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就知道,鄭姐突然不讓她教小胖,肯定不是因為計劃有變,而是有別的原因。


    現在一聽,果然。


    她是101中學畢業生這事兒是事實,她不覺得學校差有什麽好丟人的,也從未想過隱瞞誰,跟鄭姐見麵的時候沒提畢業學校,是因為她以為蘇萍肯定跟鄭姐說過這事,隻是沒想到蘇萍沒說。


    隻是,從上午到中午這段時間,鄭姐一直在單位,接觸到的都是單位的人,那是誰跟鄭姐提了她畢業的學校?


    溫寧腦海裏閃過幾個人臉。


    算了,即使知道是誰告訴鄭姐的,她也不可能去找人理論。


    一來,高考成績沒出來,她暫時沒法證明自己。


    二來,撕破臉,讓蘇萍夾在中間難做。


    思忖幾秒,溫寧沒驚動水房裏麵的人,走了。


    今天軍研所發工資,還不用加班,科研組所有同事臉上都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早早收拾好東西,一到下班的點便相繼往外走。


    陸進揚從科研樓一出來,便看到等在門口的溫寧。


    他冰寒麵容瞬間如初雪融化,唇角微不可察地翹了翹,腳下步伐加快,朝溫寧走過去。


    “進揚!”溫寧看到他,杏眸瞬間亮如星辰,聲音清甜地喊了聲。


    陸進揚高大身影罩住她,抬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發頂,唇邊浮起淺笑:“什麽時候過來的?”


    溫寧柔聲道:“剛到一會兒。”


    陸進揚從胸前軍裝口袋摸出一個信封,遞給她:“這個月的工資和津貼。”


    溫寧最近也掙了些錢,又把信封塞回他手裏:“你不用每個月工資都交給我,自己身上也要留點錢。”


    陸進揚淡然道:“我沒什麽花錢的地方。你拿著花吧,買點喜歡的東西。”


    溫寧不好在單位門口跟他推拉,收下信封,陸進揚道,“晚上我們在外麵吃飯。”


    “吃什麽?”溫寧抬眸道。


    陸進揚伸手整理著她被風吹亂的發絲,聲音低沉好聽:“聽你的。”


    兩個人好久都沒單獨出去吃過飯,溫寧思考了幾秒,提議道:“要不去外交俱樂部吃西餐?第一次是你請我,這次換我請你。”


    陸進揚依著她,勾唇道:“好,就吃西餐。”


    兩個人邊說話,邊往單位門口走。


    不遠處,看著兩人親昵舉動的組員再次驚得下巴脫垂。


    “誒,我沒眼花吧,剛才陸隊是笑了吧?!”


    “我也看見了,天呐,認識陸隊這麽久,第一次看到他笑。”


    “不僅笑,還把剛發的工資全交給嫂子了,沒想到陸隊平時看著冷冰冰的,還挺會寵老婆的。”


    “你懂什麽,我要有這麽漂亮的媳婦兒天天巴巴地等著我下班,我也全部上交。”


    季明舒聽著同事們的議論,緊了緊手裏的包帶,加快腳步往單位門口走。


    快到的時候,季明舒臉上掛起淺淺笑容,從後麵叫到:“進揚,寧寧。”


    聽到聲音,陸進揚回頭,溫寧招呼道:“明舒姐。”


    季明舒上前道:“我回國這段時間你們沒少照顧我,尤其進揚,在工作上幫了我不少,正好今天發工資,我想請你們兩個吃頓飯。”


    溫寧無所謂地看向陸進揚,她沒問題,西餐什麽時候吃都行,隻看陸進揚的意見。


    陸進揚淡淡道:“下次吧,今天我和寧寧有安排了。”


    季明舒眸中飛快閃過一抹失落,但還是笑著點頭:“好,那就改天。”


    “我們先走了。”陸進揚朝季明舒微微點頭,帶著溫寧離開。


    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季明舒上揚的嘴角垂了下來,手指攥進掌心。


    外交俱樂部。


    溫寧點了兩份牛排,還大手筆地開了瓶紅酒。


    她今天因為鄭姐的事兒,其實心情不怎麽美好,正好有陸進揚陪著,她無所顧忌,奢侈地點了瓶紅酒房放縱。接連不斷地給自己倒了好幾杯,陸進揚攔都攔不住,最後大半瓶紅酒都進了她胃裏,喝得臉頰發燙,整個人暈乎乎地像踩在棉花上。


