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出來吃飯。”


    那位大哥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和馮垣之間似乎還隔著生與死的距離。黑泥從鏡麵上源源不斷的滑落,顏色一點點變淺成為了鮮紅色。


    “吃飯了。”


    聲音由遠及近,馮垣甚至能感受到腳步的震動。


    “來了。”


    馮垣語氣鎮定的回應著外麵的吃飯邀請,拿出口袋裏麵的手機,上麵此時顯示著網絡不可用狀態。


    看來報警也報不了。


    推開衛生間的門,外麵是正一手拎著菜刀一手端著菜的大哥。


    “不好意思,占用的時間長了一點。”


    從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馮垣剛剛看到了什麽,就好像隻是簡單的上了一個時間有點長的廁所。


    而這位房主大哥也沒有什麽自己家見不得人的表現,好像隻是在關心自己家的客人。


    盤子中是剁開的肉塊,方便人直接拿起來就啃,看得出來,這位房主大哥的刀工不錯,切麵很是光滑。


    “這還拿著刀呢,我幫你拿著吧,省的傷到了。”馮垣自顧自的說著,直接伸手要去拿房東大哥手上的菜刀。


    先於菜刀被馮垣接到的是那盤菜,房東大哥用空出來的手對著馮垣擺了擺。


    “廚房裏還有一道菜呢,這個你拿著先吃,墊墊肚子。”


    說完,又十分放心的走進了廚房。


    盤子中的肉塊散發著香氣,勾的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的馮垣更餓了。


    客廳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兩盤菜,再加上廚房此時正在準備的,一共是四道菜。讓馮垣有些驚訝的是,桌子上沒有放酒。


    這屬實不太符合馮垣對於這個身份的人的刻板印象。


    “嘖,家裏也沒有一兩瓶酒。”


    正想著的時候,房主大哥已經從廚房中走了出來,手中拿著最後一道涼菜。紅紅的辣油正在從上緩緩向下流淌,讓馮垣忍不住想起剛剛在廁所裏看到的場景。


    “來,吃吧。咋了?”


    馮垣直接從沙發上站起來,樣子嚇了房主大哥一跳。


    “這麽好的菜沒有酒太可惜了,我去樓下買兩瓶吧。”


    “能買早買了,坐下來吃!”


    “怎麽了?”


    “小區裏的那家小賣店嫌晦氣,今天不開了。“


    房東大哥直接拉著馮垣坐下,直接對著他開始吐槽。


    “早不跳樓晚不跳樓,非得今天跳,直接打斷了我想要喝小酒的計劃。“


    馮垣借著力道坐下,安靜的聽著房東大哥說的話。


    “這人哪,是真脆弱,也是真突然。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麽就沒了,不光是跳樓,還有那麽多方法,輕輕鬆鬆的就能讓人沒命,唉。“


    馮垣一時沒有聽懂房東大哥說這些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接什麽話。


    “那確實。“


    “吃啊,小兄弟。“


    房東大哥直接塞進馮垣手裏一塊肉,自己也直接開始了大快朵頤。大口大口咀嚼的聲音聽的馮垣有些犯惡心,對於眼前美食的食欲一下子消失的一幹二淨。


    “你就說,人命是不是很脆弱的一件事,所以人啊,還是得好好享受。“


    口水和食物殘渣順著說話的行為噴濺在了幹淨的地板上,黑色的髒汙在馮垣的視線中慢慢擴大。


    外麵的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暗了下來,屋內的燈光也自動打開。在燈光的亮度下,房主大哥的臉部線條變得更加猙獰。


    從他嘴邊溢出來 的油水變成了鮮紅色的液體,滴落在地麵上後慢慢的變暗幹燥。


    手中剛剛接過來的肉塊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了昨天曾經見到過的那截指節,馮垣緩緩的移動著自己的身體。


    “小兄弟,你要是不吃,就不要浪費啊。“


    房東手中的未知食物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他啃食幹淨,此時的他正目光貪婪的看著馮垣的手。


    馮垣一時間不知道這個視線的落點是自己的手還是手中的那個屬於江永詩的指節。


    “或者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是什麽味道?“


    隨著房東的話語落下,馮垣看到馮垣的上下嘴唇早已消失,上麵滿是牙齒啃食的痕跡。兩個手臂上也沒有一塊好肉,看著像是被刀削掉的,甚至能從這些刀法上看出來一個由生到熟的過程。


