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的這一番話在一夕之間令魏錚愣了一愣。


    這點怔愣沒有持續太久。


    魏錚不愧是在刑部裏殺伐縱橫久了的高官狠吏,雖沒有把審問犯人的那一套弄在寧蘭身上,可此時此刻卻也沒有盡信寧蘭之話。


    他銳利如鷹的眸光掃過身下筆挺而跪的寧蘭,來回審視一番後,便抓住了她話裏的漏洞。


    “你安分守己,如何不知曉唐嬤嬤是夫人身邊的嬤嬤,你忤逆頂撞唐嬤嬤,便是在下夫人的臉麵,這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魏錚隻抓著寧蘭不敬嚴如月的話術,冷漠無情地嗬斥著她。


    期間,寧蘭曾偷偷揚起眸打量過魏錚一眼,縱然她明白情愛一事於她而言實在是太過虛無縹緲。


    她不該去祈求魏錚的憐惜。


    可她將自己清白的身子交付給了魏錚,與他親密無間地纏綿恩愛過,或多或少總是會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有幾分期待。


    期待著他心裏會對自己有一點點憐惜。


    隻可惜魏錚的冷漠毫不遮掩,他仿佛是隻在乎嚴如月受得那點委屈,咄咄逼人地詰問著寧蘭,絲毫不講任何情麵。


    內寢裏空空蕩蕩、寂靜一片。


    寧蘭跪在青石地磚上久了,膝蓋處刺痛不已,一顆心也不斷地往下墜。


    情愛未起前,她已生生地掐滅了自己對魏錚的所有念頭。


    擺在她眼前的唯有一條路,那便是不斷地往上爬。


    人這一輩子隻活一次,不到死去的那一日,誰也不知曉來路如何。


    她寧蘭,生來是最低賤的卑微之軀,鬥膽著想要奢望能長久握在手心的富貴。


    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便是她的青雲梯。


    “爺。”寧蘭甚至都來不及傷心,便已朝著魏錚磕了一個頭。


    她眸中的淚氤氳而起,與之而來的是寧蘭心底釀出的果敢與堅強。


    “爺,妾身實在不知曉自己何錯之有,唐嬤嬤要如何管教妾身,妾身隻有受教的份兒。可她為何要遷怒無辜的沁兒?”


    寧蘭泣不成聲,麵對魏錚迎麵而來的威勢,卻仍是不肯認錯。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頂嘴已是犯了魏崢的大忌諱,縱然他對寧蘭有一絲絲的憐惜,此時卻也冷著心腸道:“你還不知曉自己錯在了何處?你為婢,夫人為主。你哪裏來的膽子在唐嬤嬤跟前說出‘告訴夫人別枉費心機,除了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這樣的話語?”


    時至此刻,魏崢仍是在為寧蘭這一番傲氣到不分主仆是非的話語生氣。


    他想,是自己幾次三番地給了寧蘭笑臉,讓她以為自己是個極好說話的人。


    像她這般出身卑微的人,最易恃寵而驕,不知天高地厚。


    他可不能縱了她。


    心裏冒出這等念頭後,魏錚自己都十分驚訝。


    明明寧蘭犯了他的大忌諱,他卻沒有要讓人牙子發賣她的念頭。


    隻是想好好申斥指責她一番,讓她明白自己的錯處,挫一銼她的脾性。


    這樣的念頭蹁躚亂舞,將魏崢平靜無波的心池攪和得犯起了洶湧的漣漪。


    他想,這興許是因為寧蘭將清白的身子給了他的緣故。


    再怎麽說,寧蘭都成了他的女人,始亂終棄,並非君子所為。


    於是,就在魏錚要說出那句“往後你要謹記不能冒犯夫人和唐嬤嬤”之話前。


    跪在地下的寧蘭忽而開了口,她又將聲量揚高了幾分,萬分堅定地說:“回爺的話,妾身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她是這般的委屈與可憐,那淚水好似決堤般往下落去,頃刻間便淹沒了她的眼眸。


