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西霞閣如此熱鬧,那頭的清月閣卻是一片寂寥。


    嚴如月痛定思痛,打算改一改自己的性子,便沉下心待在了清月閣。


    她一不去打聽寧蘭的行蹤,也不摻和自己胞弟和二房珍姐兒之事。


    倒是唐嬤嬤隔三差五地把嚴如興與珍姐兒如何般配的話語告訴嚴如月。


    嚴如月隻是淡淡一笑,也不多過問,隻說了兩句:“那還是真是一樁好姻緣。”


    唐嬤嬤立在她身旁頻頻朝她探去眸光,心裏的訝異簡直溢於言表。


    要知曉嚴如月可不是那麽好性的人,換了從前隻怕會為了胞弟而對珍姐兒挑刺。


    如今卻這般沉默安靜,可見是當真換了性子。


    “夫人,可要奴婢去打聽打聽情況?”唐嬤嬤試探性地問道。


    嚴如月連眼皮都沒抬起來一下,隻道:“不必了。”


    嚴如興要娶誰,或是二房的珍姐兒要嫁給誰,都與她沒什麽關係。


    唐嬤嬤見狀便道:“夫人,興哥兒為了這事已是鬧了好幾日絕食了。”


    “絕食”二字一出,嚴如月才回身朝著唐嬤嬤探去一眼疑惑的眸光。


    唐嬤嬤知曉她來了興致,便笑著上前道:“這是咱們太太的主意。”


    “母親?”嚴如月從團凳裏起身,蹙起眉頭問道:“什麽意思?”


    前幾日嚴如月因芳箬的事被魏錚禁足,說沒有他的首肯,她不許踏出清月閣半步。


    周氏在鎮國公府裏急得團團轉,想來魏國公府解女兒的困境,不想又被嚴鬆阻攔。


    嚴鬆的勸語她是一個字都沒有聽進耳朵裏,反而想出了個法子來幫嚴如月。


    二房的珍姐兒是嫡出貴女,二太太母家瞧著也比從前昌盛了許多。


    周氏便起了讓嚴如興迎娶珍姐兒的念頭。


    “是了,我也記得興哥兒和他房裏那個狐媚子打的火熱,瞧著是一副難舍難分的模樣。”嚴如月道。


    唐嬤嬤立時堆出了一個更燦爛的笑容,“太太已是允了,說若是興哥兒將珍姐兒娶進門,就讓他把那狐媚子抬為妾室,興哥兒自然無有不應的。”


    這話的意思是,珍姐兒嫁給興哥兒這回事,竟是由周氏一手促成的?


    這刹那,嚴如月除了心中的震爍外,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感動。


    她是被周氏捧在心上珍愛的掌上明珠,興哥兒是嫡子,原本要比她更為受寵。


    嚴如月震爍得久久不曾言語,還是唐嬤嬤虛扶了她一把,才讓她穩住了身形。


    “夫人,太太這般為您著想,您可不要辜負她的期望。”唐嬤嬤滿臉殷切地說道。


    嚴如月從震爍裏抽身而出後,便搖了搖頭,怔愣地答話道:“母親是為了我?”


    幾顆巨石砸在她的心門之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唐嬤嬤還在一旁出言解釋:“如今魏國公府與鎮國公府的姻親關係又加固了幾分,夫人的處境也能好上幾分。”


    “是我辜負了母親,成婚後還總是讓她操心。”嚴如月勉強一笑,笑意裏藏著諸多心酸。


    主仆兩人說了許多體己話,等到晚膳前夕,唐嬤嬤才道:“夫人就不想借著這事打壓打壓西霞閣的氣焰嗎?”


    鬼使神差地,嚴如月倏地抬起頭,直直地撞向了唐嬤嬤的眼眸。


    唐嬤嬤像是從地獄歸來的羅刹惡鬼,所言所語都暗合著嚴如月的心意。


    她死死壓抑著,蠢動而起的恨意從內而外的綻放開來。


    明明前些時日她已決定了要改變自己的性子,不再囂張跋扈到將魏錚往外推走。


    可唐嬤嬤這話一起,嚴如月的心口便泛起了諸多情緒。


    沉默之後,嚴如月斂下了眉目,隻道:“嬤嬤有何高見?”


    *


    日色明朗,這幾株名貴的蘭花被擺在了西霞閣的庭院之中。


    如今春日潺潺,微風裏仍有幾分冷意。


    蘭花十分嬌貴,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凍死,所以需要專人精養。


    寧蘭喜歡蘭花,更喜歡被魏錚珍視著的感覺。


    仙花坊的掌櫃能言善道,將她哄得喜笑顏開。


    送走掌櫃的後,魏錚便讓無名等人看顧好蘭花,自己則陪著寧蘭說話解悶。


    他見寧蘭那雙秋水似的明眸裏湧動著幾分感動的意味。


    魏錚便傾身上前將她抱進了懷裏,隻道:“可喜歡這些蘭花?”


    蘭花正映合著寧蘭的名字,魏錚此舉,正合寧蘭的心意。


    “爺,我很高興。”寧蘭倚靠在魏錚的肩頭,神色真摯又愜意。


    朱嬤嬤進屋時瞧見的便是這樣旖旎的一幕。


    她立時頓下了步子,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不曾想她才退到外間,竟是聽見了內寢裏傳來了些熟悉的聲響。


    朱嬤嬤老臉一紅,再沒想到青天白日的兩位主子這就親熱上了。


    為了不讓院裏的小丫鬟們看熱鬧,朱嬤嬤立時都將她們趕去了偏院。


    至於沁兒和雪兒兩人,則急匆匆地去備水,再準備好寧蘭和魏錚換洗的衣衫。


    饒是如此,內寢裏的動靜仍是傳到了小丫鬟們的耳朵裏。


    有幾個年紀輕的小丫鬟不知曉發生了什麽事,便左右環顧著問:“是哪裏來了隻野貓?”


    年長些的丫鬟立時紅了臉,慌忙去堵住小丫鬟們的嘴。


    “快別亂說了,安生些吧。”


    話音甫落,裏屋裏的動靜霎時息止。


    不出半日,魏錚白日就與寧蘭廝纏在一起的消息傳遍了整個魏國公府。


    嚴如月本還在猶豫不安,一聽得這些流言蜚語,那顆踟躕不定的心就立時堅定了起來。


    她有多麽深愛著魏錚,聽了這消息後就有多麽痛恨寧蘭。


    隻要想到寧蘭與魏錚甜甜蜜蜜地廝纏在一起,她心裏的妒火就燒的發熱發燙。


    她一人在清月閣裏獨守空閨,忍受著與夫君離心的苦楚。


    那賤人卻是享受著她該擁有的一切,錦衣玉食的生活,富貴張揚的權勢、以及魏錚溫柔似水的愛意。


    一片寂寂的夜色之中,嚴如月沉默了許久,待到她仰起頭,覷見夜幕中懸掛著的一輪皎月之後,才道:“嬤嬤,我沒有路可以走了。”


    唐嬤嬤守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良久,嚴如月拿出了自己的腰間的白玉環佩。


    那被她摔得四分五裂的玉佩不知何時已被黏補在了一起。


    她緩緩道:“嬤嬤,就按你說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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