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錚聽了這話,抬著燦亮的眸子望向了嚴如月。


    時至此刻,嚴如月依舊不肯承認自己指使著芳箬給寧蘭下毒一事。


    隻是她不肯承認,魏錚心裏卻已認定了她是幕後凶手,當下隻冷笑著道:“隨便你怎麽狡辯,芳箬已是在三清聖祖跟前賭咒發誓過,說絕不會冤枉了你。”


    “像她這樣出身低賤的女子,說謊就如同放屁一樣,實在沒必要當真。”


    嚴如月倔強著語氣,仍是萬分驕傲地抬起頭,如打量著阿貓阿狗般睥睨著芳箬。


    她滿不在意地收回了自己的眸光,冷笑著說道:“誰知曉是不是她們主仆兩人串通一氣,刻意栽贓陷害妾身。”


    這時金陽公主也忍不住心裏的憤懣,怒然開口道:“誰會拿自己後半輩子不能生育的事來栽贓陷害旁人。如月,你可別把別人當成傻子?”


    嚴如月還要再狡辯的時候,魏錚卻先聲奪人道:“你不會還想攀扯上章太醫說,說章太醫收受了寧蘭的好處,故意誣陷你吧。”


    堂堂一個太醫院的院首,怎麽可能和臣子家的妾室串通一氣?


    這消息若傳到外頭人的耳畔裏,還以為魏國公府要意圖謀反呢。


    嚴如月知曉茲事體大,也不敢胡言亂語,便隻是道:“妾身沒有做過這樣的事,自然不願意承認。”


    魏錚不願意再與嚴如月繼續扯嘴皮子功夫,他朝著下首的幾個婆子們擺了擺手,婆子們便把芳箬壓了下去。


    家醜不宜外揚,金陽公主一出麵,那些好事的丫鬟和婆子們便不敢上前探聽消息。


    魏錚懶怠與嚴如月多言,隻道:“從前我以為你還有的救,想來你的秉性是從根子骨裏就爛掉了的。”


    他不憚以最刺耳難聽的話語來攻擊嚴如月,隻為了撇清與她之間的關係。


    嚴如月竭力忍耐著心內的酸楚,也不敢落下淚來,隻是這般倔強地注視著他道:“我與夫君是發妻,緣何走到了今日這般相看兩厭的地步?”


    說著說著,她的美眸裏便落下了兩行清淚。


    魏錚卻對這些眼淚熟視無睹,隻是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我與你之間為何會走到今日,難道你不知曉為何嗎?”


    嚴如月哪裏肯承認自己的錯處,半晌隻將那怨毒的眸光挪移到了坐在角落裏的寧蘭身上。


    那些堵在心口的恨意、與寂寞深夜交織著的痛苦都在這一刻翻湧了上來。


    嚴如月悲愴著嘶吼了一聲,指著寧蘭道:“若不是她,我與夫君怎麽會走到今日這般地步?”


    一時間,前廳內隻剩下嚴如月的悲鳴。


    寧蘭隻是端坐在魏錚身旁,既無悲也無喜,一臉平靜地注視著失控的嚴如月。


    “若不是這個賤人,爺怎麽會和我離了心,我究竟做錯了什麽,惹得你這般厭惡我?”


    嚴如月越哭越激動,聲量要衝破雲霄,掀翻前廳的屋頂。


    金陽公主備覺丟臉,隻輕咳了兩聲,給金嬤嬤使了個眼色。


    金嬤嬤忙上前攥住了嚴如月的皓碗,微微加重了些力道後,便道:“夫人是糊塗了,鬧得太難看了對您自己的名聲也不好。”


    嚴如月卻不管不顧,一把甩開了金嬤嬤的桎梏,眼瞧著就要撲上前去揪住寧蘭的衣領。


    魏錚卻擋在了她跟前,用那雙冰冷刺骨的眸光去注視著嚴如月。


    而後他萬分冷漠地說道:“你不要讓我覺得和你成為夫妻都是件極惡心的事。”


    *


    因金陽公主的吩咐,前廳內的消息半點都沒有傳到京城之中。


    嚴如月也能維持著魏國公世子夫人的體麵,不至於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


    外頭能瞞得住,府裏的下人們可俱都知曉了嚴如月再度失寵一事。


    這一回的失寵比上一回還要徹底,連帶著冰姨娘也沒了出頭之日。


    芳箬的下場更是悲慘無比,一家子人都被趕去了最荒涼偏僻的莊子上不說,連她自己也被發賣去了最低等的暗寮子。


    要知曉她從前在西霞閣過的可是比尋常小門小戶家小姐還要尊貴的日子。


    如今從雲端跌落到了地獄,其中的磋磨與落差並非三言兩語可說清楚的。


    旁人為她扼腕歎息一番,可隻有她自己方能曆經其中的苦痛。


    而魏錚又因為芳箬背叛了寧蘭一事格外憐惜著她。


    甚至於他連嚴如月和冰靈兩個人都不再提及,隻一心待在西霞閣陪伴在寧蘭的左右。


    他想的是,寧蘭在這事上受了大委屈,便必定要在別的事上麵補償回來。


    所以,魏錚幾乎拿出了自己一半的身家,將其全部交給了寧蘭。


    “上回你不是說要學著管家理事嗎?我便把這些銀錢都交付在你手上,你好好管著。”


    魏錚將數十張五百兩的銀票遞給了寧蘭,語氣輕鬆的就仿佛是在說幾兩碎銀而已。


    寧蘭一愣,捧著那一疊疊銀票頗為不知所措。


    魏錚便笑著挑了挑眉,又捏了捏她的柔荑道:“怎麽?不願意做的我管家婆嗎?”


    “管家婆”三個字裏藏著太多溫柔繾綣,莫名地讓寧蘭紅了臉頰。


    兩人膩在一塊兒說了好些體己話,眼瞧著日暮黑沉,便一同上榻安歇。


    曆經芳箬一事後,夜裏隻能由朱嬤嬤來守夜。


    她備著水,等裏屋內的動靜息止後,才敢閉著眼安歇一陣。


    內寢裏的燭火影影綽綽。


    寧蘭滿臉是汗地伏在魏錚的肩頭,她倦極了,渾身上下連抬起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魏錚攬住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含笑著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粉唇。


    一吻作罷,寧蘭生怕魏錚還有意欲,忙道:“爺,妾身是累極了。”


    魏錚也笑,隻說:“放心,不逼你。”


    寧蘭這才鬆了口氣,因難得還蘇醒著,心緒蹁躚間忽而憶起了許多往事,她便問魏錚:“爺當真不去瞧瞧冰姨娘嗎?”


    魏錚愣了愣,花了些氣力去分辨寧蘭這話裏是否藏著些醋意。


    一呼一吸間,兩人俱都沉默了下來。


    寧蘭閉著眼休憩,她等了足足一刻鍾,也不曾聽見魏錚的回答。


    就在她以為魏錚不會答話之時,方才聽見他清潤如玉的嗓音。


    “我隻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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