    “不是很想。“馮垣退到了門口的位置,想要抬手按下門把手離開這個已經變得危險的房子。


    “你跑不了的。“


    房東扔下了手中的骨頭,整個人在站起來的過程中,身體不斷膨脹,最後膨脹到了一個壓迫感很強的體型和高度,身體上的表麵皮膚基本上都是被切了一刀的狀態,裸露的傷口早已發黴。


    巨大的身影遮擋了天花板的燈光,腐爛的臭味從他的身上傳出。


    身後的門把手剛剛放上去,就是一個十分燙手的溫度,讓馮垣忍不住縮回了手。


    “讓我嚐嚐你的味道。“


    好在,房東的身體變大了,行動卻相應的變慢了很多,這給馮垣留出了很多躲避的餘地。


    房間內的所有陳設都隨著房東的變化破敗不堪,屋子內的家具上基本上都覆蓋著經年積攢下的汙垢,像是純粹的黑色又好像是變暗的鮮血。


    屬於人體的骨架在地板上隨意的鋪著,大多數都是人類四肢的骨頭,胸腔和頭骨基本沒有見到過多少。


    不知道怎麽形容的氣味讓馮垣陣陣反胃,能見度極低的燈光下,馮垣隻好在房間內四處躲避著這位不知道吃了多少人的“房東“。


    情急之下,馮垣再次躲進了廁所內部。


    此時的廁所非常符合之前“房主“對於自家廁所的形容,被拆解開的人體組織胡亂的堆在馬桶旁邊,馬桶內是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做的肉糜,還有油脂漂浮在上麵。


    洗手台的鏡子早就不見了,完整的露出了鏡子後麵的各類女式化妝品,這些化妝品和護膚品很久都沒有用過,上麵攢滿了灰塵和汙垢。


    “你跑不掉的,讓我嚐嚐你的味道,就隻需要一隻手臂就好。“


    “你的手臂看起來就很勁道。“


    “嘿嘿嘿嘿。“


    “房主“的聲音緩慢的推進,再有幾秒鍾的時間就會到達衛生間的門口,到時候迎接馮垣的隻有死路一條。


    “你自己也可以嚐嚐。“


    廁所內正好留著一把用來處理屍體的剔骨刀,這是這個廁所裏麵唯一一個幹淨的東西,也是馮垣能用的東西。


    不對,那裏還有一隻刮眉刀。


    拿起兩件物品之後,馮垣直接踹開了衛生間的房門。


    本就破敗的房門被踹飛到了外麵“房主“的身上,阻擋了一下他前進的速度,隨後馮垣整個人借著門的遮擋又對著”房主“的下半身位置來了一腳。


    “啊!”


    疼痛對於這個已經不太擬人的“房主”來說還是有點用的,巨大的身體半跪在了馮垣的麵前,伸出手就要抓住馮垣。


    馮垣靈活的避開抓向自己的手,目標明確的用剔骨刀挑開了“房主”手臂的筋肉,並且沿著紋路直上,順著力道卸下了他的一整隻胳膊。


    “啊啊啊啊啊。”


    被剔骨刀劃出來的傷口裏流出的也不是什麽鮮紅色的血液,而是黑色的汙水,房間內本就不算好聞的味道此時更是讓人難以忍受。


    馮垣屏住呼吸麵不改色的直接近身用另外一隻手上的刮眉刀飛快的劃破了“房主“的兩隻眼皮,在眼球上留下了一道紅痕。


    “我的眼睛,啊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視覺的“房主“身體不受控製的開始在房間內四處衝撞,馮垣避開他跑到了客廳的門口,再次嚐試能不能打開這個房門。


    雖然這個“房主“的武力值出乎意料的低,但是自己並不知道夢境會發展成為什麽樣子。保守起見,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


    門把手給人的感覺依舊是可以直接在上麵烤肉的溫度,不光如此,隻是站在門口的位置馮垣都覺的有熱浪從外麵源源不斷的傳進來。


    火災了?


