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習俗皆是源自鄉野間的口耳相傳,真偽難辨,但出於對逝者的敬畏與懷念,陳玄天與柳輕餘決定遵循這些傳統,以表哀思。


    依照當地的風俗,頭七之夜,家中需精心布置,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貢品。這些貢品中,不僅避開了牛肉與馬肉,以免觸怒傳說中的牛頭馬麵,還細心搭配了各式佳肴,既有素食的清雅,也有肉食的醇厚,寓意著對過往親人的深厚情感與不舍。特別的是,陳玄天還記起了那未了的遺憾——鐵甲鑽山獸肉,它本是楊輝生前渴望品嚐的美味,卻因意外未能如願。於是,他從珍藏中取出這份特別的祭品,希望能以此慰藉楊輝的在天之靈。


    楊笑笑一見那罕見的獸肉,眼中立刻閃爍起好奇與渴望的光芒,小鼻子不停地嗅探著空氣中的香氣,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著誘人的味道。“哥哥,我也想嚐嚐嘛!”她撒嬌地噘起小嘴,手指不自覺地放在嘴邊,口水幾乎要溢出來。陳玄天見狀,故意打趣道:“小丫頭,女孩子要多吃素,對皮膚好哦!”而楊笑笑則俏皮地回應,拉著陳玄天的手就往自己臉上貼,那份天真爛漫,讓在場的人都忍俊不禁。最終,陳玄天還是笑著遞給她一塊肉,寵溺地說:“好吧,就讓你這個小饞貓解解饞,但以後變胖了可別找我!”


    夜幕降臨,三人圍坐在貢品前,點燃了香燭,虔誠地等待著楊輝的歸來。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直到深夜,除了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並無任何異象發生。柳輕餘與楊笑笑漸漸抵擋不住困意,相繼進入了夢鄉。陳玄天也強撐著,但最終還是抵擋不住疲憊,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


    正當他沉浸在半夢半醒之間時,一陣隱約的哭泣聲突然從楊笑笑的房間傳來,那聲音細若遊絲,卻清晰地穿透了夜的寂靜,讓陳玄天猛地驚醒。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不安,迅速起身,循聲而去。推開門,隻見月光下,楊笑笑安然無恙地躺在床上,嘴角掛著一絲淺笑,顯然仍在夢中。而那“嚶嚶嚶”的哭聲,似乎隻是夜色中的一個錯覺,或是風穿過窗欞的低吟。


    陳玄天鬆了一口氣,輕輕關上房門,回到桌前。望著那些靜默無語的貢品,他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感。


    “難道又是夢境的侵擾?”陳玄天猛地坐起身,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隨即想要即刻前往楊笑笑的房間查看,但腳步卻在門檻前遲疑。他憶起那個在當地流傳甚廣的傳說,關於頭七之夜,逝者靈魂歸來向親人托夢的奇談。難道,這不僅僅是傳說?


    心中交織著好奇與敬畏,陳玄天決定以更為微妙的方式探查。他閉目凝神,釋放出自己那細膩的意念,如同無形的觸手,輕輕探入楊笑笑的房間。


    房間內,月光如水,灑在蜷縮成一團的楊笑笑身上。她的雙肩微微顫抖,夢中囈語,透露出深深的恐懼與不舍。而在她的床頭,站著一個身影,輪廓模糊卻透著熟悉的氣息——是楊輝,雖未見其真容,但那與遺像中相似的輪廓足以確認。他的身影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芒,與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更加證實了陳玄天心中的猜測:鬼魂,或許真的存在。


    “楊輝?”陳玄天輕聲呼喚,盡管他知道這隻是意念的交流,對方卻仿佛能聽見一般,緩緩轉身,對著他露出了一個溫和而略帶哀愁的笑容。“陳玄天,謝謝你這些天對笑笑的照顧。”


    陳玄天驚訝之餘,更感不可思議:“你能感知到我的存在?即便我隻是以意念的形式。”


    楊輝以一種超脫的眼神望著他,語氣中帶著幾分釋然:“在這個特殊的夜晚,界限似乎變得模糊了許多。你的心意,我能感受到。”


    看著楊笑笑在夢中掙紮,楊輝的眼神中滿是柔情與不舍,但他的手試圖觸碰妹妹時,卻隻能穿透虛無。“她已經聽到了我的話,讓她繼續安睡吧。”他輕聲道。


    陳玄天適時地握住楊笑笑的手,給予她安慰的力量,直到她重新歸於平靜。屋內,一時間隻剩下了沉重的呼吸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


    “看來,你已經成為了笑笑堅實的依靠,我可以安心離開了。”楊輝的聲音裏帶著一絲欣慰,但也有不易察覺的落寞。


    陳玄天欲言又止,最終隻問:“那……我們去外麵聊聊吧?雖然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有些不同。”他心中對鬼魂世界的種種充滿了好奇,尤其是他們如何體驗這個世界。


    楊輝微笑著搖了搖頭,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不必了,我的時間不多,而且,這樣的方式對我們而言已足夠。記住,無論我在哪裏,都會守護你們。”


    楊輝輕輕搖頭,嘴角勾起一抹苦笑,“人生雖短,那份滋味卻值得回味。那肉,確是不凡,你我何不共享?”言罷,他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托起,輕盈地飄向門外,動作間除了那不可言喻的輕盈,竟與生前無異。


    陳玄天目不轉睛地跟隨,心中暗自詫異於這份超脫的和諧。直到楊輝在門口駐足,目光深情地回望楊笑笑,那份哀愁與不舍如同實質,即便身為旁觀者,也能深切感受到。若非知曉真相,誰能料想,此刻與他共處的,竟是一縷幽魂?


    靜默之中,空氣似乎凝固,直至楊輝緩緩吐出一聲悠長的歎息,打破了這份沉重的寧靜。“該走了。”他輕聲呢喃,隨即轉身步入夜色之中。


    陳玄天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些原本琳琅滿目的貢品此刻已大幅減少,心中不禁生出幾分玄妙之感。難道,這世間真有牛頭馬麵,悄無聲息間履行著他們的職責?但轉念一想,既然鬼魂之事已親眼所見,那麽這些傳說或許也並非全然虛構。


    “二位鬼差還真是講究規矩,留下這點肉,算是對逝者的最後一絲溫情吧。”陳玄天心中暗自思量,隨即又笑道:“如此,倒是更顯他們的人性光輝。”


    就在這時,黑暗中傳來的一聲肯定,如同幽穀回音,讓人心頭一震。陳玄天連忙舉杯,對著虛無的黑暗恭敬說道:“既是如此,不妨請二位現身,共飲此杯,以表敬意。”


    片刻之後,兩隻酒杯緩緩升起,仿佛有無形之手在操控,酒水在空中傾瀉,轉眼間又恢複如初,唯有桌麵上的空杯訴說著剛才的奇異景象。陳玄天心中暗驚,自己的元妖境修為竟也無法窺見這兩位神秘來客的真容,其修為可見一斑。


    “差事繁重,不便久留,多謝盛情。”那聲音再次響起,顯得既甕聲甕氣又帶著幾分莊重。


    陳玄天微笑點頭,再次為酒杯添滿酒液,並示意道:“既如此,二位請自便,若覺足夠,便將酒杯翻轉。”隻見酒杯再次飄動,酒液瞬間消失,隨後穩穩落下,杯口朝下,無聲地傳達了它們的意思。


    這場跨越生死的共飲,讓陳玄天對這個世界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鬼差之強,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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