    女子嬌弱的哭泣聲回蕩在內寢之中。


    “妾身尊敬夫人,敬重唐嬤嬤,更知曉世子爺您與夫人伉儷情深,寧蘭不敢以自己的卑賤之軀來頂撞唐嬤嬤,更不敢說出這麽不知天高地厚的話語來。”


    她那雙濕漉漉、霧蒙蒙的杏眸緊盯著魏崢不放,放聲哭泣時雙肩不停地聳動,人也跟著一顫一顫地往後偏去,仿佛下一刻就要如秋日裏的柳絮般向後倒去。


    寧蘭哭的實在太過動情可憐,眸光也純澈如林間小鹿。


    連魏崢心裏都是一頓,算是將她的話聽進了心裏,隻是半信半疑著不肯應話。


    就在這時,當寧蘭的哭泣聲飄出廊道之上。


    臉頰處還紅腫不堪的沁兒立時小跑著奔進了裏屋。


    不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踉蹌著倒在了魏崢身前。


    隻聽沁兒聲淚俱下地哭訴道:“世子爺明鑒,我們姑娘真的沒有說這樣的話,她隻是死死地護住了奴婢,讓唐嬤嬤不要再扇奴婢巴掌了。”


    沁兒哭泣時,臉頰處仍是紅腫不堪,任誰都能看出下手之人的狠辣與無情。


    魏錚的心有片刻鬆動。


    恰在這時,朱嬤嬤領著雪兒、石頭和石柱三人進了屋。


    三人有序地跪在了魏崢身前,將白日裏的見聞一五一十地說給了他聽。


    三人口中的版本有些許不同,可大致都佐證了寧蘭隻是護住了沁兒,並未說這些放肆的話語。


    兩邊人的說辭全然不同,各個都說的情真意切,不像是撒謊的模樣。


    清官難斷家務事,饒是在刑部叱吒風雲的魏崢也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他是全然不知曉該聽信誰的話語了。


    就在這時,朱嬤嬤覷著機會給朱嬤嬤上了眼藥。


    “那老貨素來喜歡胡謅,定是瞧不慣姑娘,打了沁兒後還要給咱們姑娘潑髒水呢。”朱嬤嬤義憤填膺地說道。


    魏錚沉默了半晌,到底還是上前攙扶起了跪了許久的寧蘭。


    他歎息一聲,隻說:“若當真如此,那便是你受了委屈。”


    寧蘭凝著淚,淚眼婆娑地說:“妾身不委屈。”


    魏錚借著燭火打量了她幾眼,半晌隻道:“不必說謊,我知曉你心裏委屈。”


    這下寧蘭便隻立在魏錚身前盈盈落淚,也不辯駁、也不回應,隻一味地掉珍珠。


    朱嬤嬤瞧見了魏崢與寧蘭相握之手,知曉他家爺是信了她的話語的。


    縱然沒有全信,五六分總是有的。


    有五六分的相信,便足夠能讓寧蘭姑娘在今夜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都下去吧。”朱嬤嬤輕聲吩咐後,便與沁兒等人一同退了下去。


    今夜魏崢自然而然地留宿在了梅園裏。


    因方才的一場發難,他自覺愧對了寧蘭,夜裏可謂是極盡溫柔。


    往常柔柔怯怯,膽小得連呼痛聲都不敢出口的寧蘭卻是使起了小性子。


    她先在魏崢情熱的時候推開了他,背過身去說自己有些累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魏錚便不得不傾身上前箍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輕輕一扯她的褻衣,便要再度攻略城池。


    寧蘭吃痛,俯身在魏錚肩頭上重重地咬了一口。


    興起時的男人根本察覺不到痛意,反而還以這點微弱的痛佐了興,愈發糾纏著寧蘭不肯鬆開。


    這一夜,魏錚是實實在在地盡了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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