    房門是打不開了,這裏是四樓,直接跳樓也不是不行。


    “不許逃走,不許逃走,我要嚐嚐你的味道。“


    失去視力的“房主“快速的適應,穩定住身體之後,搖搖晃晃的奔著馮垣的方向走了過來,巨大的身軀每走一步都會引起地板的顫抖,好像這個房子並不是什麽鋼筋水泥的樓房,而是木頭鋪的危房一樣。


    “你逃不了的。“


    “房主“的鼻子動了動,隨後表情十分得意的就衝向了房門口的馮垣,速度比之前快了不隻一倍。


    馮垣卡著他即將要碰到自己的時候蹲下身子避開了“房主“抓過來的另一隻手,隨後向左一個翻滾。


    “房主“因為體型過大,慣性下整個人都撲到在了房門上。


    “砰!“


    “啊啊啊啊啊啊!“


    房門在這種力道下直接倒塌,“房主“重重的砸在了地麵上。


    外麵依舊是個普通的樓道,消毒水的味道此時在馮垣的鼻子裏顯得十分清新。推開房門後的“房主“又變回了正常人的體型,隻不過身上各種自己和馮垣弄出來的傷口依舊存在。


    或許之前看到的那個還算完整的人才是自己的幻覺。


    馮垣拿著刀踩著“房主”的身體走出門,門外的手機終於獲得了信號。


    “喂?警察叔叔嗎?我要報警有人在自己家裏麵吃人。”


    “對,快點來吧,人已經被我製住了,屋裏麵全是人骨頭。”


    馮垣直接選擇撥打了110的電話,隨後就等在了樓道內,借著樓道內的消毒水清洗著自己身上沾染的腐臭味。


    電話掛斷不過4分鍾,馮垣就聽到了從樓下傳來的急促腳步。


    又是熟悉的三人組合,老李、雲勁鬆、鶴學遠。鶴學遠在最後的位置隱蔽的和馮垣打了個招呼。


    “你這出門就給我們整了個大的啊。”老李似笑非笑的開口,隨後看向了躺在地麵的那個“房主”。


    “房主”身上的傷口新舊痕跡十分明顯,而屋內時不時傳出來的腐臭味也告訴眾人,裏麵的情況很可能跟馮垣報警的時候描述的一模一樣。


    雲勁鬆沉默的給地上趴著的人直接上了手銬,然後又銬在了樓梯扶手上。


    “你們好快,是不是這個小區裏麵報警的都是你們來處理啊。”


    馮垣此時才算是放下心,扔掉手中的道具,直接坐在了樓梯上。


    “沒有啊,我們是一直調查這個小區內的案子,所以基本上這個小區的案子都會撥給我和兩個師父負責。”


    鶴學遠直接坐實了自己清澈愚蠢實習生的人設,一臉天然的和馮垣介紹著自己的工作內容。


    “小鶴,你進去看一下裏麵情況。“老李直接打斷了鶴學遠想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隨後又對著雲勁鬆開口:”這裏的情況咱們三個人處理不了,我回隊裏調人。“


    說完,老李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這個樓層內。


    留下來的雲勁鬆此時一個人看著“房主”和馮垣兩個人,鶴學遠則站在房門的位置對著房間內部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房間內的布置沒有隨著房門的打開恢複馮垣進去時的那麽幹淨整潔,此時的這個房子才是露出了它的本來麵目,之前看到的隻不過是“房主”讓人放下警惕的偽裝罷了。


    隻需要在門口的位置看一眼,其實就可以確定,這個房子內住著的人一定是個沒什麽人性的惡魔。


    “雲哥,我覺得我還是不要進去破壞現場了比較好。“


    “可以。“雲勁鬆簡短的回答。


    “希望你等下能夠跟我們去局裏麵接受一下調查。“


    “可以。“馮垣十分幹脆的點頭。


    不知道點頭的時候力度太大,還是因為一直都沒有吃飯所以低血糖了,頭在抬起來的瞬間,馮垣直接眼前發黑的暈倒在了地麵。


    恍惚間,好像有什麽人接住了自己,然後在耳邊喊著什麽。


    可是這一切都漸漸遠去,馮垣隻覺得自己好像陷進了一場酣暢淋漓的睡眠之中。


    再次醒來,自己依舊躺在自己家客廳的沙發上,外麵是夕陽西下的暖光。桌子上的 外賣已經變質,散發著難聞的酸臭味,可是肚子卻開始了咕咕叫。


    是誰送自己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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