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嘉陵江的秋水。


    “駕!”


    “駕!~”


    “駕!~”


    蜀地一望無邊的田壟間,官道上,有數百騎自成都方向而來,往北疾馳,揚起黃塵一片。


    為首之人正是如今的巴蜀新主,劉備劉玄德。


    其身後還有謀臣法正,義子劉封,甚至是剛投誠不久的張任也跟著過來了,及治中從事黃權等。


    如此大張旗鼓,又如此的匆忙,自然是有大事。


    昨日劉備就收到消息來的,天子有聖旨給他,且使臣都已經到進巴蜀了。


    劉備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曹孟德趁劉武不在中原,在朝廷發力了。


    有了這道聖旨,他劉玄德就能名正言順的進軍漢中,打翻張魯那個老道,奪了土地肥沃,人口旺盛的漢中之地。


    要知道,那小小的漢中一郡之地,人口竟然有巴蜀的一半之多。


    這教人如何不豔羨?


    “主公,聽聞徐庶進巴蜀時,身邊可是有數百米兵,隻怕張魯有變,不可不察。”法正開口了,其實他早就想說,隻是沒有把握罷了。


    劉備不以為意:“無妨,數百米兵,還能在巴蜀鬧出花來不成?”


    劉封也道:“父親說的是,說不定是那張魯得知父親得了巴蜀,懼怕父親攻打,特意討好之舉呢?”


    法正沉吟片刻:“封公子聰慧,或許還真是如此。”


    話雖是這般說,可法正對於有米兵護送徐庶之事,心裏還是隱隱有些覺得別扭。


    當下也不去思索了,就如劉玄德所說的那樣,數百米兵,還能在巴蜀鬧出花來不成?


    駕駕駕!!~


    劉玄德策馬疾馳,在官道上狂奔,神色不大自然。


    天子聖旨自然是一個原因,但這畢竟是自己預料之內的,還有一事卻是超出了他劉玄德的預料。


    那便是前來傳聖旨之人,竟是徐庶徐元直……


    當初,那可真是一見如初,他助劉備在荊州立穩腳跟,大破八門金鎖陣,後萬般無奈被曹操給逼去了曹營,臨行還舉薦了諸葛孔明。


    再相見就是在許都了,物是人非,他與簡雍,趙子龍三人為自己奔走,拚了命的請來了天子,把劉備從許昌城中救了出來,而後就是割袍斷義……


    劉備心裏清楚,徐庶與簡雍,趙雲一樣,如今都心向劉武了。


    若不然曹操又如何肯放徐庶來巴蜀與自己相見呢?


    徐庶還是徐庶,劉備還是劉備,隻是再回不到從前了。


    “籲!~”


    劉玄德勒住韁繩,停住挽馬,前方就是嘉陵江了。


    大日正欲西沉,餘暉在江麵上暈染,灩灩流波……


    有一人正渡船,


    “元直!”


    劉玄德忍不住出聲大高呼,趕緊下馬迎了上去。


    小船緩緩而至,


    徐庶聽聞叫喊,他於船上起身,望著此時的劉備,神情很是複雜。


    終於,靠岸了。


    “元直,許昌若無你為我奔走,請動天子救玄德,我早成曹操階下囚徒,刀下之鬼了!”


    “元直,你可知我出許昌時孤身一人,而今已盡得巴蜀之地,坐擁十萬大軍!”


    “元直!”


    劉玄德這時候是相當激動的,就好似出人頭地的窮小子,重逢遇到了早些年不得已分手的初戀一般。


    “元直且下船來。”


    劉備拉著徐庶的衣袖,就要扶徐庶下船。


    然而,徐庶卻不為所動,根本沒有下船的意思。


    劉備略顯驚詫:“元直這是為何?”


    徐庶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低頭從袖中掏出聖旨,鋪展開來:“左將軍劉備,聽旨。”


    當下也容不得劉備再做其他,趕緊後退兩步,帶著他的一眾麾下謀臣武將準備接天子聖旨了。


    【漢左將軍劉備,生性敦厚,素有賢名,】


    【匡扶漢室,勞苦功高,今既已入蜀平亂,望皇叔莫要自困巴蜀一地,當厲兵秣馬,征討西南諸蠻,羈糜南中,複我大漢西南境,】


    【今冊封爾為,南中王!】


    南中王?


    劉玄德猛地抬起頭來,滿是不可置信。


    漢中王如何成了南中王?!


    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冊封為漢中王,那就是往北打,漢中那是何等重要的位置,又是何等的人丁新旺?


    南中?


    西南蠻夷群龍無首,躲在山溝裏,煙霧毒脹,去打他們有必要嗎?


    完全是費力不討好!


    南中那地方怎麽來的?


    還不是當年武帝劉徹學秦始皇想要長生不老,各種折騰一樣沒落下,甚至有一種說法是劉徹那家夥比秦始皇還多了一樣,想去天竺求長生不老藥……


    想然後就從巴蜀的方向往西南鑿,生生鑿跑了一堆的蠻夷,也把南中幾個郡給鑿出來了。


    他劉備不是劉徹,他這時候可還沒心思去長生不老!


    那幫蠻夷不出來搗亂,劉玄德就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劉皇叔,接旨吧。”


    徐庶把聖旨遞了過去,見劉備如此不解驚疑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楚王早就料到你會在巴蜀得勢,畢竟最開始的法正,張鬆的線,都是楚王幫你引的……”


    “所以,在楚王出征之前,就已經上表過天子,曹操表你為漢中王,天子可予之南中王。”


    是劉武?!


    竟然連這一步,也被他給算住!