    紅酒是後勁兒大,喝的時候不覺得,喝完過一陣兒,溫寧便覺得身體要飄起來,眼皮兒沉甸甸地往下墜,靠著沙發怎麽都起不來。


    還是陸進揚把她給扶回來。


    等到家之後,陸進揚抱著她放到床上,自己拿著毛巾下樓洗澡。


    等洗完澡回來,到床邊一看,床上的人一張小臉白皙透紅,豔若桃李,鴉羽般的睫毛安靜垂下,嫣紅小嘴微張著,睡著時候的模樣也嬌豔得快滴出水來,看得陸進揚腹肌突突跳。


    不過最後還是沒忍心折騰她,替她換了身舒服的衣服,然後躺上床將她摟進懷裏,抱著她睡去。


    第二天。


    溫寧醒的時候,陸進揚已經去單位了。


    吃完早飯,溫寧出門遛彎,不知不覺沿著家屬院走到了學校附近。


    暑假期間,學校的學生都已經回家,從門口望去,整個校園空蕩安靜。


    溫寧在校門口站了會兒,便打算往回走。


    “溫同學!”一道中氣十足的聲音忽然叫住她。


    溫寧轉頭一看,發現是同班同學伍大壯,他爸是印刷廠的伍主任,溫寧上次印學習筆記就找的伍主任。


    “伍同學。”溫寧微笑招呼。


    伍大壯正想去印刷廠找他爸打聽溫寧的聯係方式,沒想到在這裏碰到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開口道:“溫同學,跟你商量個事兒,你能不能把你的學習筆記賣給我?”


    溫寧之前隻跟大家分享了數學、物理和英語的學習筆記,其他科目是讓大家按照她的方法自己歸納總結的。


    不過既然伍大壯想看她其他科的筆記,溫寧也沒藏著,大方道:“不用付錢,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借給你,你讓你爸幫你印下來,這樣就不用手抄了。”


    聽到她不要錢,伍大壯擺擺手:“那怎麽行,你自己辛辛苦苦總結的,那些好學校的學生都巴不得藏著捂著,不願意拿出來分享,隻有你那麽大方,你要是不收錢,我看著也不安心。”


    “哎呀,真不用錢,走吧,我現在正好有空,帶你回家拿筆記。”溫寧不願意收錢,領著伍大壯去家屬院。


    拿到筆記後,又陪著他去印刷廠,找伍主任開後門印刷筆記。


    折騰一趟,溫寧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陸進揚今天要加班,時間不一定,溫寧本來想等他的,結果又不小心睡過去了。


    第二天醒來,完美跟陸進揚錯過。


    明天就要出高考成績,溫寧哪兒都沒去,打算這兩天安心在家等消息。


    ……


    軍研所家屬院。


    鄭姐正要出門上班,忽然聽到走廊傳來一陣摔打鍋碗瓢盆的聲音,她拉開門一看,便見到鄰居李姐一手叉腰,一手拿著擀麵杖,氣勢洶洶地對著兒子怒罵:“把偷的錢給我交出來!”


    李姐兒子倔強地咬著嘴唇不吭聲。


    李姐擀麵杖揮得呼呼作響,嚇唬道:“不給是吧?好,我現在就往你爸單位打電話,我讓他回來收拾你!”


    李姐丈夫比李姐脾氣還要暴躁,上次李姐兒子調皮把人自行車胎紮破,人家找上門,李姐丈夫拎起一條橡膠水管便往兒子身上抽,抽得全身都是紅色豇豆印兒,告狀的人都看不下去上來阻攔,這事兒才完。


    鄭姐看不下去,勸說道:“李姐,有事兒跟孩子好好說。”


    兩個人是鄰居,在單位的科室也挨著,下班還總一塊兒去水房洗茶杯。


    李姐大倒苦水:“你不知道,這小子現在居然敢偷家裏的錢,偷了三十多塊,快趕上我一個月的工資了!你說氣不氣人?!”


    那確實是氣人,鄭姐道:“小峰,趕緊把錢還給你媽,要是等你爸回來,你就不是挨罵是挨揍了。”


    李姐兒子還是怵親爹的,嘴唇囁嚅了幾下,出聲道:“我、我偷錢沒幹壞事兒,我買學習筆記去了……”


    鄭姐瞪大眼睛:“買學習筆記?什麽學習筆記要三十多塊?你這孩子不會是被人騙了吧?”


    李姐也是一臉不可置信地盯著兒子。


    小峰知道兩人不相信,轉身回屋把買的資料拿出來扔兩人麵前:“就是這些,我朋友說是他們班尖子生的學習筆記,特別有用,他就是看了這個筆記摸底考的時候成績提高了一百多分。本來人家沒想賣給我的,還是我軟磨硬泡求他賣的,他爸在印刷廠上班,就幫我印了一份兒,這三十塊不僅包括筆記的錢,還包括印刷費。”


    李姐拿起筆記翻了翻,看著倒是記得挺好的,隻是這幾本筆記就要三十塊,平均一本十塊,買本新書都夠了,“你說你這孩子也不知道跟人講講價!當家裏錢大風刮來的是不是?”


