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夢境裏我們本來已經在和執行程序一起處理異常了,可是我當時遇到了寧爾雅來搗亂。最後導致係統直接申請了抹殺程序……”


    “好了。”褚明焰出聲打斷了馮垣想要繼續說下去的事情“再細節的不用和我說了。”


    “啊?”馮垣有些不解,這種事情不是說的越清楚越好嗎?


    “很多時候,有的話不能說太多,要動腦。”


    聽著褚明焰的話,馮垣甚至能想象出褚明焰此時的神色。


    “聽你的說法,很多信息不可以從其他人的口述中獲取?”


    “你要知道,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夢境。就算從夢境中出去,也不是真正的醒來。”褚明焰難得耐心的開口解釋著,也不能說難得,隻能說和他的形象不太相符“夢境代表著什麽呢?代表著虛假的被篡改的記憶,就算是清醒的狀態下記憶也會欺騙你,更何況是夢境呢?“


    不知不覺之間,鶴學遠的呼吸聲已經平穩了下來,他並沒有聽到褚明焰和馮垣之間的交談,諾大的黑暗中,隻剩下三個人還在繼續思考。


    褚明焰的話點到即止,剩下的未盡之語全都留給其他人自己思考。這未盡之語種隱含的意味過於讓人不敢細想,馮垣及時止住了自己發散的思緒。


    “所以這就是很多事你們都不會細說的原因嗎?“馮垣問“可是這種事情如果被遊夢者自己意識到了,難道不是會更慌亂嗎?”


    褚明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保持了沉默。


    不過這個問題的答案稍加思考就能得到答案,能意識到和夢境相關問題的人如果經受不住這種真相的衝擊,那麽就活不下去。而意識不到這種問題的遊夢者,沒有知道真相的資格。


    純黑的畫店內隻剩下了鶴學遠的呼吸聲和趙祈摸索著紙張的沙沙聲。此時的黑暗似乎被無限拉長了一樣,都在等著窗口處透出一點微光。


    “啊!”原本一直安靜尋找紙張上痕跡的趙祈輕輕發出了驚訝的叫聲。


    “怎麽了?”


    兩個人直接出聲詢問。


    “這張紙上現在的畫,不是我畫的。”趙祈把紙張放在自己眼前的位置,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輕互相摩擦了一下,一縷金紅色的火苗出現在她的手指上,照亮了一小方空間。


    與此同時,畫店內的燈光也同時打開。


    驟然出現的亮度讓馮垣和褚明焰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等再次睜眼的時候。一名身上沾染著各種顏料的女人正站在開關的位置看著眾人。


    趙祈手中的火焰直接點燃了手中的紙張,隨著紙張的燃燒,一幅趙祈的畫像在紙麵上顯現,並且越來越真實鮮活,仿佛隨時都要從火中跳出來變成一個真正的人。


    “啊,真可惜。”女人的聲音空靈飄渺,在這個被燈光照亮的畫室中輕輕回蕩。


    “倪克斯?”看著女人的臉,馮垣猛然想起上次來到這裏的時候和女人的交流。


    趙祈手中的紙張燒成了灰燼直接消散在了空中,而在畫店的牆上,出現了一幅趙祈的畫像。除此之外,畫店內和上次來到這裏的的時候好像又多了好幾幅和小鎮有關的畫。


    聽到馮垣的稱呼,女人微微點頭,然後十分自然的坐到了內側用來和顧客交流的椅子上,示意還醒著的幾個人坐下。


    把上次見麵的記憶快速的在腦海裏過了一遍,馮垣示意褚明焰放心。


    “好久不見。“等到三個人都落座後,倪克斯說出來現身之後的第二句話。說著好久不見的同時,她的目光卻一直留在趙祈的身上,讓人摸不清她的目的。


    “對你來說有多久?“


    “可能……“倪克斯仰頭思考了一下,伸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有一輩子那麽長吧。“


    外麵依舊沒有迎來濃霧消散的時間,畫店內的光亮照在外麵的濃霧上,留下一道道陰影。


    說完話的倪克斯一直沒有拿下遮擋眼睛的手,仔細觀察之下,有淡藍色的眼淚從她的臉上流下來。


    “上次你們離開的太匆忙了,我原本也準備好了禮物送給你的。“說著,倪克斯拿出一個裝裱完成的畫像。畫像上正是一開始趙祈在事務所內看到的那幅。


    這幅畫中的馮垣衣著華麗,氣質高傲冷漠,和現在坐在這裏的人隻能說是截然不同。


    “就是你怎麽好像換人了一樣。” 倪克斯沒有鬆手,她緊緊抓著手中的畫紙,隔著一隻手和馮垣對視。


    “奇怪,沒有換人。”


    她口中的換人,不會是指自己記起來自己的馮垣這回事吧?馮垣抓著手中的畫紙,心裏有些忐忑。可是從本質上來說,自己和之前的安德魯確實是一個人。


    應該不會出問題吧?