    他劉玄德都跑到了巴蜀,卻還是讓劉武給算得死死的!


    劉備此刻是無比落魄的,感覺自己籠罩在了劉武的陰影當中……


    “是了。”


    “如今普天之下,隻江東孫氏,曹孟德,馬超韓遂,交州士燮,漢中張魯,遼東公孫度而已。”


    “江東已不能容我,曹孟德那裏死路一條,交州士燮唯江東馬首是瞻,遼東公孫度那裏地域狹小,土地貧瘠,不具備逐鹿中原的資格……”


    “而法正與張鬆,當年確實是他牽線為之,如此他能料到,也確實不足為奇了。”


    “所以,也就益州的巴蜀和漢中了。”


    劉備想清楚了其中根本,正要再說些什麽,卻被徐庶給打斷:“漢中就莫要再想了,張魯已經歸附楚王。”


    “劉皇叔若是有別的心思,都無需等楚王西征歸來,巴蜀都保不住了。”


    漢中張魯已經歸附劉武了?


    這對劉備無異於晴天霹靂……


    漢中沒了,攻守之勢異也,他再不能圖謀關中對劉武造成實質性的威脅,反而要被劉武死死捂在巴蜀,不能出川一步了!


    看劉備如此落魄模樣,徐庶自然也是唏噓不已:“來時過關中,碰上了翼德,知我要來見你,便托我給你帶句話。”


    翼德……


    張翼德!


    “三弟他如今怎樣,聽聞潼關之戰他也參與了,甚至與馬超對戰,傷勢恢複的如何了?”


    無論怎麽說,畢竟相處了這麽多年了,劉備對關羽張飛,感情還是比較深厚的。


    “南中王放心,翼德無恙,而今鎮守關中,深得楚王倚重。”


    “翼德有什麽話?”


    “翼德那日按住了我的臂膀說:你就對俺大哥劉玄德說,三弟翼德勸他,不要再糊塗下去了!”


    聞言劉備怔住,


    心神猛顫,


    當初西陵城頭上張翼德自戕的那一幕,再次浮上眼前,


    他隻覺鑽心的疼痛……


    良久之後,劉玄德已經眼眶通紅,他望著已經離岸就要遠去的那艘小船,聲音顫抖:“元直!”


    小船停下。


    二人一個相距不遠,就這麽對望。


    “真是,物是人非……”劉玄德苦笑。


    徐庶也笑了:“是啊,劉皇叔身邊都是新人了。”


    張飛,關羽,徐庶,諸葛亮,甚至於糜芳糜竺,陳到,都沒了。


    一開始是徐庶,後來是諸葛亮,如今劉備身邊的人,是法正。


    文臣武將,已俱是益州人物了。


    “許是天意吧,昔年一直追隨在我身邊,最得力的是劉武。”


    “如今幾番沉淪,默默為我支撐之人,成了劉封。”


    “元直,我錯了……”


    至此!


    劉備眼眶裏的淚水已經奪目而出,他嘴唇在顫抖:“終究是我錯了……”


    “錯失去了翼德。”


    “失去了雲長。”


    “失去了子龍。”


    “就連糜芳氏兄弟,也棄我而去。”


    “還失去了為我殫精竭慮的孔明先生……”


    落日夕陽,嘉陵江畔,劉玄德轉過身,啪~


    一掌落在劉封肩頭:“吾兒。”


    劉封茫然無措的抬頭:“父,父親?”


    劉玄德指著身後諸人,對江上的徐庶道:“法正,張任,黃權,李嚴,孟達……”


    “此俱為蜀中英傑!”


    波光豔豔,已經殘陽盡數暈染開的江上,徐庶淡笑著拱手:“那往後,就各為其主了!”


    啪~


    又一聲,


    劉玄德又一掌落在劉封肩頭:“今日元直在。”


    “諸位也都在。”


    “好教諸位知道……”


    “自失荊南後,劉封隨我顛沛流離,九死一生,而今終入巴蜀有了一片立足之地,吾兒勞苦功勞。”


    “當年長阪坡那一摔,終究是把阿鬥給摔壞了,阿鬥無尺寸之功,如何能居世子之位?”


    “自今時今日之後,劉封,便是繼我劉備基業之人,南中王的世子。”


    劉封這時候渾身都在顫栗,世子之位他從未想過,他畢竟隻是養子。


    論能力,他遠不及劉武。


    論受寵,他不及阿鬥萬一。


    “父親不可,您這樣做,阿武,阿武他……”劉封這時候,已經失了神。


    “他已經入了漢室嫡脈,是天子的兄弟,與我們已經沒什麽關係了。”劉玄德深吸了一口氣,指著伴著殘陽一起一起流去的波光豔豔:“就如這嘉陵江的秋水,已經流過去了,那便不可再回。”


    ……


    ……


    ps:


    這一章的意思,就是劉備已經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劉封就是第二個劉武,這是實際上第二次立世子,但把第一次故事給重演了一次,立劉封,就是立劉武!這一次劉備情真意切的立了劉封,實際上說就是劉備要是穿越回去的話,也會情真意切立劉武。


    但是!事已至此沒辦了,隻能這樣錯下去,各為其主,幹吧!


    還有一點,就是這本書第一章,天降大雪,主角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劉封。劉備糜夫人,阿鬥一家三口在裏麵烤火,主角在外麵冒雪騎馬,劉封在外麵看守,攔住了主角。


    這一幕,兩個看著對方都是在照鏡子。


    劉封是劉武的另一麵,他可以像劉封那樣做,但是他不甘!


    劉武是劉封的另一麵,他可以像劉武那樣做,但是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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