    鄭姐也在翻看筆記,忽然看到筆記右下角的名字,眼珠子一頓,這居然是溫寧的筆記?


    鄭姐驚訝道:“你朋友是哪個學校的?”


    小峰道:“101中啊。”


    101中,溫寧,對上了!


    鄭姐一臉你被騙了的表情:“小峰,你知不知道101中在全市學校裏麵是墊底的存在,你居然買這個學校學生的學習筆記,還花了三十塊錢,你這傻孩子喲!”


    “什麽?101中?”李姐聽到這個名字,也是身軀一震,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汪峰!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你一個四中的學生,買101中那種垃圾學校學生的筆記,你還有沒有腦子!”


    汪峰解釋道:“媽!你不知道,101中上次摸底考排名從墊底飛升到全市第十名,我有朋友剛好在那個學校,我問他了,他說他們學校出現了一個特別牛掰的同學,憑一己之力把整個高三生成績都提升上去了。”


    有這麽神的同學?李姐不怎麽相信地思索著兒子的話。


    一旁的鄭姐忍不住了,指著筆記上的名字道:“你說的那個特別牛掰的同學,不會是叫溫寧吧?”


    汪峰點點頭。


    鄭姐嘲諷地笑了聲,衝李姐道:“溫寧,還記得這名字不,就是前兩天蘇萍給我介紹的那個家教,101中畢業的,被我給辭退了,這下好了,又跑來騙你兒子的錢。三十塊錢呐,買點啥不好,買回來一堆廢紙。”


    李姐也想起來了,又氣又心疼,看傻子一樣看著自己兒子:“那個什麽溫寧,成績可能還沒你好,你還花錢買她的筆記,腦子被夾了!”


    汪峰委屈地癟著嘴:“我也是想提高學習成績,有什麽錯……”


    李姐不想跟兒子說話了,看向鄭姐:“怎麽辦,我大半個月的工資,心疼死我了。”


    鄭姐義憤填膺:“走!我帶你去把錢要回來。”


    李姐:“上哪兒要呀?”


    鄭姐:“問問蘇萍那丫頭家住哪裏,去她家裏要!”


    “那走!”李姐挎上包,風風火火地跟著鄭姐殺去單位了。


    說曹操曹操到,剛進單位門口,就撞見蘇萍過來上班。


    李姐立刻上前要把這事兒說道說道,鄭姐攔著她,轉而道:“小萍,跟你打聽個事兒,上次你給我推薦的那個家教溫寧,她家住哪兒呀?我們找她有點事兒。”


    蘇萍還不知道鄭姐沒要溫寧當家教,這幾天也沒跟溫寧聯係過,不過家庭地址肯定是不能隨便透露的:“她家裏具體地址我不知道,不過她愛人陸進揚同誌也在咱們單位上班,就在那邊的科研樓,你們可以去找他問問。”


    “好,謝謝啊。”鄭姐道了謝,拉著李姐就朝科研樓跑。


    既然溫寧丈夫就在軍研所,那找她丈夫退錢也是一樣的。


    兩人找到對應科室,陸進揚還沒到,但季明舒和其他同事在裏頭,鄭姐看到季明舒,眼睛一亮,激動地招手:“季同誌!”


    “你認識她?”李姐好奇問。


    鄭姐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上次我就是看到這位季同誌跟溫寧認識,多嘴跟她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溫寧原來是101中的學生,不然我還跟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傻傻付她三十塊錢一個月的家教費。”


    剛說完,季明舒已經走到兩人麵前,麵帶微笑地說:“鄭同誌,有什麽事兒嗎?”


    鄭姐沒瞞著,把李姐兒子的事兒說了一遍,道:“我們這次過來就是想來找陸進揚同誌,跟他反應一下情況,讓他愛人趕緊把錢退了。”


    李姐把手裏的筆記拿給季明舒看:“你評評理季同誌,就這三本破筆記,賣三十多塊,像話嗎?”


    季明舒無奈地笑了下,“陸同誌估計也快到了,要不你們進來坐著等吧。”


    鄭姐和李姐跟著進來,季明舒給兩人搬了兩張椅子坐下,還倒了杯水。


    軍研所很大,各個科研組互相也不怎麽來往,所以不完全認識。


    “季同誌,怎麽回事兒?她們來咱們科室幹啥?”看到辦公室突然多了兩個陌生同誌,科室同事向季明舒打聽。


    季明舒欲言又止地道:“你還是自己去問她們吧,我不方便說。”


    她這麽一說,科室同事更好奇了,還真跑去打聽了。


    不過還沒打聽個所以然,陸進揚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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