一起入朝,去朝見天子?!”


    ……


    ……


    嗚嗚嗚!~


    雄渾的號角聲,響遍整個許昌城。


    烈烈旌旗,飄揚鼓蕩。


    戈矛如同移動的密林,


    甲葉撞擊不休,在日光的照射下,寒光若隱若現。


    嘩啦啦!~


    密密麻麻的士兵,仿若浪潮,自許昌城中向城外翻湧而出。


    沉沉腳步落下,許昌的民居似乎都在顫動。


    街道兩旁的民房中,無數百姓順著門窗、縫隙往外看,心思各異:


    “真是怪了!曹丞相哪次出征,不是再城外誓師,怎的這次直接從城內出去了?”


    “以往曹丞相的大軍都是無邊無際……眼下這支軍隊看著怎麽沒多少人?”


    “嘶!聽說這次丞相大人出兵,已經無兵可調……”


    “許昌城,這次怕是真的要不穩了。”


    轔轔轔~


    中軍所在,插著“曹”字大纛的華蓋陳車輦,在甲士們的護衛下緩緩前行。


    車上的曹孟德臉色陰沉,他轉頭四顧,望著此次出征的軍隊忍不住歎了口氣。


    一萬五千!


    這次出征的士卒隻有一萬五千。


    沒辦法,許昌眼下總共也隻有兩萬兵馬,抽走這一萬五千人已經是極限了,許昌的天子和百官朝廷,是他的根基所在,容不得他大意。


    況且他之前也召集了天下州牧領兵支援襄樊,想來也足夠此次出征之用了……


    襄樊,


    孤的襄樊!


    提起襄樊,曹操就心頭大痛。


    八萬大軍,


    數名大將,


    還搭上了一個南陽!


    這都是劉子烈幹的好事!


    “劉子烈!”曹操恨得額頭青筋暴跳:“此番,孤定要將你攔在許昌之外!”


    曹操的聲音不大,卻也不小。


    呼!~


    清風吹過,劉子烈三個字,隨風被吹到了車輦後方。


    也吹到了驅馬緊隨其後的數名文武耳中。


    徐庶默然無語,一言不發。


    簡雍嘴角掠過一絲不屑,這位曹丞相眼下似乎除了說些狠話,似乎也每其他辦法能穩贏子烈了。


    隻是沒想到……


    簡雍神色複雜,看向身側手持青龍偃月刀的身影,這曹孟德居然把雲長也給說動出征了?!


    噠噠噠~


    關二爺坐在赤兔馬上,雙眸微闔……


    他腦中思緒翻湧,


    想到了劉武,


    想到了劉玄德,


    更想到了那個雪夜……


    關雲長心頭低語:“大侄兒啊大侄兒,那晚,二叔不該放你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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