    “不過這幅畫得改一改了。”倪克斯的聲音依舊沒什麽太大的情緒波動,從出現到現在都仿佛隻是個專注於畫畫的藝術家。


    說話間,倪克斯直接十分強硬的抽走馮垣已經握在手中的畫紙。


    馮垣的身體下意識的跟著倪克斯的力道向前一倒,重重的摔在了早已再次布滿灰塵的地麵上。身旁的趙祈不知道為什麽,沒有伸出手攔住馮垣摔倒的身體。


    褚明焰收回自己想要幫忙的手,順著趙祈的視線看向了那幅被趙祈燒掉後出現在了畫店內的畫。


    畫上的畫和趙祈本人除了衣著不同以外,剩下的容貌細節可以說分毫不差。趙祈看著畫中人的同時,畫中人也在看著她。


    畫店內再次陷入了寂靜,打開燈光的店內明亮了的同時,也投下了許多的陰影。而此時,這些陰影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正在越擴越大。褚明焰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投擲到燈泡上將其打碎。


    可是為時已晚,店內和店外的陰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成功勾連在了一起,之前就被趙祈踹開的房門可以說是一碰就倒的狀態。


    “啪——!“


    門外的陰影似乎也想走個流程先敲敲門,可是脆弱的店門沒有給它機會,直接重重的倒在了店內。


    濃霧和黑影再次大片大片的湧入,身前的倪克斯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一樣,依舊專注的在畫紙上塗抹。


    無聲的霧氣和黑影靜靜的包圍了幾個人,趙祈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一樣,指尖的火焰直接匯聚成了一柄鐮刀切割開了霧氣站在了馮垣的身前。


    樹林中,羅三劫一直緊跟在越千曲的身後,墨鏡後的目光一直盯著越千曲的背影,臉上的神色莫名。


    終於,像是受不了當下的沉默一樣,羅三劫懶洋洋的開口。


    “咱們這是要上哪去啊?嗯?”


    “你可以不用跟著我。”越千曲依舊聲色冷淡的回答,對於身後的人她一直是敬而遠之甚至是有點厭煩的態度。


    “怎麽能不跟著呢?”羅三劫的神色不變“你可是我兄弟臨死前牽著我的手托付給我照顧的人。萬一你在我眼前出了點什麽事,我怎麽和我兄弟交代?”


    聽到這句話,越千曲保持了沉默。


    “不好意思了?別不好意思啊?”羅三劫快走幾步走到了越千曲的身側“千曲,你還記得他的樣子嗎?”


    越千曲依舊沒有回應,隻是腳下的速度也同樣加快了不少,想要拉開和羅三劫的距離。


    “應該是不記得了,畢竟到現在我都不知道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會讓他直接死在一個一層夢境中。”


    羅三劫繼續在越千曲身後說著,不過看他的態度,也沒有想要從越千曲的口中的得到什麽答案。


    “你這樣對我緊追不舍有什麽用呢?”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回應羅三劫就會一直說下去,越千曲開口說道。


    “你明明知道我什麽都不會說。”


    “我也沒說要你的答案啊?我都說了,我這是聽從他的遺願來照顧你。”羅三劫無賴的說著。


    越千曲在前麵神色難看了許多,不過好在,這個時候的兩個人已經看到了森林邊緣。


    “如果說是聽他的話要來照顧我的話,那麽大可不必,我不需要。”


    踏出森林的瞬間,兩個人就同時看到了不遠處的一個小鎮。


    羅三劫直接玩世不恭的笑出了聲,略過越千曲說出的話問道“你猜,前麵的小鎮是新的小鎮還是舊的小鎮?”


