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嬤嬤擔心來者不善,本是不打算為其開門。


    寧蘭卻淡然道:“這是爺的吩咐,嬤嬤將她們迎進來吧。”


    朱嬤嬤自去開門,迎進梅園的正是南煙和伺候她的婆子丫鬟。


    她也是認得南煙的,一個魁娘將小英平王迷得七葷八素,早就在京城裏聞名遐邇。


    “請進。”朱嬤嬤神色淡淡,將南煙等人領進正屋後便退到了耳房裏。


    四下無人,南煙也屏退了身邊的婆子。


    正屋的內寢裏隻剩下她與寧蘭。


    南煙一身絳紫色芍藥纏枝雲錦衫裙,鬢間金釵環佩相擊。


    端的是一副富貴人家寵妾的模樣,素白秀美的臉龐裏瀲灩著一抹笑。


    “好久不見。”南煙朝寧蘭嬌嬌俏俏的一笑,杏眸裏似是煊起了些淚花。


    寧蘭歎了歎,起身走到南煙身旁,握住她的柔荑道:“這兩年,你過的怎麽樣?”


    兩年前,兩人在同一個人牙子手底下討生活。


    被當成賤奴,肆意踐踏。


    有幾次南煙被打的皮開肉綻,都是寧蘭偷偷碾碎了草藥來為她上藥解痛。


    她二人,是窮途末路時的患難之交。


    後來,南煙去了酒樓裏做魁娘,寧蘭蹉跎流浪了一年多的光陰,好不容易入了魏錚的眼。


    今時今日,南煙為妾,寧蘭為外室。


    兩人在梅園團聚,眸中盡皆蓄滿了熱淚,隻是不好太過失態。


    “小王爺幫著我探聽你的消息,後來聽聞你做了魏錚的外室,他們又是堂兄弟,我便纏著他要見你一麵,他便去求了魏錚。”


    南煙一邊說話一邊落淚,唇角卻含著笑。


    寧蘭捏緊了她的柔荑,也感傷地說:“我一聽是你,就知曉你必定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探聽出了我的下落。”


    兩人說了好一會兒體己話,南煙才抹了淚,笑著說:“今日來尋你,還有件很要緊的事要和你說。”


    寧蘭一邊為她斟茶,一邊笑著答話:“我洗耳恭聽。”


    南煙卻斂起了嘴角的笑意,麵色沉沉地說:“那嚴如月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而是個毒辣到不近人情的狠角色。”


    寧蘭擱下了手裏的茶盞,心頭微緊。


    南煙歎道:“去歲,爺帶我去了一趟魏國公府,花宴上有個婢女不小心將酒灑在了魏錚身上,魏錚倒沒有多生氣,嚴如月卻把那婢女打了個半死。”


    她抿了口茶,繼續道:“這還不算什麽,她進門三年無子,鎮國公府本打算讓她的庶妹進府為妾,她卻硬生生地將庶妹推進了池塘,還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秀才去救她的庶妹,毀她名節。”


    嚴如月生的嬌豔如花,內裏卻有一副蛇蠍般的心腸。


    南煙打聽得知寧蘭做了魏錚的外室後,可是嚇得兩個晚上都沒合眼。


    以嚴如月的狠毒心性,一旦她起了要對寧蘭下手的心思,寧蘭哪裏還有活頭?


    她耗費心思來梅園走這一趟,隻是為了告訴寧蘭:“你萬萬要小心,若有一日魏錚將你放在了心上,也是那把劍橫在你頭上的時候。”


    寧蘭將南煙的話放在心頭揣摩片刻,苦笑著說:“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富貴,我總要想辦法將它留在手心才是。”


    聞言,南煙便抬頭打量了寧蘭一番,瞧見她堅定又淡然的神色,方道:“我知曉的,你一向是個有主意的人,可我總是擔心你,所以才來這兒跑了一趟。”


    兩人之間的情誼不必深說,寧蘭也追問著南煙在英平王府的境遇。


    南煙卻隻是淡淡一笑:“就那麽一回事。”


    見她不想多言,寧蘭也識趣地沒有追問下去。


    廊道外的婆子們輕咳了一聲。


    內寢裏的南煙聽見這輕咳的聲響,臉色一變,隻戀戀不舍地說:“我該回去了,改日再來瞧你。”


    內宅裏的女子出門不易,南煙已是在死死忍著眸中的淚意,起身與寧蘭道別。


    寧蘭也依依不舍地將她送出了梅園,回去後也對著梳妝鏡落了一回淚。


    晚膳前後,朱嬤嬤陪著寧蘭用膳時旁敲側擊了她一番。


    意思是讓寧蘭不要和南煙走得太近。


    寧蘭麵上答應了,心裏卻不以為然。


    南煙對她重情重義,她心裏也盼著南煙的日子能過的更好些。


    這一夜,魏錚果然沒有趕赴梅園。


    寧蘭睜著眼躺在鑲雲石架子床上,也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翌日一早,寧蘭本是要在沁兒和雪兒的陪伴下給魏錚做一副扇套。


    不想唐嬤嬤派人在梅園蹲點了好幾日,終於等到了朱嬤嬤出門的時機。


    她便尋了幾個市井粗婦,還帶著一大群仆婦衝進了梅園。


    起先他們隻是在梅園重重地拍打著院門,大聲嚷嚷:“小賤人,敢偷男人,怎麽不敢出來和我們對峙?”


    左鄰右舍都朝梅園探去了眸光。


    裏屋裏坐著的寧蘭自然也聽見了外頭的動靜。


    沁兒和雪兒氣得不得了,隻為寧蘭抱不平道:“她們這樣嚷嚷,是為了給姑娘潑髒水呢。”


    寧蘭笑沁兒沉不住氣,隻說:“我是外室,名聲已是差到底了,還有什麽髒水可言。”


    雪兒聞言便蹙起了眉頭,又問:“那她們這是在說什麽?”


    寧蘭慢條斯理地擱下了手裏的針線筐,笑得淡雅又嫣然。


    “她們是想試一試我的深淺,看看我是不是個沉得住氣的人。”


    若她開了門,與唐嬤嬤等人爭吵起來,便說明她頭腦簡單,也沒有多少心機可言。


    可若是她安寧如山,能屈能伸到絲毫不在乎這點髒水呢?


    嚴如月怕是會將她視若大敵,也會想盡法子將她扼殺在搖籃裏。


    所以寧蘭便吩咐沁兒和雪兒:“你們去開門,就說我都被她們氣哭了,問她們究竟想怎麽樣。”


    “是。”


    梅園的院門開了。


    唐嬤嬤帶著烏泱泱的一幫人,凶神惡煞地站在廊廡之下,手裏都拿著棍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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