    越千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快步走向了小鎮的方向。


    就在兩個人雙雙踏出森林之後,不知道從哪裏升起的霧氣迅速的占領了兩個人的視線。不過這種霧氣對於羅三劫來說,有和沒有沒什麽區別,他本來也不靠視覺。


    此刻身處濃霧中,他終於再次感受到了一開始就放在馮垣身上的那個棋子的下落。稍稍放下心,羅三劫直接開始觀察越千曲臉上的神色。


    剛剛說替自己兄弟照顧喜歡的人不是假話,可是懷疑自己兄弟的死亡有蹊蹺同樣不是假話。而眼前的這個女人,一直都沒有正麵給過自己一個解釋。


    這種視線完全被遮擋的情況,稍微有點經驗的遊夢者都不會因為這種情況有什麽慌亂的反應。越千曲臉上的神色毫無變化,繼續目標堅定的向著之前隻看了一眼的方向走去。


    所以,眼前的人也早就和之前不一樣了。羅三劫的心裏湧上來些許難過的感覺,卻又被他很快的壓了下去。現在這種情況,等到成功離開這個夢境,還有更多麻煩事在等著自己。


    想到離開夢境之後要迎來的那些麻煩,羅三劫一下子覺得現在的那點難過和懷疑又都不算是什麽了。


    路老大,你是真能給人留難題。


    羅三劫搖了搖頭,跟在越千曲的腳步後麵,走向馮垣所在的方向。


    隨著羅三劫感應到馮垣的方向,剛剛在地麵上爬起來的馮垣也感受到了之前綁在羅三劫身上的觸須。


    “羅三劫他們也到了。”馮垣在趙祈身後衝著褚明焰說道。


    此時的三個人已經完全被濃霧和霧中的黑影所包圍,躺在地上昏迷的鶴學遠因為實在太過虛弱直接被黑影忽略。


    所以這個東西不是通過聲音或者味道來找人的。


    那會是什麽?


    倪克斯終於完成了對自己畫作的更改,直接拿起紙張對著馮垣開口。


    “好了,你的禮物。”


    她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周圍的異常,直接把畫遞給了馮垣。馮垣下意識的接過,在倪克斯的眼中,他隻看到了自己和自己身後的畫室,沒有一絲一毫濃霧或者黑影的痕跡。


    她看不到這些。


    馮垣接過手中的畫紙攤開觀看,畫中的自己依舊衣著華麗,可是臉上的神色卻變化很大。雖然依舊是一臉冷漠的樣子,但是卻能從中看出一點溫和。


    倪克斯的畫肯定不止這麽簡單,其中一定還有什麽提示。


    “小心。”


    趙祈有些著急的聲音響起,灼熱的火光從馮垣的頭頂掠過,直接分隔開一道影子。掉落下來的火花落到馮垣手中的紙張上,灼熱的感覺讓他下意識的鬆開手。最後他的畫像也成為了畫店內的一幅明碼標價的畫作。


    “你們怎麽了?”倪克斯不解的看著馮垣的動作,又看著趙祈焦急的神色。


    在倪克斯的眼中同樣也沒有趙祈手中的鐮刀。


    之前就知道,倪克斯和整個小鎮都不在一個時間,現在看來,她似乎和整個小鎮也不在同一個世界。


    想到這裏,馮垣問出了一個問題“倪克斯小姐,請問現在是黑天還是白天?”


    聽到這個問題的倪克斯下意識的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現在是下午,快到晚上了。”


    她和小鎮上的人認知也不一樣。


    褚明焰和趙祈兩個人直接替馮垣擋下了所有黑影的攻擊,好讓馮垣順著現在的思緒繼續提問。


    “原來是這樣。“馮垣喃喃的說道”所以倪克斯小姐您是什麽時候來小鎮定居的呢?“


    聽到這個問題,倪克斯直接愣在了原地,遮擋住眼睛的手直直的垂下,露出後麵淡藍色的眼睛。


    這個顏色,和那朵花一模一樣。


    就在倪克斯愣在原地的時候,熟悉的聲音直接從畫店外麵傳來。


    “是這裏嗎?可是這裏是一堵牆啊。“羅三劫疑惑的說著”喂,裏麵有人麽。沒人我們要推牆了。“


    沒有給裏麵的人回應的時間,外麵的羅三劫直接平推了眼前的牆壁。沒有預料中牆壁倒塌的巨響和灰塵,羅三劫直接邁進了內部的畫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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